[閒聊] 心底的歌

看板CS88boh作者 (玖月牙曉)時間23年前 (2002/08/04 23:51),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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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dada 看板] 作者: Kakyou (玖月牙曉) 看板: dada 標題: [閒聊] 心底的歌 時間: Sun Aug 4 00:01:06 2002 愛情的主題曲,一段愛情故事,一首代表愛情的歌。 和他的第一次見面, 一種難言的熟悉感, 輕易地打動了我! 心底的歌,輕輕流洩屬於愛情的前奏。   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心底的歌,開始了甜蜜的二重奏。 清楚聽見自己心底吟唱的旋律, 每一個音符都嵌著他溫暖的笑容。 因為這首歌,我們曾經一起對唱; 因為這首歌,有著我們愛情的痕跡; 因為這首歌,我總是會想起他/她── 一段愛情,一首主題曲, 心底的歌,在為誰而輕緩地吟唱著!! 分享自己的愛情故事,吟唱屬於這段愛情的主題曲。 《1.心底的歌》 長大後慢慢覺得,活在這世上是窮極無聊的一件事。在每個不得已被鬧鐘吵醒的 早晨,天空都交替擺著那幾張臉,而生活,也就這麼週而復始。 小時候倒還不這麼覺得,因為還有各種擁有意外驚喜的節日,換句話說,是可以 自由做夢的權利。例如聖誕節,每個小孩子都是那麼認真地期待聖誕老公公在他 們熟睡的夜晚,悄悄地駕著雪橇從天而降,我當然也不例外,而且也幾乎不曾失 望,至今我仍記得,那每個充滿驚喜的早晨。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相信世上有所謂的聖誕老公公,而奇特的是,心願 從那刻起便不再一一實現,日子也漸漸在各種壓力下扭曲變形,於是我開始說服 自己世界就是這樣平淡無奇的。 然而在我20歲的這年,一個意外的驚喜,讓我潛藏心底的歌,又開始彈奏新的 樂章。 我不是90%以上男孩的百分百女孩 又是一個下著雨的早晨,我照例拿了母親為我準備的早餐,匆匆喝了口牛奶,便 趕著上課去。 向來愛遲到的我,理所當然不會把蹺課放在眼裡,然而這堂課可不同,那戴著老 花眼鏡的古怪教授可是老字號的招牌當鋪,想當初要不是一個不小心忘了退選, 也不會讓自己落入這步田地。 都怪這天氣,好端端的下什麼雨呢?我在擁擠的公車上著急地看著錶,算算時 間,看樣子是一定會遲到了,而最該死的是,誰規定點名單一定要從中文系開始 呢?每次只不過遲到個兩分鐘,就得在課堂結束,大家鳥獸散的時分,巴巴地站 在教授旁,賣命解釋自己不得已遲到的原因,然後再以感激的眼神看著教授在自 己的名字後面,用紅筆打上個神聖的勾勾。 從公車拋錨、爺爺昏倒到火災,我預估這次是怎麼樣也編派不出另一套感人的說 詞。 好不容易,公車終於駛到了校門口。可惜這才是個開始,到文學院還得要可憐的 我賣力奔跑10分鐘才到得了,到底又是誰決定將中文系擺在山上的?然而跑得 直喘氣的我是再沒有力氣去思考。 「噹-噹-噹-噹!」 催命鈴般的鐘聲在我踏進教室的那刻響起,我不由得開始感謝上帝,雖然平日和 祂沒什麼交情,然而我想是託祂的福,我才能奇蹟似地只花了7分鐘便爬了上 來,想起教授上次望著我臉的狐疑表情,我想我是真的不能再遲到了。 正當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之際,我看見了他,當然還有他身旁笑得嬌柔的她。心情 雖然不能用五雷轟頂那麼誇張的字眼來形容,然而心中真的一震。 「原來,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想當初我還嘲笑似地駁斥了好友憶芬的臆測,她說什麼看他們兩人那麼親密的樣 子,一定會產生所謂的「姦情」,要我要「下手」要快,然而我硬是不肯相信, 或許我是一點兒都不想承認多數男孩子的選擇都會是那樣的女孩吧。至少在我心 中,許柏譯不該是那樣的男孩。 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大一的迎新生活營時,那時每個新生都是怯生生的,唯獨 他,在自我介紹時便用他風趣的談吐風靡了全場,但這並不是我之所以被他吸引 的主要原因。其實要不是跳「第一支舞」時,他體貼地引導著不擅長跳舞的我, 我是不會發花痴似地開始偷偷注意他;累計他的優點指數。 於是上大學的第一個聖誕夜,我衷心地祈禱聖誕老公公有牽紅線的神力,能讓我 和他「開花結果」,但是事實證明了兩件事:第一,世上沒有所謂的聖誕老公公; 第二,就算是世上真的有聖誕老公公,他或許也已經老到有老花眼了,所以我的 願望並沒有成真。 正當我陷入沈思之際,坐在我前座的同學回頭拍了拍我的椅子。 「老師在叫妳,妳快點舉手!」 於是我下意識趕緊舉起了手。只見教授頂了頂那掛在鼻稍的老花眼鏡說:「嗯…… 很好,這次妳家沒再發生什麼事情讓妳遲到了。」 老教授的話讓全班哄堂大笑,當然也包括了許柏譯和他身邊那咯咯地掩著嘴笑的 女孩。我的臉紅透了,心想這麼丟臉也就算了,為什麼是在他的面前? 好不容易,下課鈴聲解救了我,讓我得以逃離令人備感尷尬的現場。 正當我思索下一堂課該不該繼續上時,許柏譯走到我的面前,對我笑了笑說:「妳 還是一樣愛搞笑啊!」 他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身後的女孩叫住,我呆呆地望著他們交談的親膩 神情,決定承認心底最不願相信的事。 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沒有告訴過憶芬。其實我曾經試著鼓起勇氣對許柏譯坦白自 己的心情,但是在我和他像哥兒們般的深夜長談過後,我就很清楚,自己不是他 要的。 我想90%以上的男孩,在心中勾勒出的百分百女孩,都是和我相差甚遠的。首 先,我既不是那種10個人中有9個會說我漂亮的大眼睛美眉,更沒有前凸後翹 的火辣身材;更糟的是,我也沒有傳聞中文學院女子該有的柔順婉約。或許最不 被諒解的是,我絲毫不認為自己需要改變。我自認不算自戀,但是我真的喜歡這 樣的自己。 我不漂亮,但是10個男生裡有9個男生說我可愛;我不溫柔,但是我懂得察言 觀色;我不柔順,因為我想堅持我認為對的想法。然而以上似乎沒有一點,和戀 愛運有直接的關連。相信我,因為我就是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說真的,都快要大三了還沒交過男朋友,或許真的有那麼點說不過去。 「妳有沒有男朋友啊?啊……為什麼沒有呢?看妳這樣子不像沒人要啊!」 說真的,以上這段話我已經聽過不下百遍,周遭的朋友也就罷了,每次參加小學、 國中、高中的同學會時,也不可避免地會招受他人驚異的眼光,可以說是無一倖 免,如果發票的中獎機率也有這麼高,豈不是普天同慶? 有時候我會想,是不是我的桃花運都在幼稚園時期用完了呢?媽媽曾說過小時候 有很多小男生寫情書給我,所謂「風水輪流轉」,我想我終於嚐到苦果了。 當然,我也不是沒有人追,但是我總覺得自己有個很不符合時代潮流的「習性」, 那就是我的字典裡沒有「交往看看」這4個字。 好友憶芬總是說我不識抬舉,不懂得把握機會。但是說真的,如果要我去把握那 些所謂的「機會」,我寧可學小龍女躲在古墓裡,等待命定的楊過,等不到,就 一輩子在古墓裡。 憶芬常常笑我,全身上下只剩這點觀念是迂腐,但是就如同我之前說過的,我一 點兒都不想改變。然而不幸的是,這點堅持又和戀愛運的崩盤成完全正比,我想 所謂的「時不我予」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這年頭不流行貞節牌坊了,妳醒醒吧!」我記得憶芬最後一次這麼勸誡我,還 是換了我一個白眼。 不願自己再陷入這種自怨自艾的情緒。我拎起了包包,用很瀟灑的步伐走出教 室。心想丟臉也丟過了,點名也點過了,不繼續上課應該也不為過。但所謂「禍 不單行」,人一倒楣就必定成雙,為什麼這種成語在我身上就這麼靈驗呢? 就在我安穩地踏上階梯教室的最後一梯時,說時遲,那時快,一不小心便被自己 的鞋帶給絆倒,連人帶魂地摔了出去,而包包裡的東西也散落一地。 我才剛回過神,就赫然發現已經有個男孩默默地幫我收拾那散落一地的雜物;有 筆記本、錢包、布丁狗的小包衛生紙,還有……還有……號稱「吸血鬼」的衛生 用品。 我想這輩子就算發高燒到40°時,我的臉也沒有那麼紅過。一把搶過那些東西 隨便塞進包包,連說聲謝謝都不好意思抬頭,便衝出了教室,一直到跑到室外才 發現忘記拿掛在椅背上的雨傘。 「天啊!我今天是招誰惹誰了呢?」我不由得抬頭看看灰灰的天空,嘆氣道。雨 水卻不留情面地漸漸把我的頭髮打濕。 狼狽地回到家後,我直接衝進浴室,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澡,終於覺得心情好了些。 吹乾頭髮後,我窩在沙發上,隨手拿起前天買的占卜雜誌,翻到今日運勢那一頁, 上面竟然寫著:「今天將有可能遇到命中注定的男孩喔!」 我自嘲地笑了笑,只能說服自己星座這東西根本就是騙小孩的玩意,要不我該怎 麼去面對許柏譯和那女孩開心的臉呢?畢竟我曾經那麼認真地以為他是我的Mr. Right。 想想,真應該怪那個已經轉系落跑的直屬學姐,就是她曾經用很認真的表情對我 說:「進大學和妳一起跳『第一支舞』的男孩,極有可能是生命中的百分百男孩。」 早知道不該相信這些有的沒的。不知怎地,一股酸酸的感覺衝上心頭,這算是失 戀吧?還沒談過戀愛就失戀,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甩甩頭,我當下決定約今天蹺 課了的憶芬一起去「錢櫃」唱歌,這是我心情鬱悶時的救命靈丹。只要多唱幾首 悲傷的情歌,我就可以恢復精神,反正失戀的歌這麼多,全世界最可憐的絕不是 我,我又何必太難過? 憶芬總說我不只少一根筋,所以難過時的反應比別人慢,快樂卻比別人多好幾 倍。