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的本名是廖振宏，身為財團富二代，他在外面自己有居所，是一
間湖邊的透天別墅，清晨的時候湖水水面形成一片淡淡的薄霧，籠罩
住周圍。他特別喜歡清晨時候從陽台看出去的景色，那會讓他想起某
些很久遠以前某一些屬於他的記憶。當他還在北大年當公主的時候，
每天早上從皇宮看出去，也有這般美麗的景色。只是那些都已經被火
舌吞沒，化作焦黑，殘存剝落，以前的花鳥草木，全部都不復存在，
只剩下焦臭的枯骨，沒入塵土之中。
阿寶回過身來，對床上的人微微一笑。王譽雙目緊閉，沒有呼吸，也
沒有心跳，彷彿便是具死屍。阿寶走到床邊，在王譽的臉頰上深情一
吻，在他耳邊輕喚：「醒來了。」呼喚的同時解開咒語，王譽睜開眼
睛，醒了過來。
「長長睡了一覺的感覺怎麼樣？」阿寶笑得非常溫柔，「沒良心的，
還記得我嗎？」
王譽凝視阿寶，數秒之間已經恍然一切，淡淡地迸出一句：「我早就
該提防你。」
阿寶笑問：「提防我什麼？」
王譽說：「你什麼都知道，卻裝做什麼都不知道。你瞞我瞞得這麼久
，就是為了這一天。」
阿寶陰惻惻地說：「輪迴轉世真是非常有意思。我是我自己，也不是
我自己。我平時都是廖振宏，好好地做我該做的事。但只要一看到你
，我全身都細胞就會開始鼓譟，告訴我你是王譽，你是我的丈夫，你
對我做了多過分的事情，還有──」湊在王譽耳邊低喃，「我是多麼
地深愛著你。」
王譽皺起眉頭，頭微微側開，拉開跟阿寶的距離，問：「你想怎樣？」
阿寶說：「我不想對你怎樣。王譽，我是來跟你敘舊的。五百年老情
人相見分外眼紅，如今都已經開誠布公，你難道沒什麼話想對我說？
」
王譽說：「沒什麼好說的。我是虧欠了你，既然你是來算總帳，那就
一筆一筆算吧。」
阿寶瞇起眼睛：「我偏偏先不跟你算帳，要聊風花雪月的瑣事。五百
年是很長，但那些事情在我眼前都跟昨天發生的一樣新鮮。王譽，你
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怎樣的光景？」
王譽看他態度，知道不陪他聊這些，阿寶不會善罷干休，便耐著性子
回答：「你養的小狗死了，你那時候在哭。我安慰你，告訴你這世間
上凡是生命都有終結的時候，要好好送牠離開，不然逝去的生命會捨
不得走。」
阿寶說：「你一個外地來的人，會講流利的馬來話，我嚇壞了。你明
明只是個粗鄙的海盜頭子，怎麼可能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溫柔？你
那時跟我說『公主，不要哭了，我有隻更可愛的狗，下次送你做禮物
』，後來你真的帶了新的小狗來見我，但我沒在看小狗，都在看你。
母親說要我嫁給你，我立刻就答應了。」
王譽說：「女王那時候就已經有把你許配給我的意思，我去見你，跟
你說話，一切都是順其自然。」
阿寶笑說：「你就是知道怎樣討別人歡心，是不是？那是你天生的能
耐，你很會觀察，又細心體貼，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喜歡上你，誰
知道那只是你的表面功夫，你從來沒付出過真心，叫人怎麼跟你相處
下去？」
王譽說：「你錯了。」
阿寶說：「我哪錯了？」
「我對你是有感情的。」王譽說，「只是你太快就把這份感情磨掉。
你以為我是為了權勢接近你，你一直想證明你是對的，卻忘記我可
能也曾經喜歡過你。」
阿寶說：「你喜不喜歡我，已經一點都不重要了。你心裡後來有了別
人，所以結果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那個暹羅國來的小子，有一半漢
人血統，你跟他稱兄道弟，喊他阿鳳，把我冷落一邊。你跟他走在一
起，我就恨；你讓他跟你討論政事，我也恨。我想要參與你的生活，
我想要分擔你的重擔，我母親可是女王，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
訴你。可你呢？把我拒於千里之外。我想要的東西你不肯給我，卻給
了他。」
王譽說：「就算阿鳳沒有來，你要求的事情也做不到。你既然有公主
的記憶，那你可以想想，公主跟我成親的三年裡面，都在做什麼？事
情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你自己心裡有數。」
阿寶說：「我這是愛你呢，王譽，我們是夫妻，我希望你跟我是同調
的，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吃著同樣的食物，住在同樣的地方，躺
在同一張床上，應該是一體同心。你答應了一輩子只能有我一個人，
就應該一輩子都要把我捧在手心上愛護我呵護我，把我當作第一順位
，而不是吵架鬧翻了，就跑去找別人好。這樣我算什麼？我是嚥不下
這口氣的。」
王譽苦笑，不願再跟阿寶說下去。他跟公主成親不到三個月，夫妻間
就開始失和，每天都在惡吵。公主年輕，個性激烈，一旦生王譽的氣
，就要把王譽喜歡的東西都砸個稀爛，才肯善罷甘休，而這種舉動只
會更加激怒王譽，進入下一個爭吵的迴圈。王譽很快就厭倦了這樣的
關係，旁人以為他當駙馬爺幸福美滿，他自己只能希望公主哪天收斂
脾氣，好好過點日子。直到有天公主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巴掌打了王
譽不夠，又補一巴掌，他們的裂痕就此擴大，再也補不回來。什麼暹
