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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獸
Ch2. 小西門圓環3/3
「其實....我想知道的是，其他的引流人是怎麼處理情緒被增幅這件事的呢？」
我把我這陣子的情形簡單說給他們聽，老夫婦聽完露出帶著歉意的表情。
「抱歉，這點我們幫不上忙呢....」
「啊，沒、沒關係，請不要在意。」我趕緊說，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不能直接套用，這我也知道。
老先生說：「因為，我們一點也不覺得情緒增幅這件事是困擾。那反而救了我們。」
「為....為什麼呢？」我愣愣地問。
「守著奕良的那段時間，我們變得....越來越冷靜。剛開始的時候，奕良稍有反應就以為他隔天會好起來，新的醫療法沒用就失望生氣，一次次期待只換來一次次失望，每天心情七上八下的，如果不學會壓抑自己的情緒，真不知道要怎麼撐下來。」
十一年。這是一段長到驚人的時間。
「在奕良離開那時，我們已經什麼事都不在乎了。」老太太露出苦笑：「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好像什麼都無所謂，沒有什麼值得難過，但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因此，剛開始和奕婷一家人一起住時，氣氛並不好，孫子孫女都不敢親近我們。」
她繼續說道：「可是，擔任引流人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珀犬說吸收來的『氣』會影響我們，只要一點小小的漣漪，也會被放大成一個波浪。--於是，原本我們的情緒起伏已經小到近乎沒有情緒的程度，但被增幅之後，我們的情緒起伏終於也能跟正常人一樣了。」
老太太說，「託此之福，跟女兒女婿、孫子孫女的關係大大改善。奕婷說，以前她真的很擔心我們兩個，彷彿人偶，沒有情緒沒有喜好，沒有『人味』。」
「情緒增幅讓我們重拾喜怒哀樂，就像重新當『人』一樣。對你來說是很討厭的副作用，對我們來說卻是--恩賜。」
「所以，」老先生哈哈地笑了兩聲：「真抱歉沒辦法給你什麼好建議哪。」
「唉，真的不好意思。但是應該是我們兩個情況與眾不同吧，你可以問問其他人該怎麼辦。」老太太也略帶歉意地跟我說。「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慌忙起身，「啊，我也得回家一趟，今天打擾你們真的很不好意思。」
「怎麼會，」老夫婦也優雅起身：「代我們向雲豐問好，請他不用再擔心奕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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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騎車回家，手上整理著自己的房間，腦海裡卻一直想著那對老夫婦。
我想著他們是如何撐下來，如何變得無動於衷；想著他們是如何做出親手送走兒子的決定，想著他們終於能在家人面前綻放笑顏。
情緒增幅對他們來說是恩賜，我也這麼覺得。比起三年前那優雅的側臉，我更喜歡今天在他們臉上有變化的表情。
但沒有從他們身上找到解答這件事讓我煩躁。
「震知，吃飯了--」
聽見老媽喊我，我趕緊下樓，幫忙擺碗筷端菜。在家啃老本的米蟲不能什麼事都不做。
今天飯桌上出現久違的粉蒸肉，老爸看到也驚呼：「好久沒吃這個了！」
「今天有三個人吃飯，想說可以吃得完，所以特地去買了荷葉哪，現在荷葉可不好買。」
老爸嘆道：「原來我是託震知的福。」
「媽，」我忍不住說，「老爸想吃什麼妳就給他吃吧，餓著他對我們沒好處。」
老媽白我一眼，「我哪有虐待他，只是你去打工後又只剩我們兩個人吃飯，當然煮比較簡單。倒是你，同學的咖啡店那邊還好嗎？」
沒想到老媽突然問這個，我差點噎到。
我回道：「這幾天都還在調整、練習，來的都是高懷庭他家的親友，都很能體諒我們，比較沒壓力。後天開始對外營業，壓力就會比較大了。」
「是嗎。」老媽點點頭，接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對我說了。
「太忙、太累的話，就辭了，在家專心唸書準備考試吧。」
當下我感覺到整個人都冷了下來。都落榜第幾次了，你們還不放棄嗎？
我食不知味地吃完這頓飯，乖乖洗完碗之後才奪門而出。
在老夫婦面前我說不出口，其實我很羨慕你們曾經的冷靜，這樣就不會迄今還覺得受傷。
要讓感覺變遲鈍，還是酒精最速效。但我根本不知道台南哪裡可以喝酒，也沒那閒錢，所以我打給高懷庭。
「老闆，可以借你店裡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嗎？」我劈頭就問。
他愣愣回答：「可以啊。....要幫你搬嗎？」
「沒有啦，我只是需要個地方坐。你在店裡？」
「在二樓。那我先下去幫你開門。」
「謝謝。」掛上電話，我去便利商店買了兩手啤酒之後過去。
高懷庭開了吧台和沙發區那邊的燈，黑色調的室內透出些許黃白光很有氣氛，推門進去後，穿著黑色襯衫和牛仔褲的高懷庭轉頭跟我打招呼，他那彷彿混血兒的帥氣長相，在這情境下簡直就像在拍偶像劇。
