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朱宥勳《暗影》試讀本消失
各位棒球版的鄉民，大家好。
感謝版主群的首肯，讓我來這裡發這則在棒球版，有點政治不正確的貼文。是這
樣的，我從2006年鋒哥回台之後開始看棒球，至今也經歷過一次簽賭案。因為我
是寫小說的，所以一直構思想寫一篇關於台灣職棒簽賭的小說。
我不但想要寫球員的心態，我更想以小說作者的身份，去描摹球迷的內心轉折。
就在十天以後，我的這本長篇小說《暗影》，（ http://goo.gl/0HFpI2 ）終於
要在寶瓶文化出版了。（在我的這段碎碎念之後，就會有小說的章節選錄，如果
不想看我廢話，可以直接往下翻兩頁XD）
這本書，首先就想要獻給鄉民們。我一直覺得，台灣的球迷是全世界最堅強的族
群。不像日本的熱血，美國的家庭氛圍，韓國的勵精圖治。台灣的棒球，始終有
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以及層出不窮的簽賭案。而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之下，台
灣的球迷卻沒有放棄過，一直留在這裡。
我不敢說我們是全世界最愛棒球的國家；可是，我們一定是愛起來最辛苦的國家。
在這篇小說裡，我設定了兩個主要角色，一個是球員，一個是球迷，雙線敘述一個
關於職棒簽賭的故事。稍後，我就會貼出球迷部分的一個章節，希望大家有興趣可
以讀一讀。如果喜歡，3/19出版之後，就可以在各大書店找到了！而如果我有成功
勾起大家一些感覺，也歡迎在3/26晚上，到誠品信義店參加新書發表會，一起聊聊！
（PS.這篇小說的後半部，BBS鄉民們的戲份蠻重的......XD）
廢話這麼多，要來給鄉民一點福利啦！
是這樣的，由於出版社大手筆幫我印了精美的試讀本。內含比今天所貼長兩倍以上
的試讀章節，以及人渣文本的序。
（真相： http://ppt.cc/kgvI ）
所以.......
麻煩鄉民推文了！請推一位：「因為簽賭案而離開球場，卻至今還讓你懷念，多希
望他不曾捲入的球員」的名字。推文有提到名字就算，前五十推，我會私訊給你，
跟你要一個地址，出版社就會把試讀本寄給你了！（請注意，只有推文才算喔～）
獻給鄉民們(_ _)
---試讀正文---
四張臉都在視訊螢幕上亮了起來。四張不安、期待的臉，這代表之前寄
給他們的信奏效了──代表他們真的是Fido要找的，真正的球迷。
Fido讓自己露出溫暖的笑容：「大家好。」
「好。」他們有點緊張地說。
「很高興大家都很準時。我叫做Fido，就是寄信給各位的人。今天我會
代表我所屬的團隊說明我們的研究成果，並且希望能和大家合作。我想我們
一定都google過彼此的身份，所以我想也不必多作介紹了。不過，為了討論
的方便，以及形式上『保護』各位的隱私，」他頓了一下，得到了預期的笑
聲：「我們就以四支球隊的吉祥物來稱呼彼此，可以嗎？也就是蛇、鷹、龍
和唯一的女孩子虎。」
三個男生發出了有些曖昧的笑聲。
「好的，讓我們直接進入正題。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簡單。」
Fido等到他們的表情安靜凝聚起來，才緩緩地讓自己的聲音穿越電波雜
訊：
「我們要發展出一套能夠辨認假球的軟體。」
※
Fido玩味了一會兒視訊線路之間的沉默，把視線移向桌上的一顆簽名
球，壓抑自己拿起球來把玩的衝動，緩慢地說：「我們先休息一下吧──十
分鐘之後，我們再來討論各位帶來的名單。」
蛇、鷹、龍、虎的震驚，讓Fido知道到自己的確說服了他們。他們之中
也許有人正在懊悔，為什麼沒有想過這麼簡單的辨識辦法。
這個「簡單」的發想，正是Fido在「暗影」研發團隊裡面最大的貢獻。
那是他的另一群朋友，一個由大學行政單位的助理Fido、體育台轉播助理阿
浪、資工系學生阿燭和Chef、論文以假球案件為主題的法律所研究生大澄組
成的團隊。嚴格說起來，他們其實沒有發明任何東西，沒有任何技術突破。
他們只是把已經有的材料疊起來。
大約在十年前，電視台引進了幾套高速攝影系統。Fido和他的朋友們正
是當時躬逢其盛的第一批球迷。這套昂貴，但在美國、日本和韓國早已廣泛