這樣的自己,是很幸福的,所以關於失戀這檔事,才不過沒多久,就被我拋 到腦後,日子也就這麼平平淡淡地滑過去,直到那個晚上的一通電話。 有人一直偷偷喜歡我 這個晚上,我照例賴在沙發裡,手裡握著遙控器轉來轉去,卻怎麼也找不到一部 想看的電影,或是一首聽起來可以讓我放鬆的歌,正當我準備關電視之際,電話 叮鈴鈴地響起。 「喂……」我以極度懶洋洋的聲音說著。 「喂……請問一下,向藍小姐在嗎?」電話那頭傳來我不曾聽過的聲音。 「我就是……」,此時我腦海中不停地檢索著記憶區。想找出和這聲音相符的容 貌,或是名字,然而任憑我怎麼想卻也想不起來。 「向小姐嗎?我們這邊是XX書局,我們撿到一個皮夾,上面有您的電話,不知 道是不是您的?」 「啊?不可能吧!我好像沒有去過妳們那邊耶。請問一下,那個皮夾是什麼顏色 的呢?」 「是黑色的,上面還有一個人的學生證,叫做何瑋凡,不知道是不是妳的朋友 呢?」 「說真的沒聽過耶!」我有種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這樣嗎?可是他裡頭只有留下妳的名字和電話,妳也是XX學校的學生嗎?」 「是啊!可是……」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興奮的語氣所打斷。 「那太好啦!我們的書局就在汀州路,妳可以過來把這個皮包拿到妳們學校的失 物招領處嗎?」 「這……」 「那太謝謝妳啦!敝姓林,妳過來時就說找林小姐就可以了」。 說時遲那時快,我根本還來不及有反應,對方已經掛了話筒,留下我一臉茫然地 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嘟-嘟聲,彷彿在嘲笑我的反應遲鈍。 隔天我就從那位林小姐的手中,拿到了這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的黑色皮夾。裡 頭除了幾張蔣中正和零錢外,還有IC卡、電話卡、學生證、唱片行的貴賓卡等 等,當然還有那張害我不得不跑一趟的小紙條,上面硬是寫上了我的名字和電 話,以一種陌生卻頗瀟灑的字跡。 我看了那張學生證許久,總覺得有點面熟,可是卻又很肯定自己不認識這名有著 陽光笑容的男生,因為要是我見過他,他該是會在我腦海裡留下印象的。 下午上完課後,我在回家前順道跑了一趟心理系系辦,沒料到才一進心理系系辦 的門就看見了照片上的男孩,一時間,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後來心想,我又沒做什麼壞事,幹什麼心跳不止呢?索性心一橫走到他的旁邊拍 了拍他的肩。 「請問你是何瑋凡同學嗎?」我的聲音竟不自覺地有些顫抖。好笑的是對方似乎 比我更加驚訝。 「我是啊,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噗嗤一聲地笑了出來。「這句話應該是我的台詞喔。」我笑著說道,然後從背 包裡摸出他的皮夾遞給了他。 「哇!妳在哪裡撿到的?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所以才跑來系辦問有沒有人撿到 我的皮夾。」他接過皮夾後,露出感激的笑容。 「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因為這可不是我撿到的,我不過是躺在家裡看電視,就 有人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拿你的皮夾,因為你的皮夾裡有我的名字和電話。」 我想我的表情該是洩露了我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決心吧。於是見他露出了尷尬、不 知所措的表情,然而這樣的表情,卻讓我的心些微地發燙。 「這樣吧!我請妳去喝杯珍珠奶茶,然後再告訴妳為什麼,方便嗎?」 我看了看系辦來來往往的人,心想這裡也不怎麼方便說話,便點了點頭。 後來,我們在學校旁的泡沫紅茶店坐了下來,各點了杯「黑磚奶茶」。所謂「黑 磚奶茶」其實也不過是在奶茶裡加了咖啡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別偏愛這 樣的滋味。 首先打破沈默的是他。「妳一定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知道妳的名字和電話吧?」 他似乎下定決心似地單刀直入。 「嗯。」簡單地應了一聲後,我又繼續和那怎麼樣都吸不上來的咖啡凍拔河,但 是心底其實對他將給我的答案很是好奇。 「我知道用這樣的說法真的很俗氣,不過老實說我注意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了」。 聽到這裡,我就算再想說些什麼讓氣氛不那麼尷尬,也都力不從心。因為聽到這 麼直率的「發言」,可是我打娘胎以來的頭一遭。 他沒有停頓太久便繼續他「壯士斷腕」般的宣言。「妳應該和許柏譯滿熟的吧?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所以妳的名字和電話都是從他那裡問來的」。 這一刻,嘴裡有著黑磚奶茶的甜,心中卻又有股酸澀,其實是哪個人都無所謂, 就算是路邊的小花、小黃都好,但是就不該是許柏譯,那個我第一次用心對待過 的男生。 不過我還是故作輕鬆狀,繼續喝著我的黑磚奶茶。坦白說我真的很好奇,或許是 因為自認不是那種有「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般姿色的女孩,而像 他這樣的男孩,在我們這個男女不成比例的學校裡,應該算是所謂的「上上之 選」,而我又為什麼會成為他注意的對象呢?這個念頭一轉,我就直率地問了他。 「為什麼你會特別注意我呢?甚至還和柏譯要了我的名字和電話?」我用吸管攪 拌著奶茶以掩飾尷尬,隨即大膽地問。 他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好問題,雖然有點難以回答,因為理由繁多不 及備載,不過簡單地說,要注意到妳並不難,因為我們上同一門課啊。而且說真 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可以這麼常遲到,而且還可以用那麼多理由和老師陳 情。」語畢,他笑得更厲害了,我也忍不住笑了。然而也因為如此,兩人間的氣 氛也因而和緩了許多。 「沒辦法啊!那個老師可是很會當人的耶,我可不想重修呢!」我噘起了嘴不甘 心地說道。 「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妳和一般的女生是不同的……」他止住了笑,繼續往下說。 「哪裡不同啊?」我像隻被挑起好奇心的貓追問著。此外,我也想知道他能有什 麼樣獨特的見解。 「怎麼說咧!那是種感覺,最讓我有強烈印象的是妳敢在課堂上大膽地說出自己 的想法,即使教授和同學反對,妳還是堅持。最重要的是,妳說得出可以說服人 的理由,光是這點就讓我大大扭轉了對中文系女生的印象」。 「中文系的女生就該柔順婉約,永遠是像啄木鳥一樣愛點頭是嗎?」我有點不平 地問。 「不能否認之前的確是對中文係的女孩子存在這樣的刻板印象,不過遇見了妳 後,我就不再這麼想了。對了,我還記得有一次下課後我看見妳在行政大樓前用 狗罐頭餵那些流浪狗,從妳的表情裡,我看見了另一個妳。那個時候我就想,妳 一定有顆很溫柔的心,一個和妳堅強的外表截然不同的內在。」 他肯定的口氣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更或許是因為我太驚訝於他對我的觀察與了 解。 「所以你和許柏譯要了我的電話?」 「嗯。有一回我和他提到了妳,才發現妳和他同班,而且兩人還是哥兒們。之後 我也和他問過不少妳的事情,他對妳讚許有加,說妳是個很可愛的女生,雖然個 性有點大而化之,有時很不像女孩子。」 何偉凡不經意的話語還是微微地刺痛了我,因為那印證了我完全是一廂情願的事 實。有些事情到了連一丁點兒的想像空間都沒有的時候,還是會讓人感到失落。 「我的確是個神經比較粗的女生。」我的口氣沒有透露絲毫的難過,因為就如同 我說過的,我絕不是90%以上的男孩心目中的百分百女孩。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眼前這個男生肯定的口吻突然讓我的胸口暖暖的。 「你未免也太有自信了些,你還不算認識我呢。」我嘴角一揚,然後給他一個笑 容。 「話說回來,妳倒真的有挺好笑的時候……」說著說著,他突然又笑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呢?」這下又讓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看來妳真的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的口氣中透露出他的失望,不過很快地 他又繼續說了下去。 「有一次妳難得趕上點名,不過還被是老師調侃了一番,蹺課時還在樓梯上跌了一跤,東西灑了滿地。」 我露出了吃驚的笑容,隨即囁嚅地問:「難道你是那個時候幫我撿東西的人?」 我在心中默禱答案是否定的。可惜老天真是不賞臉,他大笑後點了點頭。 這下我的臉再度變得比富士蘋果還紅潤,只見對方笑得更開心,然後我也忍不住 笑了起來,就連杯底逃過一劫的咖啡凍們,都開始輕快地跳舞。 說不出什麼原因,雖然這是和他的第一次見面,閒談間他卻給我一種難言的熟悉 感,也許是因為他那時孩子氣的笑容,已然輕易地打動了我吧。 心底的歌,在不經意間,輕輕流洩屬於愛情的前奏。 聽見我的愛情甜蜜二重奏 於是莫名其妙地,就因為那麼一通電話,他走進了我的生命。 何瑋凡開始偶爾會打電話給我,但是他卻不像任何其他曾經追過我的男生。他不 曾送花送小禮物,不曾問過我對他的感覺,卻總是在我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有一天下午,才和憶芬在系館前分開,就下起了大雨,從來不會忘記帶傘的我, 那天就這麼巧地沒帶傘。