「怎麼了？」他朝我走來。
高懷庭穿黑色襯衫真的很好看，既顯瘦，又有現代都市型男的感覺，襯衫下擺是紮進褲頭的，配上一條酒紅色腰帶，讓人眼光跟著從他寬闊的肩膀下滑到腰際。
「晚上改開酒吧好像也行得通。」我喃喃自語。
他注意到我手上的酒，我聳聳肩，走到沙發坐下：「你不用招呼我，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喝酒。」
他看著我放在桌上的兩大袋啤酒問道：「你酒量很好？」
「啤酒五、六罐不是問題。」我笑著回答。
「那你也買太多了。」他嘆口氣。
我又笑。我就是要買醉啊怎樣。
高懷庭又問：「是邀請我一起喝的意思嗎？」
我一愣，「你也想喝？那我再去買。」
他制止我：「不是，我沒有要喝。這些我先幫你拿去冰。」他這麼說，然後只留給我一罐，其他的都抄走了。
啤酒不冰不好喝，看著他走進廚房的背影，我大聲喊道：「謝謝老闆！這邊員工福利真好！」
他八成在苦笑吧。我立刻打開手上這罐一口氣灌下，因此當他走出來時，我已經起身打算去拿第二罐。
高懷庭大驚失色：「你喝太快了！」
我哪管他，老子今天就是要醉。「你放在哪，我自己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高懷庭無奈地走回廚房，我跟著他，他一打開冰箱我就看到我那兩袋啤酒，於是我擠到他旁邊，伸手去拿。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說：「我幫你拿。你去坐好。」
我嚇了一跳，他的手，遠比我想像得還有力。
回到沙發坐下，我接過高懷庭遞給我的第二罐--他甚至幫我開好了，服務真週到。
他在我對面坐下，看著我，緩緩問道：「你怎麼了？」
「嗯？沒什麼。」我邊喝邊含糊回答。
他苦笑。「你這喝法就不像是在享受，比較像藉酒澆愁。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很樂意聽你說。」
我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把啤酒灌進身體裡，但聽他這麼說，莫名地不服氣。
「那你說，怎樣才算是享受喝酒這件事？」拿著紅酒杯搖半天聞半天才喝一小口嗎？
「這樣吧，我做一杯愛爾蘭咖啡給你。」
「咖啡？」老子要的是酒精，你給我咖啡？
他走到吧台，開始煮熱水。「名稱是咖啡，但其實是一種雞尾酒。別小看它，因為加的是威士忌，這一杯的酒精濃度絕對比啤酒高。」
我喝完第二罐，酒精也已衝上來。剛剛喝得太急，導致我現在變得全身無力也是一瞬間的事，就算想去拿第三罐，也站不太起來。
「高懷庭，再幫我拿一罐。」我中氣不足地對他喊道。
他抬起頭回我一個苦笑：「你這是....在撒嬌？」
「是命令。」
高懷庭彷彿看透我拿他沒輒，嘴上回了聲「好好好，遵命」就繼續低頭忙，完全沒打算理我。
不得已，我只能癱在沙發上看著在吧台的他。他挽起袖子、低頭專注的模樣真的是要多帥有多帥。
我又喊道，「高懷庭，你為什麼沒有女朋友？」
他回道：「現在沒有。」
「因為開店太忙？」
「不是。」他開始打奶泡：「我只是想慢慢來，呷快弄破碗啊。」
我懞懞地點頭，他看了輕笑一聲。
沒一會兒，他便端了一杯深咖啡色、上頭浮著一層奶泡的飲料來。
我喝了一口，意外地非常順口，忍不住讚道：「好喝！」
「除了糖，我也有加蜂蜜。」
「是嗎。」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想嚐出蜂蜜的味道。
高懷庭看著我的樣子笑了，說：「你看，你現在看起來就很享受啊。」
可惡，中計了--但這杯真的很好喝，我也只能原諒他。
我很少喝威士忌，這是第一次喝也說不定。不過吧台有放威士忌，我怎麼不知道？
高懷庭回說：「我今天在整理二樓的時候找到的，大概以前有人送我爺爺的吧。」
混酒本來就比較容易暈，更何況其中一種還是威士忌。喝完之後，我的腦袋逐漸失去思考能力。
這不正是我想要的效果嗎--我暈得連張開眼睛都懶，有點想直接在沙發上睡了。
高懷庭的聲音傳來：「我幫你擦擦嘴巴。」接著我就感覺到餐巾紙抹上我的嘴。
他人真好，剛剛還說願意聽我訴苦呢。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忍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怎麼了。」
我張開眼看到高懷庭苦笑的表情，忍不住更得意。「高懷庭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嗯，什麼秘密？」
他在我身旁坐下，而我好像靠在他肩上。
「高三的時候我不是推甄上政大日文嗎。」
「嗯。」
「推甄不是要繳報名費嗎。」
「嗯。」
他一付應付醉鬼的語氣，我不管他繼續說。
「我爸媽只准我唸法律系，所以我騙他們說我要報法律系然後拿報名費去報日文系。
結果真的上政大日文你知道我多開心嗎？可是我是笨蛋，成績通知單的地址寫家裡地址，所以當天回家就看到我爸媽拿著成績通知單氣得發抖的模樣。
他們當然沒有跟學校講。自己兒子撒了這麼大的謊這麼丟臉的事他們怎麼可能跟別人說？後來我還是乖乖參加學測考個法律系唸了。
--以上就是我沒有去政大跟你當同學的原因。」
高懷庭什麼都沒回我，但我靠著他的肩膀知道他在，這樣就很夠了。
