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諸侯之棋 第十四話(4)
(4)
丁一抵達保健室，卻沒能見到宇文珊，
是因為她聽到宇文鑀說系統中毒，趕緊以手語向蘭英傳達，
卻遲遲沒有回應，她只得留一張紙條，以及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珊姐，舅舅為什麼都沒回應？」
看著憂心忡忡的宇文鑀，宇文珊笑了笑。
「嘻，蘭英可能突然肚子痛去蹲廁所吧，
聽說他喜歡開發新菜色，那總會有些風險，
不過別擔心，我已經想到別的辦法。」
行事穩重的姐姐，遇到任何狀況果然都胸有成竹，
不過這種戲謔舅舅的語氣和態度，倒是宇文鑀從未見過的，
她心裡暗自在嘀咕著，一定是感染了某人身上的壞菌。
「小鑀，當初妳是瞞著蘭英進來文蘭高中，
妳的登出點是我幫忙開啟的。剛才我檢視整個系統，
這病毒封鎖了所有的對外登出點，唯獨妳的沒事。」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或許編寫這病毒的人，
沒想到會有這個登出點，畢竟為了不讓蘭英發現，
我可是動了不少手腳，才將其隱藏得很好。」
「所以可以從我的登出點離開系統？」
「嗯，不過我會盡全力挽救文蘭高中。
小鑀，只要抵達妳在後方山區的登出點，
我就有辦法消滅病毒，現在祈禱我能走到那裡吧。」
宇文鑀看著虛弱的姐姐，也咬著嘴唇做了一個決定。
「這，這些棺材是？」
「這是二年七班為了學園祭的主題鬼屋，
所做出的祭壇場景，中央的棺材是傳送裝置，
可以將我們傳往後方山區，離登出點很近的地方。」
宇文珊輕敲一下自己的頭。
「我真是的，都沒想過自己的妹妹也是狠角色，
還弄出這麼一個裝置，難怪妳上下學很少遲到。
早知道這樣，剛才我就不用爬牆爬那麼辛苦了，
咦，這些平放在地面的棺材，好像有些奇怪？」
宇文珊走上前，準備掀開其中一具，
有著天使雕像的純白棺材時，宇文鑀輕輕嘆口氣。
「果然帶珊姐來這，就不可能瞞得住了。
這些棺材是我準備把二年七班的所有人，
由人轉變成人偶的一種裝置，若是成功，
我還會在學園祭時，把對象擴大到全校的學生，
可惜計劃才剛開始，就被丁一那混蛋給破壞了。」
聽完這話，宇文珊微微一笑，不過語氣是她特有的那種冰冷。
「我知道小鑀一直以來都很喜歡人偶棋，
蘭英派妳拖延秀芳，妳也是以人偶在執行任務吧，
但我沒想到妳竟把歪主意動到我的朋友身上，
妳這種行為，是把她們當成棋子看待？」
宇文鑀立刻退了兩步，但語氣十分堅定。
「沒錯，她們就是棋子，她們全都是棋子！
而且數量有七百六十二個，縱使珊姐是天才，
也不可能長久負荷下去。所以我想把她們其中一部份，
轉成屬於我的人偶棋，這樣我能幫妳分擔一些，
妳就不用再獨自承受這樣的重擔。」
宇文珊似乎毫不領情。
「誰叫妳把她們當成棋子看待，還在那邊算數量，
妳明明還是個小孩子，不懂就少來管這閒事！」
宇文鑀一聽這話，忍不住對著自己的姐姐咆哮。
「說我管閒事，難道我就不能幫她們嗎？
小唯學姐，小茜學姐，我也很喜歡她們呀，
不希望她們消失，為什麼我就不能以我的方式幫忙！
為什麼我就要乖乖聽妳的話袖手旁觀？
我以前就看不慣，妳總是扮演乖小孩的模樣，
明明那些大人說的就是沒道理，妳為何要那麼順從？
大人常常都是錯的，我不照做，他們就指責我不懂事，
要我反省悔過，我表達我的意見，他們就罵我叛逆。
我才不會像妳這樣迎合那些大人，
如果妳也要擺出和他們一樣的臉孔，
用強硬方式逼迫我，就請原諒我不再尊敬妳這個姐姐。」
宇文珊愣了一下。
「所以小鑀一直以來，都聽我的話，
只是因為我比妳厲害，比妳強勢？」
「嗯，或許吧。」
宇文鑀沒想到自己隨口回答這個問題之後，
站她前方的姐姐突然身子一晃，接著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珊姐姐！」