於是只能站在系館前等雨停,心想,平時真的不該只和 狗兒們打交道,要不此刻悠哉地縮在廊下的那隻大花貓或許會學宮崎峻的卡通 《龍貓》裡的劇情,變成大大的龍貓公車送我回家才是。 正當我沈浸於自己的想像裡時,冷不防從背後冒出了個聲音。 「妳在這裡做什麼呢?等人嗎?」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何瑋凡。怎麼,我竟然有點小小的緊張,於是想也沒想就點 了點頭,旋即又開始大力的搖頭。 「我猜妳應該是沒有帶傘吧?」他笑著問道。 「我剛好也要下山,送妳下去吧!這雨短時間應該不會停的。」他也沒等我回答, 就逕自撐開了傘,我則順從地躲入他的傘下。 於是我們就擠在一把深藍色的傘下,慢慢走下山。雨很大很大,我們不由自主地 靠得很近,話題則有一搭沒一搭地持續著,氣氛很是融洽。 到了校門口後,他把傘塞到我的手心。「明天上通識課時不要忘記還我,我可只 剩下那把破傘。」就朝我揮揮手毫不遲疑地走進雨中,留我傻傻地拿著傘目送他 離去的背影。 那刻,我說不出心中的感受,有種貼近心底的溫暖讓我想微笑,鼻頭卻又酸酸的。 或許是因為那是我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感覺;覺得自己和一般的女孩子一樣,是 需要被呵護的。 因為,就算是再有主見、再堅強的女孩子,心底,都是希望被呵護寵愛的吧。那 一瞬間,我彷彿明白了些我一直以來都不曾明白的什麼。 隔天,我起了個大早,為的就是能趕上8:10的那堂通識課。 出門前,我仔細地將晾乾了的那把深藍色的傘捲好,扣上叩環,塞進我的包包裡, 然後就踏著輕快的步伐趕公車去。 這大概是這學期第一次,上課鐘還沒響,我就已經端坐在教室一隅,惹得憶芬大 大稱奇,還硬是調侃了我一番。 「我看妳終於遇到對手了唷!」憶芬擠眉弄眼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上課鐘響前,教室裡已經人聲鼎沸,因為期中考將屆的緣故,於是每一次的出席 記錄就變得益發重要;還有這個老教授總會有意無意在考前透露一些「訊息」, 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所以上課的人數較往常多出了不少。 可是上課已然過了20分鐘,我還是沒有看到何瑋凡的影子。不知怎地,我突然 有點擔心,或許是昨天的那場雨太大,讓他感冒了也說不一定? 但是我的擔心沒有持續太久。第二節上課前,他出現了,看得出來他該是有點小 感冒。突然覺得他打噴嚏的樣子很像常常徘徊在校門口等我餵食的小白,讓我忍 不住想笑。 然而就在我準備起身拿傘去還他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女生小跑步到他的座位 前,還遞給他上一堂課的筆記,那個女孩笑得很甜很甜。也不知怎地,我按捺下 原本要走過去的自己,坐回位子上。 「小藍,怎麼啦?」,憶芬露出不解的笑容問著。然她一轉頭看一看何瑋凡後, 立即就了解了我為什麼又坐回位子。 「小藍,妳也不用因為這樣就不敢過去吧?」憶芬拉拉我的袖子小聲地問。 「沒有呀,我只想等下課再還就好啦。」我勉強地說出了這句後,就開始假裝專 心地上課。然而心中卻不停猜想著,那個有著甜甜笑容的女孩是何方神聖?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鐘終於響起。我慢慢地收拾桌上的筆記,便轉身找尋何瑋 凡的身影。 他的視線,很快地就捉住了我的。我緩緩朝他走去,然後從包包裡拿出那把深藍 色的傘遞給他。 「謝謝你昨天把傘借給我,而且好像還害你感冒了。」說完這句話後,對他微微 一笑,我就拉著憶芬轉頭離去,留下在我身後不停打噴嚏的他。 其實心裡是很想問他身體到底怎麼樣了,但是腳步卻怎樣也停不下來。有時候我 會為這樣的自己感到痛苦不已,總是難以坦白地表達出自己的關心。於是為了掩 飾這樣的自己,只能換上一副冷冷的表情。 突然想起許柏譯以前曾經對我說過的一席話。 「小藍,班上其實有不少男生對妳有意思,只是他們說妳總是很不願意說自己的 事情,所以很難瞭解妳,就連和我這麼熟,我也很少聽到妳說出心底話。」 我那時約莫也只是對著話筒笑一笑,便移轉了話題,因為對於這樣的自己,我也 沒有答案。從懂事以來就這樣,雖然可以輕易地站在人群前帶領大家笑鬧,卻沒 有辦法對著自己認為很重要的人說出心底的話。 大學的朋友中,憶芬是唯一的例外,她總可以很輕易地了解我想表達的想法,從 我的表情中了解我對她的關懷。但是對於其他的朋友,我總有一份歉意,就連現 在我都滿後悔自己為什麼把傘還給他後就輕易地走掉,好歹他也是因為我的緣故 才感冒的。但是,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就在這天晚上,我接到了許柏譯的電話。 「嗨,小藍,妳們今天的事被我看到咧!」他的口氣中有種調侃的味道。 「看到什麼?」我故意裝傻,雖然隱約知道該是和何瑋凡有關。 「別裝囉,我可是看到妳拿傘還給瑋凡。怎樣,他不賴吧?他可是我高中的拜把。」 「嗯,我聽他說過了,他還說是你把我的名字電話告訴他的。」 「嗯。因為我覺得他真的不錯,況且他對妳的事情看樣子真的滿在乎的,妳應該 感覺得出來吧?」 「這樣嗎?」,我突然又想起那個笑得甜甜的女孩。 「拜託!妳這樣的口氣可千萬別讓他聽到。妳不要看他這樣,雖然他一直很有女 人緣,不過這卻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對女生這麼在意。」許柏譯的語氣中透露難 得的嚴肅。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許柏譯用這樣嚴肅的口氣對我說話,於是我什麼都沒反駁,然 而卻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盤繞在心頭。 掛了電話後,我考慮了很久,終於撥了通電話給何瑋凡,電話足足響了近十聲, 才有人接起了電話。 「喂……」是他的聲音。 「是我,向藍。」我簡短地說著。 「沒有想到妳會打電話來。」對方突然打起了精神,接下來便是輕微的咳嗽聲。 「也沒什麼事,只是很不好意思害你感冒了,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好一點?」 「沒什麼的,睡一覺就沒問題了,倒是妳今天早上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下子就 走了?」 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有啊!只是還有點事情,所以先走一步。」我胡亂編了一句。 「這樣啊……」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打算結束對話。 「等等!」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 「怎麼啦?」我問著。 「沒有,只是想和妳多聊一聊而已。」他坦白道。 「嗯,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陪你聊聊天好了,要不也抵擋不了良心上的譴責。」 我笑著答道。 「妳終於笑了……」他若有所思地說。 「啊?」我有點驚訝。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妳似乎總是把自己放在很安全的地方,許柏譯也這樣和我 說過。」 「喂!你們可別私底下拿我當話題,其實我天生個性就是這樣,人或許總愛對未 知的事物抱著多一份好奇。」 「我對妳不是只有好奇而已。」 「我是真的很喜歡妳」。他停頓了一下下隨即又說道。 不知怎地空氣頓時靜止在那一刻。我們在靜謐中聽見了彼此的心跳聲,噗通-噗 通……傳遞著非常強烈的感覺。 「喜歡我什麼?」我懷疑自己為什麼還能裝得如此冷靜地反問他問題,在我已經 緊張到快說不出話來的時候。 話筒那頭傳來了一陣笑聲。 「妳真的很特別,一般的女生聽到這句話通常都會不知所措的吧!可是妳竟然還 能問我為什麼。說真的,我就是喜歡妳這一點。」 「我本來就不是一般的女生。」這次換我笑了。 「嗯……我只是很想知道妳願不願意和我交往看看?」他堅定的語氣讓我心跳得 更加厲害。 其實,這時我心底早有了答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直接說「好」是件很 不好意思的事。而且我心中也在衡量,或許是因為不是很肯定到底是什麼樣的自 己,可以讓他這樣執著。 「等你病好再說囉!」我決定用緩兵之計。 「那我的感冒已經好了。」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就真得感謝貝爾發明了電話,要不然我這個紅咚咚的 臉,一下子就洩露所有秘密。而就在我開始不知所措的時候,電話發出嘟嘟的聲 音。 「你有插播喔!」我如釋重負地說。 「唉……那妳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接一下插播。」 「有點晚了,我想先去洗澡睡覺囉!明天一大早還有課,我們改天再聊?」所謂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大概就是用在這樣的情況吧?我想。 掛了電話後,我在沙發裡呆坐了很久的一段時間。剛才他說過的一字一句,此刻 都在我的腦裡不停地重複。有點害怕這是不是一場夢?睡一覺醒來後,南瓜還是 南瓜,小老鼠們也沒有成為馬車夫,而公主這個角色則從未出場? 或許我不得不承認的是,隱隱約約在心底,我曾經渴望成為男生心目中的百分百 女孩。有著溫柔、小女人的特質,是讓園丁們想細心照料的嬌豔玫瑰,直到很清 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女孩後,才放棄了那樣的想望,決定專注地做自己;做一株在 山坡上迎風搖曳的槴子花,或許簡單平凡,卻有著自己的方向。 