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受刑人(7)
七
陳陽輝把志工背心丟在凌亂的床上，拿起在便利商店買的麵包大口咬了起來，碎屑就
這樣落在床單上，最近床上開始長螞蟻，睡覺時偶爾還會被刺痛感驚醒。
跟妻子離婚後，妻子說了一句「你還是要好好過日子啊。」就再也沒有來看他了。
他並不責怪妻子離婚的決定，晚年得子的他們把生活重心都放在女兒身上，夫妻之間
的感情可以說是靠智娟維持住的，智娟不在了，兩人當然也沒有在一起的理由，自己也沒
有權力阻止她去追求剩餘的人生，更別說他替張明杰求情、讓他減輕刑罰的行為簡直是種
背叛。
妻子震驚憤怒的表情傷了他的心，但妻子畢竟不知道他打算犧牲到什麼地步，而且他
也知道自己傷她更多。
坐到電腦桌前，從黑色的螢幕上可以看到他消瘦的臉頰，志工同伴有人擔心他的時候
，他總是很巧妙地帶過去，久而久之也沒人在意了。
陳陽輝現在每天只有兩件事可以做，白天當志工，晚上就跟自稱是「復仇使者」的男
孩討論計畫的進行。多虧有那五十萬，他現在才可以在維持基本生活的前提下進行復仇行
動。
其實陳陽輝並不喜歡這個「復仇使者」，光是這四個字就讓人反胃想笑。
有一次他只是說不想再當志工，男孩就立刻回他：「你不想報仇了嗎？」、「你難道
不知道妳女兒是經歷怎樣的痛苦死去的？」、「所以你要原諒那個毫無悔意的人渣？」
一連串的問句讓陳陽輝覺得真正想找張明杰復仇的人其實是對方，而自己只是他手下
的一顆棋子，向左向右都任他擺布。
男孩其實很怕陳陽輝臨時改變心意，為了不留下證據，除了第一次外，男孩都是用公
共電話聯絡，還要求陳陽輝把通話紀錄刪掉。
他其實太多慮了，當初陳陽輝早就決定不管發生什麼讓自己動搖的事，都一定要繼續
做下去，男孩應該也是吃定他這點才敢這麼做。只是他實在很討厭男孩那種讓人反感的語
氣，而且聊得越久情況就越明顯。好幾次陳陽輝都以就寢為理由中斷他那讓人不舒服的長
篇大論。
陳陽輝在當志工的這段期間跟著會長拜訪了幾位受害者家屬，這個時候他就成了最佳
發言人，他偶爾會輔助一些效果極佳的哽咽聲，有幾個人還真的被他說服了。
但看著跟自己一樣遭遇的人竟然可以在他的勸說之下放下仇恨，他的內心就感到一陣
焦躁。陳陽輝發現自己竟然有如此自私的想法後，情緒便會陷入低落，就這樣不斷循環。
不過長期待在這裡確實讓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加上男孩一週前說了一句：「繼續保
持，時機到了再說。」後就沒再跟陳陽輝聯絡，這讓他一直處於膨脹狀態的大腦總算舒服
了一點。
陳陽輝知道這樣平靜的生活只要張明杰出獄後就會宣告終止，每次想到這裡，心臟就
好像懸在半空中。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放棄報仇，因為一但放棄，他就更不知道自己
該做什麼了，這樣豈不是又回到了原點？
所以每當他有一點動搖的時候，他就會逼自己去看那個慘不忍睹的影片，讓身體裡那
把減弱的火再度熊熊燃燒，直到散發出皮肉燒焦的臭味才停止。
陳陽輝每次因為這個影片哭到眼睛紅腫時總會問自己。
到底還要這樣下去多久？
吃完麵包後，他拿起手機，檢查有沒有未接來電，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但對於沒有
消息這件事他早就麻木了，今天應該也一樣吧。
鈴聲響了。
陳陽輝的心臟瞬間劇烈跳動起來，打鼓般的心跳聲傳到他的耳膜，聲音大到好像有人
拿著心臟放在他耳邊一樣。
「喂？是我。」
「旁邊沒人。」這是陳陽輝一貫的開場白。
混雜著汽車呼嘯而過的噪音，男孩的音量比往常來的小，這次他一樣開門見山講重點
。
「好，地點跟之前說的一樣，是那個廢棄工廠旁邊的小路，那邊的監視器已經壞了幾
個月，而且也很少人路過。到時候我會打電話打給你，一接到電話你就用最快的速度出發
，瞭解嗎？」
陳陽輝木然地點頭，想到對方看不見，才又回了聲：「知道了。」
「能不能報你女兒的仇，就只有這次機會了，別讓她失望。」男孩故意刺激陳陽輝後
才掛掉電話。
通話結束後，陳陽輝還是沒放下貼在耳邊的手機。
一滴汗緩緩的流了下來。
智娟，爸爸就要去找妳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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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都在做什麼？
沒啊，跟昨天一樣
你每天都過一樣的生活嗎？
對啊
太無趣了吧！像我今天就做了很有意義的事
喔，那跟我今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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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PAFFEE (112.105.239.39), 05/14/2019 19:3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