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沒有月亮
最近他時常想起那天晚，自己站在舞台上，下頭有一群搖旗吶喊的人民。他們每一個
人都張大了嘴，像是叫著自己的名字，又像是說著什麼。
可是舞台與下方的距離太遠了，遠得像是一個獨立於世界的空間外──他聽不見那些
聲音，究竟說的是什麼。
他反覆想起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天中央沒有月亮，自己拿著麥克風，訴說對新未來的
期許，還有對那個人的期許。
最近，他一直在想，如果自己那時沒有輸，這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了？
※
他推開酒館大門時，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說：「走！之後一起喝酒啊！」
後來他們一起喝酒，聊天，旅遊，去了很多地方，也做了很多事情。他知道他每次有
話想說的時候，就會約自己喝酒。
剛開始他其實覺得這樣的做法並不好。如果每一次有話要說都要喝酒，那該花掉多少
錢？如果每一次互相說真話的時候，都是喝醉的時候，那酒醒後，真實是不是就會被忘記
了？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樣。因為他的酒量沒有他好。他總是忘記了最後，他到底對自己說
了什麼。
可是後來，他逐漸發現，有些人如果不是喝醉，便說不出心底的話。
他說的一切，都是玩笑話，他不會當真，自己也不會當真，也許別人也不會當真。
然而最近，他卻只記得他的玩笑話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逐漸的忘記了很多東西，連他的面目，也在腦海中逐漸變得
模糊。
他覺得他們似乎已經變得好遙遠，遙遠得像是舞台上與舞台下的關係，兩人再也聽不
清彼此心裡呼喊著的，究竟是什麼。
推開酒館大門時，他好似又想起了這一切，但其實什麼都沒有。
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那段與世無爭過去了。
酒館的老闆招呼著他落座，看向左腕上的手錶，時間早已經過了十點，也已經過了他
們兩人相約的時間。
反省起來，最近他們都十分不守時，每每約好了，卻總是遲到。有時是自己遲到，有
時是對方遲到，有時他們一起遲到。
不過沒關係，接下來他沒有行程，他可慢慢等他。
酒館的門又開了，走進來的人笑著，有種溫和的味道。
「對不起啊，最近實在太忙了！到剛剛都還被公事纏著，所以遲到了。」
他搖頭，「現在是市長了，當然忙囉！」他了解的，真的。那曾經是他預想過的生活
。
「怎麼樣？喝點什麼？」他爽快的坐到他身邊，招手對老闆說：「有什麼好酒都拿出
來，我請客！」
他說：「你約我來喝酒，自己還遲到，還不先自罰三杯。」
「喝就喝！」他還是笑著，接過了遞上檯面的酒，接連三杯。
他側眼看著他的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覺得有一種陳舊的氣味。像是一件物品，經
歷了太多的磨損，逐漸連原本的形狀都見不到了。
「你叫我來喝酒，想說什麼？」
「我出去那麼多天，你有沒有想我？」
這是一句玩笑話。他知道的。因為那人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十分清明，並沒有喝醉後
的模樣。
所以，那不是他的心底話。
「有啊！我天天在想你什麼時候回來，要來赴跟我喝酒的約定。」
可是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握著他的手，那對眼睛裡還是在笑。他卻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模糊了，也許是因為
酒的原故。
「政治啊，是一時的。只有朋友，是一輩子的。」
「可是，如果我們不能做朋友呢？」
他好像有點吃驚。握著他的手稍微緊了些。
「怎麼了？是不是黨裡有人說什麼？你知道的，即便我們的立場不一樣，可是我不是
那種拋棄朋友的人！」
他搖頭，打斷他說的話，「可是我不想跟你當朋友了。」
「為什麼？」
「因為……」他眼前的人影開始晃動，逐漸變得越來越模糊，鼻間是酒的氣味，薰得
他說不出話。
「喂！醒醒！這樣就喝醉了？其邁，醒醒！」
他被一個溫暖的力量托著，像是回到了家中溫暖的被窩中。棉花一般輕柔的觸感，他
想這個托著自己的人肯定很小心，不然為什麼他會這麼留念著，希望時間就在這一刻鐘停
止。
「──我喜歡你……國瑜。」
而那人的眼睛，一如往常般，那樣精明幹練的模樣。
「嗯，我也喜歡你。」
說的是謊話。
也許他們，誰也無法在回到選前那天，彼此真心實意的溝通的那天。
他離開酒館時看見了天邊，沒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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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個新聞出處：https://reurl.cc/bYeM6
真心有點小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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