然而在這樣的堅持背後,或許還隱隱有著不安。所以對於何瑋凡的追求,我雖然 心動,卻遲遲不敢放心的接受。因為如果有一天自己深信不已的愛情成了對方眼 中的錯覺,那毋寧是最深沈的痛苦。 他們說得沒錯,我的確是習慣把自己放在很安全的地方。然而為什麼此刻,我卻 又有著想冒險的心情呢? 後來,整整過了7天,何瑋凡音訊全無,為什麼我這麼清楚是7天呢?沒錯!我 的確是每天數著月曆,期盼著聽到他的聲音,或是在校區的一角瞥見他的身影。 然而,他卻像是消失了一樣。 難道他用的是「欲擒故縱」的手法?戀愛教戰手冊中的必殺秘技?突然間我有些 看不起自己,怎麼能栽在這樣的技倆下呢?雖然不可否認的是,每當我一想起他 那晚說的話,心裡就會湧上一股甜甜的感覺,甚至會旁若無人地在公車上傻傻地 微笑起來。我想如果有人看到那時的我,一定會覺得這個女生有點不太正常吧? 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轉個不停的腦袋。 就這樣,整整7天,何瑋凡都沒有打電話來,第8天上同一門通識課的時候,我 不小心又遲到了5分鐘,就在我進教室之前,有人叫住了我。 竟然是他,一臉的精神奕奕。 「嗨,你不上課躲在門口做什麼呢?」我明知故問。 「等妳鑑定啊!」他的這個回答倒是令我不解。 「鑑定什麼?你又不是國寶。」語畢,我們兩個相視一笑。 「我當然不是國寶,難道妳忘記妳自己說過的嗎?等我病好,妳就會給我答案 的。」他突然正經八百地張開了嘴巴,好像準備要看醫生的病人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平時的伶牙俐齒在此刻卻成了支支吾 吾。 他閉上了嘴巴,然後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說出以下的話。「我是真心的,我 想等妳和我交往後,妳就會更明白的,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他低頭望進我的 眼底,一雙眼充滿了期待與忐忑。 那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衝動,讓我在他的凝視下硬是不害臊地點了頭,而在 我點的瞬間,我可以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欣喜,那是種很真實的感動。我想,不 管將來的彼此會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他那真摯的表情。 那天,是我們兩個第一次同時進教室,下課後同時去找教授補點名。但是那時我 卻覺得,即使因為這次遲到要重修,我也甘願,因為,我不再是一個人了。 心底的歌,從此開始它甜蜜的二重奏。 信任,不信任,我在他眼中發光☆ 我和他的事,第一個知道的當然是憶芬。 「我就知道,這次妳一定跑不掉了……」憶芬擺出了她的招牌笑容賊賊地對我 說。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我一把抓住,可是我的心裡卻真的有種很甜蜜的感覺。 談戀愛原來是這樣的。他可以讓原本平淡無奇的生活變出千萬種色彩,天空中流 動的雲朵頓時都成了他的笑臉。我覺得自己有點傻氣,可是又沒有辦法停止一些 奇奇怪怪的念頭,就連睡覺時也不例外。 我覺得自己彷彿回到童稚時的天真,單純地渴望一個人、一份驚喜,心無旁鶩地。 以前常常羨慕小孩子們,可以把所有的熱情投注在他們認為重要的人身上。長大 以來我一直以為,除了家人,該是沒有誰能讓我找回那樣原始的熱情,但是何瑋 凡卻帶著我找到了方向。 憶芬後來拷問我說到底是喜歡何瑋凡的哪一點,我想了很久,卻沒有辦法說出一 個具體的答案。只知道和他在一起,我心中塵封已久的音樂盒就會不停地流洩出 悅耳的音樂,每一個音符都讓我更想靠近他,更想了解他,這是種言語沒有辦法 傳遞的感受。 後來憶芬比了個「羞羞臉」的手勢,而我也開始懷疑這樣的字句竟然會自我口中 說出。然而,這一切又彷彿是那麼理所當然。 從一個人到兩個人,我真的覺得很快樂。而之後的通識課我也再不曾遲到,因為 有個可憐的值日生會繞到我家門口接我上學。其實我很討厭戴那會壓扁頭髮的安 全帽,可是想到可以環抱著他寬厚的背馳騁風中,又甘之如飴。 我想愛情最迷人的地方,莫過於他能讓人把討厭變成喜歡,將平凡化為美麗。 不過在心底,我還是會有擁有幸福卻害怕失去的不安,這該是每個陷入愛情裡的 男女都會有的擔憂,每當出現這樣的念頭,我都會想起那個有著甜甜笑容的女孩。 據憶芬的可靠消息指出,那個女孩和何瑋凡同班,自大一開始就暗戀他,配合著 她甜美的笑容,她也有著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石若玫。聽說有不少男生都願 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過,她卻一直堅持著。 我隱約覺得,她是一股不能被忽視的暗流,在我和何瑋凡間波濤洶湧。 這一天,我和瑋凡照例買了早餐在教室外面吃。正當我們為了哪一份肉鬆蛋比較 大而故意爭執不下時,石若玫走了過來,嘴角還是有她一貫甜甜的笑。 「瑋凡,這是誰呀?要不要介紹一下呢?」她的聲音清清脆脆的,眼神則直勾勾 地看著何瑋凡。 「這是我女朋友喔,叫向藍,妳叫她小藍就可以了。」瑋凡放下了手中的三明治, 輕輕攬著我的肩頭笑著對她說。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向別人介紹我。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這麼說,我有種很安 全、幸福的感覺,因為從此,我似乎不再只是我自己;我們的生命中有了彼此的 存在。 「小藍,這是石若玫。」這是我第一次和石若玫四目相交,我笑了笑,她則在客 套地回我一個笑容後,就轉向了何瑋凡。 「瑋凡,下禮拜要交的報告,就是關於認知心理學那部分的,你去找過資料了 嗎?」 「還沒有啊,妳呢?上次在圖書館聽小柯說很多資料都已經被借走了……」一時 間他們兩人開始討論自己班上的事情,我則在旁邊默默地啃著三明治,像個十足 的局外人。我的心底頓時有種酸酸的情緒緩緩蔓延開來,自認不是醋罈子的我, 忍不住對自己有這樣的反應而感到懊惱了起來。 後來上課鐘聲響了起來。 「我上課去囉!晚點校門口見。」瑋凡拍拍我的頭說,隨後便就和石若玫一起往 樓上的教室走去。 我望著他們的背影,想起有人說妒忌是愛情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現在的我, 倒是有很清楚的體認。但石若玫那甜甜的笑容,為何能帶給我如此惶惶不安的感 受呢?一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眼底,我還沒有找到答案。 憶芬在聽過我的焦慮後,大笑不已,我望著她泰然自若的表情不由地氣惱了起來。 「憶芬!我很認真地在說耶,妳怎麼可以笑成這樣?」 憶芬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並連聲地道歉。「對不起啦!只是沒有想到妳也會有這一 天。」說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望著她,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的確,愛情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現在我終於明 白為什麼這麼多人執著追尋愛情了,因為愛情會讓人發現生命中不曾看過的風 景。不知不覺,我們也多了和另一個自己對話的機會,以前的我,大概是不會相 信自己會為了這樣的一點小事而憂心,我那迷糊的個性,在這件事上卻絲毫發揮 不了效用。 「小藍,妳很喜歡他對不對?」憶芬突然一本正經地問我。 「嗯。」我毫不猶豫。 「那就相信他呀!一來何瑋凡真的對妳很好,二來妳也真的很喜歡他,幹什麼讓 這些小事影響妳的心情呢?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要先相信之後才能看見的,小藍 妳就是太不相信人性了,才會讓自己莫名的痛苦。」憶芬滔滔不絕地說著。 看著憶芬認真的樣子,不知怎地,我突然很感動,而這份感動中還摻雜著許多複 雜的情緒,包含了一份深深的歉意。或許我這樣不能放心去相信他人的個性也曾 經在無意間傷害了在我身邊的人,就連憶芬也不例外。我常常期許自己多了解別 人,卻不肯讓別人真的了解我,這樣其實很自私,我很清楚,憶芬也很清楚,然 而我卻不曾聽她對我抱怨什麼,反而能從很多小事中感受她渴望比任何人都了解 我的真誠。 「憶芬,謝謝妳……」我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 「小藍,我是真的希望妳打從心底快樂,擺脫那份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不安全感。」 憶芬說完把頭低了下來。 兩個女生為了這種小事流淚,的確有點天真,可是我卻很高興地在流淚,因為知 道憶芬是這麼地了解我,了解我自己都不肯正視的問題。 聽從了憶芬的意見,我決定全心全意相信瑋凡。的確,女生往往會太過於相信自 己的直覺,害苦了自己,也束縛了他人。 直到一天,下課後我決定到學校的書城繞繞,一方面是想找找看有沒有憶芬推薦 的暢銷書《第一次的親密接觸》,據說已經風靡整個校園,讓網路上淚流成河; 另一方面是因為有種不想直接回家的感覺,有時候也不是因為心情不好,就是會 突然不想回家。 以往這樣的時候,我都會打給瑋凡,或是在他的手機裡留言,他總是會用最快的 速度找到我,給我一個可以忘卻煩憂的笑容。然而我個性中本來就有著彆扭的本 質,不想讓自己太依賴他,雖然事實上我已經非常依賴了。 