羅國的使者，或是對小文官阿鳳移情別戀，那些都是事情失控之後才
發生的。公主在世時王譽並沒有跟阿鳳有任何逾矩的行為，因為公主
抓狂起來後果只會更麻煩。但公主直覺敏銳，發現王譽的心裡面有別
人，那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無話可說。。
王譽說：「你認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改變，我也累了，不想再跟你糾纏
。你現在要用公主的身分跟我算帳，悉聽尊便。你想怎樣，要殺要寡
，我絕不皺眉。」
阿寶說：「我說過了我不想殺你。你五百年來汲汲營營就是想死，我
把你殺了，那是成全你的願望，對我而言並沒有好處。王譽，我想了
很多年，其實公主跟你的事情，太久太久了，都過去了，連你的阿鳳
都展開自己的新人生，我實在沒必要再去執著這些東西。但是公主的
記憶跟情緒太常影響到我，我有時候沒辦法區分我到底是公主，還是
廖振宏，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行徑，這你理解嗎？」
王譽說：「所以呢？」
阿寶說：「你已經在世上徘徊了五百年。公主的執念不肯離去，就是
要我來跟你做個了斷。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一刀殺了你，絕對
不會有一絲猶豫。」
王譽說：「什麼條件？」
「很簡單的條件。」阿寶定定地看著王譽，「你要跟我結婚，三天之
內舉辦一個形式上的婚禮。我要你說你愛我，這輩子只要我，把你的
黑鐵環從你的小男友手上摘下來，戴到我的手上。」
王譽說：「區區一個鐵環，又何必在意？你要戒指，要什麼豪華的款
式，儘管開口便是。」
阿寶說：「我就要黑鐵環。五百年前你舊的耳環損壞了，我去調來精
鐵，打造一副新的給你，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卻拿去送給了金佳勳
。你說我是不是很賭爛？不砍掉他一兩根手指，我已經對他非常客氣
了。」
王譽冷冷說：「你敢傷害金佳勳一根寒毛試試看。你已經死過一次，
我不介意讓你死第二次。」
阿寶卻是笑盈盈地問：「王譽，回答我，你愛金佳勳嗎？」
王譽說：「他是我的人。」
阿寶說：「那不是問題的答案。」
王譽說：「那我也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阿寶說：「你不說，我就當你不愛。如果你不愛他，那你的黑鐵環又
何必要給他？蓄積幾百年靈氣的東西他不會使用，簡直浪費，不如還
給我物歸原主比較適合。你說是吧？」
王譽看了阿寶幾秒，說：「好。」
阿寶說：「認真？」
「你要，就給你。」王譽冷淡地說，「對我已經沒有用的東西，要給
誰我都不在意。」
阿寶笑說：「我就等你這一句話。親愛的王譽，你走了這麼一大圈，
到頭來還是回到我的身邊。我留你在這邊好好享受愛情豐收的成果，
白天還有事情我先走了，晚上再來陪你。」說著把王譽拉過來，逕自
跟他做了深吻，這才離去。
王譽看著阿寶離去的背影，依稀便是當年公主的俏麗倩影。阿寶男裝
時候的素顏跟公主十分相似，反而是變裝皇后濃妝豔抹的時候，才稍
稍擺脫公主的影子。他雖然答應了阿寶的條件，心中卻沒有任何一絲
即將解脫的歡喜。他對於自己的死亡是有很多想像的，多半都是平安
快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好像只是把該解決的問題解決掉，卻沒有
一丁點如釋重負的暢快感，反而還有些淡淡的失落，像湖面上的煙霧
那樣，瀰漫在整個心中。
就在這時候，空中突然出現一道傳送門，出現的人卻是蘇慶之。
「哈囉王譽。」蘇慶之大辣辣在床邊坐下，「你前妻的咒怨真不是蓋
的，這房子到處都是結界，我要做好多淨化才進得來。時間不多，我
只能待五分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王譽說：「阿寶的結界應該沒有強到只能讓你突破五分鐘才是。」
蘇慶之說：「不是，是我等一下要回去上課，現在是下課時間。當校
畜好忙的，明明想罵學生卻要誇讚他們表現很好，我會下拔舌地獄。
」
王譽不想跟他囉嗦，問：「佳勳怎麼樣？」
蘇慶之說：「他聽到你還活著，生命力都恢復了。怎麼，我猜阿寶應
該是要你選一個吧。你要選他？還是他？」
王譽說：「你找個時間，最好是在這兩天以內，把佳勳帶來這裡。」
蘇慶之說：「好啊。我要當花童。不然伴郎也可以。」
王譽說：「好。」便閉上眼睛，不再言語。蘇慶之也習慣了他這個態
度，笑嘻嘻地自己接一句「我也過得很好，你呢？」拿出粉筆在地上
畫個屍體的人形，往地上一躺，消失不見。
=====================================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7.246.222.23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BB-Love/M.1539804968.A.F10.html
討論串 (同標題文章)
完整討論串 (本文為第 1 之 2 篇)：
自創
12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