使用的器材，為這封閉保守的職棒環境帶來難得的、真正的進步。一顆棒球
從投手手上投出，一直到被擊中的半秒之間，可能會旋轉近兩千次，這套攝
影機可以讓人數清楚每一次旋轉軌跡。引進初期，導播還常常浪費鏡頭去拍
攝場邊啦啦隊裙擺的布穗。幾年後，當Fido閒暇時重讀喬治亞大學「棒球統
計學」講義之餘，百無聊賴地播放一則高速攝影機錄下的全壘打影片。突
然，在那用高速攝影機拍攝，才能清晰看見漂亮的揮棒重播時，一個「簡
單」的概念突然竄進了他的腦袋。
如果說，我們能夠蒐集單一打者大量的打擊影片……
說來可笑，台灣雖然擁有全世界最豐富的假球偵辦經驗，但我們的司法
體系卻常常錯放或錯殺球員。原因很簡單：當你看到選手在場上表現得亂七
八糟的時候，你永遠分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狀況不好，還是他故意要讓球隊
輸球。其次，放水不是一件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通常一年之中，放水的
比賽只是少數。這讓那些放水表現看起來更是只像「恍神」或「失常」，尤
其在球員平均素質並不高的情況之下，搞不好也只是殘忍地顯示了某些人球
技太差而已。更何況，聰明的球員根本無須依賴失誤來放水；他們完全有辦
法做到看起來像是拼盡了全力，連Fido都聽說過一些技巧。那些被抓到的球
員，通常都是自己不小心犯了球場以外的錯──留下了不該留的通聯記錄、
有不明的金錢流向……
三十多年的職棒歷史上，沒有一個人真的是因為球場內的表現被定罪
的。
因為在這項失敗是家常便飯的運動裡面，沒有人能夠證明這次失敗比上
次失敗特別。
即使是棒球科學的最高殿堂美國，也沒有能力分辨假球。因為統計學只
能看到最後的結果，沒有辦法推導結果之前的原因。更何況，自從1919年的
「黑襪事件」之後，美國就再也沒有爆發過任何有影響力的假球案了，他們
沒必要投注任何資源去研究怎麼用科技辨識出假球。
但講義紙邊的一行筆記照亮了Fido，那是當年教授說過的一句話，他隨
手抄上去的：「問題從來不出在結果。問題其實出在導致結果的過程。」
也就是說，所謂的「打假球」，其實就是球員「故意要失敗」。
如果是故意的……
那就意味著，球員一定要在運動過程中，做點什麼不一樣的動作。
球員的習慣動作，就像與生俱來的指紋一樣，是不可能修改的。那些動
作可能很多餘，可能一點意義也沒有，但去掉那些，球員就會不知道怎麼打
球。這就是為什麼美國大聯盟的打擊教練除非很有把握，不然絕對不會改變
一個球員的習慣動作。一改，很可能一個超級強打從此變得無比平庸。
這在運動心理學上，是一個沒有完美解釋、卻確鑿地存在的現象。
似乎從來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一個球員蓄意放水的時候，會不會也有
什麼習慣動作，形成一種「打假球的模式」？
沒有人看得起這些人，所以沒有人會認真研究這些人。
當然也就沒有人想過去分析簽賭球員的動作，而人眼和一般的攝影機又
不可能看清楚那幾分之一秒的差別。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從來可以隱藏自己好幾年，直到自己犯了別的
錯誤才被揭發的原因。
於是Fido找上了大學好友阿浪，用理所當然非法的方法取得了公司內儲
藏的所有影片──光是這件事就花了好幾個月。在這段期間，他從過去一起
看過球，也一起因簽賭案黯然離開的死忠球迷當中篩出最值得信任的幾位。
下班後大多數時間，他都和這些人寒暄、對話，確認哪些人還像他一樣，壓
抑著心底潛伏的棒球熱病。
他需要隊友，一名球員是無法上場比賽的。
最後就是這些人了。或許真有棒球之神眷顧，當Fido對他們說出那個
「簡單」的想法時，每一個人的眼神立刻燃起了不容動搖的烈焰。
他們決定暫時以打者的打擊動作為分析標的，因為不管電視上的觀眾看
到了什麼，都有一台高速攝影機從側面對準了打者，錄下全程動作。接下來
事情就簡單多了。每一位年資三、四年以上的先發打者，都會留下至少三千
次揮擊紀錄，這樣本夠大了，大到可以歸納出幾種清晰的模式──這代表了