擁擠的書城裡,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暢銷書架上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就在 我準備拿起來翻閱時,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笑聲。 抬頭一看,果然沒錯,是何瑋凡。 正當我興奮地準備出聲喚他時,也同時瞥見了石若玫。兩個人正聚精會神地拿著 本書討論些什麼,頓時我覺得整個書城只剩下我們三個人,而迴盪整個屋子的都 是他們的盈盈笑語。 我沒有繼續待在那裡,也沒有讓他們發現我的存在,說不出任何原因,畢竟他們 也沒有牽手或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然而看在我的眼裡,就是有說不出的難受。 對於何瑋凡的女生緣我也不是沒有見識過,然而唯獨對於石若玫,我卻始終不能 釋懷。 獨自步出校門時,我感覺心情壞到谷底,明知道是自己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情境。 畢竟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出聲,更可以名正言順的把瑋凡帶離她的身邊,但是我沒 有,更正確地說是我做不到。 回到家後,我沒和爸媽說半句話就衝進房間,也顧不得桌上溫熱的飯菜,我只想 一個人好好想想。 說來也怪,就算心情再怎麼不好,肚子還是照樣會餓,就在我準備不再自虐地走 出房門吃飯時,房裡的專線電話響了起來,我只好拍拍扁扁的肚皮要它再忍耐一 下。 電話一接起來,是何瑋凡,我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和平時一樣,但是或許仍或 多或少洩露了些情緒。 「小藍,妳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麼聲音聽起來怪怪的?」要是他不問也罷,一問 之下,倒讓我有非說不可的感覺。 「下午你上課後去了哪裡呀?」我試圖讓自己的口氣平穩。 「下課?妳有打給我嗎?」 「沒有呀,只是隨口問問。」我突然佩服起自己的演技,絲毫沒有讓他發覺我想 試探他的意圖,或許下次系上話劇比賽可以去試試,看能不能拿下個最佳女主角 獎之類的。 「喔,這樣啊!是不是太想念我啦?其實我也沒去哪裡,只是下課後順道和石若 玫去書城晃了晃,還找到一本挺好笑的書,之後就回家啦!」何瑋凡輕鬆地說著。 我心中懸掛了半天的那顆大石頭終於放下了,那石頭大概足足有10斤重吧?因 為我好害怕聽到謊言,就算只是善意的,也會讓我剛剛試圖建立起的信心崩潰。 陷入感情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心中一直隱藏著這麼個脆弱地不堪一擊的自 己。 「其實下課後我也有去書城,而且也有看到你們兩個喔。」我小聲地對著話筒說 著,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妳剛剛是存心試探我?」何瑋凡的聲音裡有著些許的訝異。 「對不起啦……」我囁嚅道。 「那妳為什麼不叫我呢?這樣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個飯,還是妳有別的事情?」 「沒有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默默地走掉了。」這可不是在誆他,只是我也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 「小藍,妳是不是很不相信我?」話筒另一端傳來的聲音有著明顯的情緒起伏。 「沒有呀……」我的聲音小得可憐。 「可是妳這麼做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我啊!」這是我們交往以來第一次聽他用這樣 的口氣對我說話,雖然我很清楚這是自己的問題,然而還是難免激動了起來。 「對,我是不相信你,雖然我很努力要去相信你。但是你也知道石若玫一直是喜 歡你的,為什麼你還要和她走這麼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有什麼感覺?」我一 口氣說出了所有的不滿,雖然我原本是想隱藏自己的這份妒忌;一份讓自己感到 痛苦,並顯得萬分小氣的忌妒。 話筒那邊回應我的是一份短暫的沈默,而很不爭氣的是,我的眼淚開始掉了下來。 「小藍,我真的不知道妳原來這麼在意她的事情,我以為我可以讓妳很放心,因 為妳從不曾問過我或是表現出在意這些事情的樣子。」瑋凡的語氣中已經沒有先 前的急迫,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辦法止住不停滑落的淚水,於是只能不作 聲,不想讓他發現我的哭泣。 「小藍,妳不要不說話好嗎?我和她要是有什麼早就有了,況且我是真的很喜歡 妳。」他的語氣中有不容我置疑的誠懇。 「那為什麼……你還要和她走那麼近?」之前的哭泣讓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斷斷 續續。 「妳在哭嗎?不要哭好嗎?我剛剛只是說話急了一點,因為我沒有想過妳會不相 信我。」 「我沒有哭。」這種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倔強得挺好笑的。 「我真是被妳打敗了!明明都讓我聽到了還裝傻,不過沒關係,妳說沒有就沒 有。不管怎樣,我只是希望妳相信我,畢竟石若玫也是個女生,我總不能開口要 她不要來找我吧!而且我們除了上課會碰到,以外的時間我從來沒有和她出去 過,這是真的。」 聽到他的信誓旦旦讓我放心了許多,這時我才為自己的小氣感到不好意思。還 有,我從不是愛哭的女生,怎麼知道這次竟然會讓自己為這樣的小事掉下眼淚。 「對不起,因為這樣的小事懷疑東懷疑西的,太不像我了。」哭完後,我鄭重地 向他道歉。 「哈哈!不會啦!因為其實我蠻高興的,因為我也曾經以為妳不是真的很在乎 我,所以對這些事情不聞不問,而妳今天這樣,反而讓我很安心,讓我知道我對 妳而言真的是很重要的。」 很奇怪,小小的爭執過後,我們反而對彼此說出了許多真心話。一些以前覺得不 好意思說的情話,此刻卻好像吃糖忘了刷牙一樣,好在現在不是戒嚴時代,要不 然竊聽我們電話的人可能會吃不下飯吧? 「瑋凡,其實與其說是不相信你,倒不如說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我決定坦然面 對自己原本不想面對的。 「不相信自己,怎麼說?」我的這句話反倒讓他摸不著頭腦。 「我想我大概是對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吧,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不是99%男生心 中的百分百女孩,但是石若玫卻是。」我一吐為快。 「可是我偏偏是那1%啊!」瑋凡的毫不遲疑讓我打從心底感動,但是我還是沒 有放鬆。 「你現在當然會這麼說囉……」我覺得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其實心底明明那麼 高興。 「我不要求妳相信我,但是我希望妳可以相信自己。妳或許真的不是很多男生心 中的百分百女孩,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撇開這些不談,對我而言妳雖然不是以 前心中設想的理想典型,但是我卻沒有辦法不喜歡妳,不去注意妳那些時而莽撞 卻又非常有想法的個性,所以要是那天妳沒有湊巧拿到我的皮夾,我還是會想盡 辦法認識妳的。」 「真的嗎?」我自覺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真的啦!還有,在我眼中妳真的很漂亮,不單指外在的漂亮,還有妳那很吸引 人的談吐和個性。」瑋凡自己說完都點不好意思了起來。 我卻忍不住在電話這頭甜蜜的微笑,或許連瑋凡自己都不知道他的這番話讓我失 眠多少個晚上,但是從自己喜歡的人口中得到肯定,真的比什麼都來得令人願意 相信,並且讓我珍惜。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即使全世界沒有人看見我在陰暗的角落 孤單發光,他也會輕易地發現我。 誰是我的Mr. Right? 從那一刻起,我以為去相信對我而言已經不再是件困難的事,然而人世間的事物 若能這樣盡如人意,又哪來這麼多暢銷的哀怨情歌? 但是這個小小風波在讓彼此得到覺得圓滿的解答後,倒也是讓我們更了解彼此。 我比以前更努力讓自己放心,瑋凡則學會盡量不做會讓我擔憂的事情,雖然我們 彼此都感受到愛情甜蜜之外帶來的些許束縛,卻仍心甘情願地讓兩人心底的歌譜 出和諧的二重奏。因為我們都開始了解,愛情除了會讓人得到些什麼,有時勢必 也是要讓人學習去放棄些什麼的。 這天,從瑋凡的溫暖臂彎回到空無一人的家中,想起爸媽今晚出去喝喜酒,我便 打開了電視轉到音樂台,讓自己沈浸在各式各樣的音樂中,有時候反而會特別去 享受一個人的感覺,尤其在談戀愛後。 然而房裡的專線卻在這時響起,我三步併作兩步朝房裡跑去,想是瑋凡又想起了 什麼忘記交代的事情。 「喂。」我的聲音中透露一份親暱。 「是我啦!向藍。」話筒那端是許久沒有連絡的許柏譯,聲調中少了以往的平穩。 「咳咳…嗨……沒想到是你,最近過得如何?」我不知不覺清了清喉嚨。 「坦白說不太好。」許柏譯的口氣不像是在開玩笑。 「怎麼啦?」我急忙問。 「我和她分手了……」 「啊?為什麼呢?大家都說你們感情很好呀!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而且錯的是我。」許柏譯沈重的口吻讓我神經緊張。 「錯的是你?你們吵架了嗎?那只要談一談應該就沒事了吧?」我心想情侶吵架 是家常便飯,應該談一談就能化解了。 「不可能了,因為我告訴她我現在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話筒那筒那端的呼 吸聲益發沈重了起來。 