我閉著眼喃喃自語：「我不喜歡法律，我也根本不適合唸法律。我爸媽覺得家裡有個懂法律的人就不會被欺負，我作文好，他們就說我適合當律師寫狀，可是我想寫的不是那種--我知道我不可能反抗他們，但我不能連掙扎都沒有過，而且我也還抱持著一絲希望，以為他們看到錄取通知單會改變想法，是我太天真了。」
我又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笑我自己傻。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件事。說出來之後我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忍不住就想睡了。
「震知，謝謝你願意跟我說。」
不用謝啦。你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我跟你講的是無聊的往事，又不是下一期樂透號碼。
「你一直過得很不開心吧？」
....有點。
「我很在乎你過得開不開心。以前是沒辦法了，但以後我不希望看到你不開心的樣子....你有在聽嗎？」
....有。但是我連點頭搖頭回他都懶。
「真是。」他的語氣充滿無奈：「你也太好睡了吧。」
誰叫你選的這個沙發還蠻舒服的。
高懷庭搖搖我的肩膀，說：「要睡就到樓上睡。」
我沒理他，讓身體自然沉沒在沙發上，真的很舒服，晚安。
過了一會，高懷庭伸手來撥了撥我的頭髮，「你跟我說了一個秘密，那我也跟你說一個秘密。」
那是我睡著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說--
「震知，我喜歡你。」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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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喝到愛爾蘭咖啡是在咖啡店，後來知道其實是調酒也很驚訝，
不過咖啡店的應該有減少威士忌的量。
也有人做冷的，但我喜歡熱的，上面不是加鮮奶油而是厚厚的一層奶泡。
非常謝謝願意看到這裡的各位，如果有什麼不想留在這裡的話，
也可以來這邊留言給我唷：https://www.plurk.com/p/mhpp0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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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overheart (58.92.92.118), 11/03/2017 1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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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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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不過暫時沒有下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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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趕進度了（我才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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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沒進度也不行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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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冬天要到了很適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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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進度太慢大家都會希望進展快一點嗎XD
※ 編輯: overheart (58.92.92.118), 11/04/2017 23:4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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