打者臨場的身體狀況和攻擊策略的變化，也就是傳統上球迷籠統稱呼的「近
況」。
當他們第一次完整分析一名打者，決定在螢幕上用不同的顏色標示出他
的幾種揮擊軌跡。樣本越少的模式，他們就用越深的顏色來表記，最少的那
些，就變成完全的黑色。Fido永遠會記得他按下顯示鍵，螢幕陸續描繪出那
名已被判決有罪的球員的所有軌跡時，他心裡頭的震撼之情。他看到畫面上
出現六七種顏色組成的光盤，就像是層層疊疊的土星環帶。其中掩藏著幾條
純黑色、不足以成為光環的細線。
這一批不到三十次，無法被歸入任何「近況」模式的揮棒……
不是受傷。不是經驗成長。不是策略變換。不是季末疲勞。
他緊張地按下另一個指令，要求電腦隱藏那幾條黑線以外的東西，並且
撈出來源。這次電腦花了比較久的時間，才一一把這些軌跡所指向的比賽調
閱出來。同時，Fido拿著大澄花了好幾週時間下載、摘要的法院判決書，翻
到描述該球員的頁次。法院紀錄上顯示，這名球員已承認放水的場次總共有
八場。
Fido焦躁地等待著最漫長的幾分鐘。這是最後一關檢核了，雖然他不相
信法院認證的這八場一定是正確的，但這是他們目前唯一能證明這個理論、
這套軟體能否成功的依據了。
電腦最後叫出了二十二場比賽。
在這二十二場比賽裡面，這位打者啟動揮擊的棒頭略高於平常，結尾時
卻異常的低。這使得他的揮棒掃過的地方甚至無法像平常成為一個平面，而
比較像一片彎曲的洋芋片。
這其中有七場，同時也出現在法院的判決書裡面。
也就是說，法院判斷是假球的，他們大致上都找出來了；但很有可能，
還有法院不知道的。
Fido突然感覺到房間裡的空間變得有點沈重，一瞬間落在他的身上，但
他的身體本身卻反而輕輕浮浮的。他按開網路瀏覽器，登入他們這個小團隊
的維基式協作平台──BOL，Baseball Observer League。聽起來就像是
Ball──在那簡潔而無多餘設計的白色文件頁面，打下一行他知道夥伴們等
了好幾個月的字：
「恭喜大家，抓到『暗影』了。」
※
只有「暗影」是不夠的，還必須讓它取信於所有人。
這是已然離開球迷圈子很久的BOL成員都做不到的，也是Fido為什麼會
把蛇、鷹、龍、虎四隊球迷找來的原因。
幾個月前，他開始聯絡他們。這中間也經過許多往返試探，但Fido沒有
鬆口說出「暗影」的內容，只是慢慢確定他們對棒球的忠誠度有多高，僅僅
隱然透露Fido代表的是一個棒球科學的研究計畫。對於這些資深球迷來說，
能跟真正的「專業人士」說上話，是求之不得的事，Fido知道他們抱著能偷
學多少就學多少的心態在接近他。這無所謂。告訴他們在喬治亞大學旁聽到
的那些東西，並不會洩漏「暗影」的核心。
而就在十分鐘前，當Fido真正向他們解說「暗影」，並且播放了那名惡
名昭彰的胡姓內野手的軌跡圖樣之後，他看得出四個人的腦袋都正激烈地沸
騰著。
圖像顯示，胡姓內野手如果故意不想打到球，他的右肩會異常地聳高，
導致整個揮棒平面與地面的角度變得更斜。
就這麼簡單。
十分之一秒以內的事情，明擺著經過所有人的眼睛。
但以前沒有人看到。
Fido告訴他們，這是BOL裡的幾個人不眠不休的結果。
「我們全部抱著和各位一樣的熱血，並不打算用它來牟利。我們只希
望，這個儀器可以從技術上根本地杜絕假球。」
「就像最新一代的測謊機已經幾乎不會有漏網之魚了──那正是我們的
目標。我們以後會繼續開發更精密的打者檢測軟體，並且開始思考如何檢測
投球和守備。」
Fido知道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的火有多亮。
因為他們四個也是。
「所以我們希望各位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暫時對這個軟體的存在保
密。到了必要的時機，我們會需要借助各位在球迷之中的影響力，幫忙說服
那些『蓄意』不信任這套軟體的球迷、隊職員。」
他們點了點頭。蛇迷甚至開口回答：「當然，我明白。」
「謝謝你，」Fido說，同時眼神掃過另外三人，親眼看他們都點了頭，
才說下去：「第二件事是，我們需要各位推薦幾位『可信任的球員』，這就
是之前發信請大家提出名單的原因。這些都是你們信任的球員，各自有很強