「啊?你這樣對她說?這樣很殘忍你知道嗎?」我說出了我的不滿,就算當初暗 戀許柏譯時曾經暗暗希望他們分手,然而同樣身為女孩子,我覺得自己很能了解 對方受傷後將有的痛楚。 「我知道,可是有時候要繼續欺騙對方是更殘忍的行為。」他的這個論點竟讓我 無法駁斥。 「好,撇開這個不談,到底你是喜歡上誰了呢?能讓你下定決心分手?」 電話那頭開始沈默。 「妳真的不知道?」過了約莫30秒,許柏譯才繼續吐出這幾個字。 「我應該知道嗎?難道是我認識的人?」這時我開始皺眉反覆檢索,然而卻沒有 靈光乍現的解答。 「妳還是一樣遲鈍。」電話那頭傳了一陣苦笑。 這下子我就算像恐龍般遲鈍,也隱約明瞭問題和自己或許有關,於是我說出了一 個讓許柏譯啼笑皆非的答案。 「是憶芬對不對?所以你才打電話來和我商量?」我自作聰明洋洋得意地問道。 「天啊!妳是太會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 「唉呀!不好玩啦,我不猜了!你直接告訴我好嘛,我答應幫你想對策。」從小 玩猜謎我就一直是輸家,所以我最討厭元宵節的燈謎,每次都讓我覺得自己的智 商一定滿低的。 「妳答應我會幫我?」 「嗯!一言為定。」我答應得爽快。 「發誓不會生氣也不會反悔?」 「嗯!做不到我就是小狗。」我笑了笑,因為以前我們兩個就常常以這個作為賭 注,兩人也不知道個當過幾次小狗了。 「好……」他深吸一口氣的舉動反而讓我想笑,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 樣扭扭捏捏。 「快說啦!我都要睡著了。」我開玩笑道。 「就是妳啊,向藍,我知道現在這樣說妳會覺得很奇怪。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很 欣賞妳,什麼事情都想和妳說,我以為這只是因為我們默契好。但是當我看見妳 和瑋凡在一起,我才開始了解自己對妳的感覺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這種爆炸性的宣言一下子把我炸得頭暈眼花,我除了沈默之外找不到其他的話可 說。 「向藍,妳還在聽嗎?妳答應我不會生氣的。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不好,畢竟妳 現在已經和瑋凡在一起了。但是妳知道嗎?我真的不想失去妳,就算我一定會失 去妳,我也想讓妳知道我的想法。」 「你不會失去我的,我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我說出連自己都覺得挺敷衍的 回答。 「妳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妳和瑋凡的感情很好,但是我還是想知道 我有沒有機會?」許柏譯似乎豁出去了。 「我只能說我有男朋友了,不能再說什麼。」這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罪惡,因為 我不能忽視心底那短短幾秒的動搖,畢竟他對我而言,曾經是很重要的一個存 在:那些深夜談心的電話、一起攜手辦活動的默契;剎時間,許多以為被遺忘的 過去,此刻竟然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一一重現。 話說我和許柏譯在大一的迎新上認識後,就一直是很好的搭檔,除了沒跳成浪漫 的「第一支舞」,卻攜手辦過不少活動,不只系上同學,連我自己都曾經以為我 們會愈走愈近,一直到不能被分開,然而奈何愈靠近他我就愈清楚自己不是他喜 歡類型的女孩。為此,我曾經非常難過,直到遇見瑋凡。但是現在突然聽到他的 表白,一時間我竟然沒有辦法確認自己的感覺,只能讓電話兩頭用沈默相互拉鋸。 「那麼我可以問妳一件事嗎?」我感覺得到他情緒的不穩,認識這麼久,我第一 次看見這樣的他。 「嗯,你問吧。」我握著話筒的手心仍不停地冒汗。 「如果沒有何瑋凡,我有沒有機會?我知道問這個問題很惡劣,因為我也很痛恨 自己沒有早點明白自己的想法,只要早一點點就好了……」 我秉住呼吸,因為心底有個角落正以我沒有辦法抵擋的速度,崩潰。如果沒有何 瑋凡?我腦中不停盤旋著這句話,答案卻好難說出口。 「柏譯,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為什麼要把這麼好的友誼打亂呢?如果沒有何瑋 凡,我想你不會發現我的存在的,就算會,在你當初認真地向我推薦他之後,你 就再不能這麼說了。因為你從來都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歡過你了,而 我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 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決心讓我全盤托出,或許是因為以前我就很想說了吧,只 是始終沒有機會。 「為什麼當初不告訴我?」電話那頭的他變得非常激動。 「因為沒有說的必要啊,就算現在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你聽過就忘記吧!今晚的 事掛了電話後大家就當沒有發生過,你說好不好?」我望著電話按鍵旁上的大頭 貼,瑋凡和我笑著迎向鏡頭與小丸子一起合照的表情讓我驚覺,再這樣任由自己 的情緒氾濫下去的後果將有多麼不可收拾。 「如果我不肯呢?」許柏譯的堅持讓我驚訝。 有時候真懷疑生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原以為不屬於我的,在我放棄後,為什麼 又能以這樣無辜的姿態回來敲門?而那我以為屬於我的,此刻,為什麼又會讓我 動搖? 「你不會這樣讓我為難的,對嗎?況且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瑋凡對我有多好,而且 我也真的很喜歡他,一直到剛剛我們都還在一起。」我逼自己冷靜地吐出這麼些 話,即便我的一顆心已然如此不知所措。 「……」電話那頭一陣沈默。 「妳知道這樣說我就會放棄對嗎?妳沒有想過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打這通 電話給妳嗎?」為什麼他的口氣要讓我感覺如此受傷? 「你至少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吧?」我說出了自知不可饒恕的話,但是,這幾個字 彷彿自己有手腳似地從我嘴裡滑了出來。 「真的?」他的聲音可不可以不要聽起來這麼高興,那讓我連反悔的話語都沒辦 法說出口。 「嗯,這事情太突然,我需要好好想想。」我的口氣充滿軟弱。 「好,不管妳決定怎樣,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的想法,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 是……」 「我知道,我有點累了,我們改天再說吧。」 就這樣,我掛上了電話癱坐在床上,完全沒有辦法思考,突然痛恨起自己的不夠 堅定。不管是對愛情、對自己,抑或是對自己的選擇。我以為我的心很完整地交 付在瑋凡手中,但是此刻,我竟然沒有堅定地拒絕,更過分的是,這樣的自己卻 還要求瑋凡要值得我的相信? 如果說愛情可以由自己控制,那麼我一次只要一份完整的愛就好,不需要太多人 肯定我的存在;因為同時從兩個人的眼睛中看見自己,只會讓我更看不清原本的 自己。 我以為睡一覺後醒來,一切都將回歸於那通電話前的平靜。然而由我一夜未能成 眠的恍惚看來,那通電話給我的影響,將是我必須硬著頭皮勇敢去面對的。 向來我都知道,逃避不能解決問題。況且很顯然的,許柏譯也不會讓我這麼做。 這天晚上,我的電子郵件信箱裡就躺著一封他寫來的信,內容是這麼寫著的: 向藍, 我知道昨夜所說的一切,將自私地打擾到妳原本平靜快樂的生活,但是我不想錯 過妳。 就算或許命運安排我們的方式,就是讓我們這樣錯過,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想賭 一賭。當然我也有捨棄兩份友誼的準備,無論是妳,或是何瑋凡。 還記得剛認識妳時,妳就說我有一雙充滿決心的雙眼,我想是的,而這份決心, 我會用在妳身上。 只希望妳不要逃避我,或是,妳可能的感情。我希望妳能用最真實的姿態面對我, 如同我們一直以來一樣,真實得讓我痛楚也好,我只想看見這樣的妳。 我會給妳時間的,只要妳願意。 柏譯 看完這封信,我突然有種很害怕的感覺,因為發覺許柏譯太了解我了。歲月累積 下來的默契讓他很清楚我可能有的想法、可能偽裝的姿態,這迫使我不得不用最 快的速度去壓抑自己心底響起的、那澎湃的旋律。 於是我沒有回信給許柏譯,反而直接去找瑋凡,我知道現在的自己非常需要他的 一個擁抱,總是能讓我感到安心的擁抱。這種時候我就體會到言語的多餘,戀人 之間往往可以用最原始的體溫傳遞訊息,而我深信,或是我逼著自己去相信,瑋 凡的一個擁抱就可以讓我看清楚自己,這個懦弱的自己。 這是我第一次不說一聲就跑去找瑋凡,或許我是太需要他看見我時驚喜的表情。 到了他租的小房間樓下已經是晚上十點,窗口的昏黃透露他在家的訊息,我匆忙 地爬上樓按下那個有點老舊的門鈴,然而怪的是直到我按了第二次門鈴,瑋凡才 出來開門。 看見我的他的確很驚訝,然而從他眉宇之間,我隱約感覺他房裡還有人,女生在 這種時候的直覺,往往比什麼女巫用的水晶球還來得靈驗。於是事實證明房裡的 確有人,而且那個人不是別人,竟是石若玫。 就著昏黃的燈,一時間,三個人之中竟然沒有誰能吐出一個字,而率先打破沈默 的是石若玫。 「我先回去了。」她輕輕地說著,隨後便拉開門走了出去,留下老舊大門嘎然的 一聲,還有我和瑋凡的沈默。 「為什麼她會在你這裡?」即使我再努力牽動嘴角想給彼此個輕鬆的笑容,然聲 音中卻有種不能抗拒的凜然。我在等待一個很完美的解釋,一個可以連福爾摩斯 都找不出疑竇的答案。 「事情不是像妳想的那樣,小藍,她只是來找我談點事情,她突然來我也嚇了一 跳!」 何瑋凡的表情看來不像在說謊,於是我緊接著問。「談什麼事情?連用電話都不 能說清楚?」天啊!為什麼我竟然變得如此苛刻小氣? 「她是來向我要一個答案的。唉……」瑋凡嘆了口氣繼續說。 「或許以前我沒有拿捏好和她之間的距離,所以一直到現在她都認為我和她之間 還有可能,但是這次我已經和她說得很清楚了,妳應該是最清楚我想法的人,不 是嗎?」。 「那為什麼你剛剛看到我來的時候要有那樣驚訝的表情,如果真的只是這樣?」。 「因為我怕妳不相信我,小藍,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但是有時候很多情況不是 我可以控制的。最讓我痛苦的是我永遠沒有辦法確定妳會怎麼想,會不會突然就 不相信我,有時候我也會覺得累……」 一瞬間,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因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讓他這麼痛苦,或許我總是 站在自己的立場去思考、去要求,卻不知道這樣的愛情也是相當沈重的。 我的淚水顯然驚動了他,他心疼地將我一把抱緊,用大大的手掌輕拍著我的頭, 我覺得自己在他寬闊的胸懷裡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然而此刻,我卻覺得異常的平 靜、安穩,之前所有的疑問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當然也包括許柏譯丟給我的 問題;至少,在瑋凡懷裡的這刻,我真的無暇去思考。 經過這一晚的折騰與思考,回到家後,我連衣服都沒有換下,就立刻寫了封信給 許柏譯,或許潛意識裡,我害怕自己讓這樣的決心溜走。而這封信,我是這麼寫 著的: 柏譯, 如果命運安排我們的方式,就是讓我們錯過,那麼或許順著命運去走,將是我認 真思考過後給你的答案。 的確,在我心中,你曾經占有很重要的比例,然而現在我卻很清楚自己雙眼想直 視的方向,一個可以讓我感到幸福的方向。這樣的我,已經不能再給你什麼,除 了身為好朋友的一份關懷。 今天,如果不是瑋凡,我或許沒有辦法這麼堅定。的確,我曾說你的眼神中總透 露了一份堅定,然而在他的眼中,我卻看到他對我深深的了解與寬容,而那是我 現在最需要的。 或許是因為我們沒有在愛情的賞味期限內發現彼此,於是錯過成了必然。但是你 並不會失去我,我將一直在這裡,給你最深的祝福。 向藍 我花了很久的時間反覆檢索這封信的內容,才按了傳輸鍵,做出我的選擇。 以前我一直以為,在追求愛與被愛之間,我一定會選擇前者。許柏譯對我而言, 是我愛情中最初的選擇,面對他,我承認我沒有辦法無動於衷。然而此刻我卻清 楚明白,曾幾何時,我對瑋凡的感情已經成了踏踏實實的感覺,我想和他一起去 努力走出兩個人的幸福;愛情或許不能如我腦裡編織天真的童話般簡單無瑕,但 是兩個人的彼此信任卻是平凡中最真實的美麗。是他,解讀出我心底那首不為人 知的歌,我不能也不想讓他劃上休止符。 我以為這是圓滿結束的辦法,然而事情似乎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 許柏譯在收到我的信的隔一天下課後,叫住了我。 「有空嗎?一起去吃個飯?」他的眼神有讓我無法拒絕的請求,於是我微微點點 頭,轉身和看穿一切的憶芬說了一聲後,就默默走在他身邊。 15分鐘後,我們選擇了學校側門最安靜的一家勉強算是Cafe的簡餐店。 「這裡比較安靜比較好說話。」許柏譯淡淡地這麼說,然而這樣的口氣背後,卻 又有讓我猜不透的想法。 「我看過妳的信了。」當我嚥下最後一口飯時,許柏譯終於切入正題。 「嗯,不如我們都忘記曾經說過那些吧!這樣對大家都好,你不這麼覺得嗎?」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因為此刻我覺得喉嚨中好像有口怎樣都嚥不下去的酸 澀。 出我意料之外,許柏譯反問我一句讓我無言以對的話。 「為什麼需要忘記?」 「如果妳需要忘記,那就代表對妳而言我還有妳不想面對的存在感。我不是在逼 妳什麼,真的,只是我難道連選擇不放棄的權力都沒有嗎?」他受傷的表情讓我 於心不忍。 「柏譯,你應該了解我才是,如果今天我是可以一邊和你喝咖啡又一邊和瑋凡在 一起的女生,你還會這麼說嗎?」 「愛情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我希望妳可以再想一想,如果只是因為我發現得太 晚,那我要怎樣說服自己放棄?」從以前開始,每一次我們的辯論我從沒有贏過, 想想他的辯才無礙也是當初他讓我動心的原因之一,而如今這樣的情況竟讓我感 到痛苦。 「愛情是有先來後到的規則的,我不知道對別人而言是不是這樣,但是至少對我 而言如此。」我使出耍賴的絕招。 他望進我的眼裡,好像試圖探索出我這句話背後所有隱藏的深意。 「那我等妳。」他說了這句話後,不給我否決的機會便自顧自地微笑了起來。 「向藍,妳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帶隊去中部的時候,那個總是拉著我們兩個玩的 山地小孩?我們叫他小胖?」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提到這麼久遠的事,然而我還是點了點頭。 「前陣子我收到他寄來的信,寫的字歪歪斜斜的,妳猜他寫什麼?」 「是不是他終於追到隔壁班的那個女生啦?」我想起小胖轉著烏溜溜的眼睛,拉 著我們講著他心愛的小女生的天真表情。 「哈哈……沒錯!他還說要感謝我們給他的鬼點子,最後還叫我加油。」許柏譯 的眼神中滿滿的笑意,讓我想起了那個炎熱卻充滿美麗回憶的夏天。 「加油?加什麼油啊?」我好奇地問。 「他問我追到小藍姊姊了沒。」 這下換我笑了開來,這小胖真是個鬼靈精怪的傢伙,當初我喜歡許柏譯的事,成 功地瞞過了所有人,卻逃不出他的法眼,我們還在滿天星斗下打勾勾說好一輩子 不能講出去的,這回,他竟然試圖幫起我的忙來。 「我回信告訴他我會好好加油的!」許柏譯若無其事地這麼說,而我的心,竟不 可抑制的跳動了起來。 回憶是可怕的,對我而言尤然。當美麗過往如同一幅幅美麗的畫作在眼前開展, 我失去完整的決心;原來要和自己的過去對抗,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容易。我一直 以為,自己一次只能喜歡一個人,就像瓊瑤建造的愛情王國般的純然。但是事實 證明,我可以同時為兩個人心動,如果可以,我真想自私地全部擁有,因為捨棄 任何一方對我而言都是痛苦。 這念頭讓我感到罪惡,卻無能為力。 「不要總是這樣讓我動搖……」我終於不爭氣地吐出這句。 「如果我可以讓妳動搖,那我就更沒有放棄的理由了呀。」他試圖握住我冰冷的 手的舉動讓我震驚。我迅速抽回了手,然後望向窗外,然而這舉動並沒有解除我 的尷尬,反而讓我更為震驚。 瑋凡不知何時出現在這Cafe的透明落地窗前,朝我們這裡望,從他臉上的表情, 我無法判斷他是否看見了這一幕,然而卻隱約覺得是該面對這一切的時候。或許 他是有權利知道的,更或許我只是自私地想減輕一點心理上的負荷。 相較於我的驚慌,許柏譯倒像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似地神態自若。 「喂,你們兩個有點奢侈耶,大白天就在這邊吃簡餐。」瑋凡的笑容中沒有一點 疑惑,不可否認我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我想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去面對,即使這 樣的隱瞞對我而言也是種折磨。 「對呀,我們想說兩個人也很久沒有一起聊天,所以下課後就跑來這裡小小的奢 侈一下啦。」我故作輕鬆地說。 許柏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後便附和了我。 「對啊,我說瑋凡,看你緊張的樣子,該不會是在擔心小藍被我搶走吧?」 聽到許柏譯這麼說,我不由得一驚,但是表面上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我討厭必 須這樣偽裝自己,尤其在瑋凡面前,然而卻不得不。 「小藍很讓我放心的,就算我知道你是個豺狼虎豹,想當年多少小女生寫情書給 你啊……哈哈!」瑋凡安心的笑容讓我心底有陣莫名的酸楚,因為我知道自己不 值得他對我的百般信任。即使我試圖抗拒,然而沒能堅決地做出決定是我對他的 虧欠,而此刻這樣虛假的對話,更是讓我無法原諒自己。 「好啦!你們哥倆好該不會是要在我面前重提往事吧?」我開始拿起包包,暗示 我想離去的念頭。 「好啦!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帶走小藍囉。」瑋凡作勢拉起了我。 「好好好,我不做電燈泡了,回社團去辦點事情。」許柏譯雙手一攤無奈道,招 手買單後便起身離去,留下了我和瑋凡。 「你們剛剛聊些什麼啊?」後來,我和瑋凡一起走出那家Cafe,他突然冒出這 麼一句。 「也沒什麼啊,你知道的嘛!以前我常和他一起辦活動的,所以聊聊以前的事 囉。」 瑋凡突然放開一直握著我的左手,站定了腳步不發一言。 「怎麼啦?」我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因為能讓他有這樣反應的理由必定是因為 他剛剛看見了那一幕,只是我下意識害怕去面對。 「沒什麼……」瑋凡的欲言又止反而讓我下定了決心。 「你看到了對不對?」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也站定了腳步,直接地問。而這句 話彷彿一顆深水炸彈,炸出了兩人間的尖銳的沈默。直到他點了點頭。 於是我開始試圖用最冷靜、客觀的方式,敘述這陣子在我心底的掙扎,當然也坦 承了之前許柏譯在我心中的份量,我覺得自己很殘忍。