的理由相信他們從未涉賭。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和資源去檢查這個聯盟的每一
個人，所以每一隊我們都需要兩個優先名單。同時，我們也希望這些球員最
好是在球隊上很有威望、或者長年來成績優秀，擁有許多球迷的人。等我們
確認他們真的品行良好，也願意為台灣的棒球改革登高一呼，我們就會聯絡
他們。而他們將會是我們推行『暗影』時的第一批盟友。」
「我現在已經收到各位的名單了。在我打開檔案來看之前，容我特別提
醒一次，」Fido沉聲說：「這八位球員，將會是『暗影』分析的第一批現役
球員。也就是說，無論你們對他們有多強的情感，這套軟體不可能放過任何
一個有嫌疑的人。如果結果不如人意……這想必會非常非常傷感情。在瞭解
『暗影』運作原理後，如果想撤回手上的名單，不想接受直接衝擊的風險的
話，我完全可以理解。」
Fido看到四個被他點燃的臉龐暗了一些。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他耐心等著。
結果是唯一的女孩虎迷先開了口，有些沙啞地：「好。我相信他們。」
Fido和其他幾個人一起笑了笑。像是鬆開了什麼，龍迷和鷹迷也說：
「這麼多年了，就一次解決這件事吧。」
於是所有人望向蛇迷。
「媽的，搞得我好像最沒信心一樣。跟他拼了啦，還有什麼好怕的？」
Fido的身體第二次感覺到忽重忽輕的詭異質量。
無論如何，事情會有個開始了。
其他BOL的成員也會很振奮吧。他們這群，已經好久好久不忍再認真看
比賽的球迷，總是深怕自己不小心又喜歡上哪個球員，又要眼睜睜目送他們
進入哪個地檢署。
他們知道自己在對抗的是什麼。
如果這場仗他們竟然贏了，那Fido做到的將是比Paul DePodesta更困難
的事──Paul只是擊敗了公平商業競爭底下的眾多對手，Fido可是隻手逆轉
了整個腐敗的文化。而且，Fido是真的懂一點，真的喜歡棒球的。對他而
言，這不只是冷酷無情的科學分析。
整個BOL都是這樣。
到了勝利之日，他們就可以再次一起進場看球。
而一切就要從今晚開始。Fido把這八個現役球員的分析工作分攤給連自
己在內的四個BOL成員。四台電腦一起動，總是要快得多。他當然為自己留
下了蛇迷推薦的名單，這支也曾經是「他的球隊」，雖然當時的吉祥物和現
在毫無瓜葛。大二遇到那次假球案之後到現在，他再也沒有認真研究過一軍
名單了，所以他雖然對蛇迷所推薦的兩個名字略有印象，但其實根本不太記
得他們打球的樣子。他低聲地念著這兩個名字，想像這兩個人可能是什麼形
態的球員，想像他們在未來漫長的戰役當中，會如何成為BOL最有力的盟
友。
他下指令調閱電腦裡的影片──就從這個「謝士臣」開始吧。
（未完）
《暗影》全書將於3/19出版，寶瓶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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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aseball/M.1425994189.A.85B.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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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推應該到這裡，請等我慢慢處理.....感謝大家！
也歡迎大家繼續聊，對目前的內容有感想也很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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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huck158207 (114.46.128.91), 03/20/2015 12:09: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