然而在這麼做的同時,我 彷彿感覺心中的某個部份被自己用刀子冷靜地劃開,雖然瑋凡默默聽著不發一言 的態度在在加深了我的不安,然而我還是打算坦承地面對自己,也面對他。 直到我說完,瑋凡都不曾打斷過我。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對不起,真的,我應該早點和你說的,但是我一直以為自 己可以把它處理得很好。」我用帶著歉意的雙眼望向瑋凡。 「嗯……我了解了。」瑋凡眼底受傷的表情看在我的眼裡,有說不出的難受,而 最難過的莫過於他對我沒有一句責備的話,甚至沒有提出任何的疑問。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你不生氣嗎?」我竟然有些激動了起來。 「……」瑋凡持續的沈默讓我的無名火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 「還是你根本不在乎?」我衝口而出。 然而這句話才剛說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看見他握緊的雙拳。 「為什麼妳會這樣認為?妳能不能站在我的角度為我想想?難道妳不知道為什 麼我剛剛就算看到也什麼都不說嗎?為什麼妳可以這樣忽略我的感覺?」 「我不知道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你有權利問我所有你想問的,因為我是你女朋 友啊!你大可以大方地生氣,為什麼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呢?我也很痛苦,我也 不想這樣,可是今天走到這樣我又何嘗願意?」 他只是緊緊地握住雙拳不發一言。 「你想說什麼就說啊……就算你很生氣我也希望你告訴我,不要這樣默默承受, 這樣我反而覺得很難受……」我自知理虧,卻還是沒有辦法按捺住想說的話。 「妳知道我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嗎?因為我不想聽到妳哭著要我放妳走……我不 想看到妳為他哭泣的臉,妳知不知道妳讓我多難過?」他緩緩吐出這些話,一個 字一個字,扎進了我心窩。 我終於還是掉下了眼淚,像是個迷路、無助的孩子。記得在我10歲那年,曾經 在偌大的動物園裡失了爸媽的蹤跡。在那樣的豔陽天下,我幼小的心靈不知所措 的徬徨,卻一直忍著不哭,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無助地坐在地上掉下眼淚。而 過不了多久,爸媽終於找到了灰頭土臉我,我才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起來。 然而這次,瑋凡並沒有緊緊地抱住我,卻在我淚眼模糊的視線中,以一種黯然的 背影緩緩離去。 我沒有叫住他,我想我沒有那個資格,只能自己以手背揩去淚水。隱隱約約我覺 得這彷彿是種結束,或許愛情是我生命中難以負荷的幸福,一時間我突然這麼懷 疑,要不然為什麼好好的幸福交付到我的手中可以變得殘缺不堪? 最不可饒恕的是,我傷害了那樣愛我的他。明白這個想法的我縮在路邊哭泣,因 為一時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 「妳老是這樣,一哭就停不下來……」 當我淚流滿面一張臉像極了路邊的小花貓時,瑋凡的聲音又從耳邊響起,我以為 是錯覺,因為我以為沒有誰可以原諒這樣的自己,猶豫不決又極端任性的自己。 但是當我很安全地被他擁在懷裡,我知道,這是很真實的。而充塞心底的是種失 而復得的喜悅,如同10歲那年終於在在天黑前回到父母的懷裡,那種溫暖的感 覺。 愛情原是種極容易讓人喪失判斷能力的東西,然而就在看著他離去的那一秒,我 突然清楚聽見自己心底吟唱的旋律,每一個音符都嵌著他溫暖的笑容。我或許沒 有辦法分辨許柏譯和他之間誰給我的感覺比較強烈,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不能失 去的唯一究竟是誰。 「我以為你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我擦乾眼淚看著他說。 「小藍,剛剛看到那一幕,又聽到妳說那麼多,我一下子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但 我還是沒有辦法丟下妳不管。我或許不能給妳什麼,但是我至少可以做到不讓妳 哭,我媽媽說過,她不要求我有什麼偉大的成就,只要我記得不要讓心愛的女孩 子哭……」 「你會原諒我嗎?我不是存心騙你,只是……」 「小藍,我想我不需要解釋,解釋在這樣的局面裡,只會造成更多誤會。但是我 還是想要知道妳想選擇誰?雖然我其實很不想,也很怕問妳這個問題,但是我還 是必須知道答案。如果答案是他的話,我會靜靜走開,不過我可能需要一點時 間……」 說著說著,他苦笑了起來,我的眼淚則再度奪眶而出。 「我不想做選擇,因為我不需要,因為我一直都只有你啊!」我脫口而出。 他沒有說話,但是我看見他眼眶中強忍住的淚水。這次換我用力地抱住了他,因 為我明白,那一滴眼淚對我們兩人的意義。 一對男女在路邊相擁哭泣的確是頗引人側目的畫面,但是我們的確就傻傻地在那 裡流下屬於愛情的眼淚,並試圖從對方的淚光中,牢牢記住那執著於彼此的信任。 世界在那一刻是完全靜止的。 是夜,我很晚才回到家,但是我很清楚是了結一切的時候,當我終於明白心底的 歌為誰流洩不止;而選擇,就成了痛苦卻不得不的難題。 我很膽小,沒有打電話給許柏譯的勇氣;更貼切地說,是我不想再讓一切有任何 變化的可能,於是我寫了一封信給他。 柏譯, 今天,聽到你說要等我的時候,不可否認,我的心跳得好厲害,但是我卻也突然 明白,愛情應該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這一段時間和瑋凡的相處,讓我更了解自己,包括自己的脆弱、任性。但是瑋凡 給我的,一直是種無條件的正向關懷,他不祈求一定要從我眼裡看見他自己的倒 影,只求多給我一點笑容,他的這份心意,將是我永遠無法違背的。 我知道你會問我到底是感動於他對我的付出,抑或是真的喜歡他,我想答案是以 上皆是。僅僅相愛卻沒有相互信任與體諒彼此的心的愛情,對我而言是殘缺的, 而我隱藏心底一直渴望被愛的心情,從他的眼裡,竟得到了百分百的解答。我不 是想炫耀現在的自己有多幸福,而是我想我有向你好好解釋的必要,而你,也將 會理解並贊同我的決定。 曾經,我站在名為愛情的月台等你等了很久,但是你的誤點,讓我們錯失那班愛 情號列車。然而我想屬於友誼的這段旅程,卻也將因此永遠沒有終點,至少對我 而言,你將一直是我所珍惜的好朋友。 生命中有些東西,放在心裡會更美麗,我想執著地這麼相信,也想好好握住手中 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 相信你可以了解我的決定,至於那些說不清的思緒,我想,就交給時間,好嗎? 向藍 沒有猶豫,我就按下了傳送鍵,我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他收到這封信後將會以什麼 樣的表情對我,但是我想,心底的歌只能有一首主旋律,畢竟愛情在我心中,仍 有其純粹的必要。即使,我很清楚自己還是難過不捨的;即使,我沒有把握那茫 茫未知的將來,我是否會為這樣的決定感到後悔。 於是,我決定相信現在的自己。 他愛我,未來是美好的 許柏譯在收到我的信後,並沒有給我回信,也沒有給我一通電話。我的日子平靜 地就像暴風雨將來之前,即使我深信懂我如他應該可以了解並接受我的決定,但 是隱隱約約,我還是有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憂心。 我們的確仍時常在課堂上碰到,畢竟系上的必修課不少,但是他再也沒有叫住 我,甚至未曾和我的眼神有所重疊。如果說逃避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方法,那麼此 刻,我猜我們兩人最需要的,就是時間,一段足以讓他忘記我的時間。但是時間 過去不久,就證明了我憂心的多餘。 話說憶芬為了讓我了卻一份掛念,四處探聽他的近況,而結論竟然是他又交了一 個新的女朋友,據憶芬繪聲繪影的說詞,那個女孩,也是99%男孩心目中的百 分百女孩。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打從心底。 這次,我沒有任何遺憾惋惜的感覺,因為我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如果 說,愛情真的可以選擇的話。 瑋凡在聽到我向他說了許柏譯的事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緊緊地抱著我。這一 刻的幸福,應該是世界上不能用言語描述的感受之一吧?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我 體會的不僅僅是他的愛,還有對自己的堅定,以及對美好未來的期許。 心底的歌從甜蜜走向痛苦的抉擇,此刻,又流向平實的幸福,我不知道這樂章中 哪兒還會出現變奏,抑或是出現休止符。但是我確信我想和他這麼一直走下去, 吟唱出我生命中獨一無二的旋律。 日子因為另一個人而變得更安穩美麗,愛情,應該是這樣的吧?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63.30.60.160 -- 昴流:你...只要想著怎麼樣才能夠實現你的願望就好了。 神威:就算我的願望會對某人造成不幸? 昴流:沒有一條路能讓所有人得到幸福。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63.30.5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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