「小鑀，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多承擔些責任，
對家族的責任也好，對這些朋友的責任也好，
總之我若能更有用一點，小鑀妳就能輕鬆一些。
但妳剛才說的沒錯，我已沒有妳厲害了。呵，
甚至虛弱到比正常人還差勁，又哪還有臉在妳面前，
端出姐姐教訓妹妹的架子，小鑀，對不起，
往後宇文家的事情，就要累著妳了。」
兩行淚水滑過臉頰，宇文鑀沒空擦拭，
她扶起已無力行走的宇文珊，一起進入正中央的棺材。
「珊姐姐，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妳因生病而被宇文家拋棄的這幾年，
我才感受到妳以前所承受的巨大壓力，
原來要繼承大家族會這麼不自由，這麼辛苦，
好像周圍空氣都被抽走，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我會跑來文蘭高中幫妳，還有想分擔妳的棋子，
只是不希望妳死，妳一死，壓力就真的全在我身上了，
所以就算是為了我的自私，珊姐，請妳不要死好嗎？」
被宇文鑀揹著，在後方山區的小路行進，
宇文珊輕撫著妹妹的秀髮，她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已虛弱到連自己的身體，都成為妹妹的重擔時，
心中竟還有著想要保護妹妹的想法。
「神呀，若你也存在於這虛幻世界，
求求你，再賜給我一點點的力氣。」
她望著漆黑夜空，她曾被丁一戲稱是這個世界的神，
此時卻如少女般，對著已悄悄接近穹蒼之頂的一輪明月祈禱，
在她再度睜眼的瞬間，似乎有數顆流星從月亮旁邊劃過，
月光雖不甚強，仍足以讓流星的軌跡迅速隱沒。
「小鑀，好像有流星。」
「珊姐，以前我和小唯學姐，跟妳說算命的事，
妳都不信，到現在才想要用流星來許願？
何況流星每次都一閃即逝，又哪來得及…」
宇文鑀停下了話語，也停下了腳步，
因為數顆流星再度劃過長空，而這彷彿只是樂章前奏，
接著數十顆，數百數千的灑落，此時已有著流星雨的規模，
但跟十幾秒後的情境相比，也不過是場初冬的綿綿細雨，
因為真正的主奏，竟是那從天而降的億萬星斗！
滿佈於整座天空的流星之海，徹底奪走月亮的光采，
讓黑夜頓時有如白晝，而流星的顏色也從開始的清一色銀白，
轉為雪白、火紅湛藍、邃綠的繽紛盡出。軌跡由起初的零亂錯雜，
逐漸展現如煙火綻放、如飛瀑直下般澎湃，也有的如珠落玉盤、
如涓涓細流般細緻，更有如身在千櫻林中，看著隨風漫延，
那不需飲下一滴酒，就已令人微醺的滿天花雨。
「太，太美了…」
面對此情此景，飽讀詩詞歌賦的宇文鑀，
也只能勉強擠出這些字，直到她發現繁星的落點，
從飄逸四散，到逐漸收斂於校區，甚至集中在文蘭湖時，
這個唯一親眼見過丁一兇惡兵法的聰明小女孩。
也終於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珊姐，若現在丁一站妳的身旁，
他一定會用那討人厭的笑容對妳說，
流星多成這樣，這下別說七百六十二個願望，
就是妳許幾千幾萬個，應該也都會實現吧。
唉，他好好幫忙人是不會呦，到最後仍要堅持甚麼，
關懷不忘機歪，溫柔夾雜使壞的鬼道理！」
宇文鑀的埋怨，卻沒有得到來自背後的回應。
「姐姐？」
宇文鑀嚇了一跳，趕緊轉頭察看，
幸好她的姐姐並未閉上雙眼，只是淚流滿面。
「小鑀，我好後悔…」
「姐姐，妳怎麼了？」
「我好後悔留那張紙條給丁一學長，因為不論怎麼寫，
都無法表達我想告訴他的千萬分之一。」
文蘭湖畔，高崇歡睜開雙眼，
他才藉由手的觸感，發現自己是躺在草地上時，
立刻就聽到一聲帶著極度喜悅的熟悉呼喚。
「崇歡哥哥，你醒了！」
是小玲？ 她究竟是人是鬼的想法，
才浮現於高崇歡的心中，小玲纖細而帶著溫度的雙手，
輕撫著他的臉頰，那因為開心而使她情不自禁的動作，
彷彿迫不及待要向他訴說，在她嬌小身軀後方的那片夜空，
所落下的滿天星辰，還持續凝聚成一個個文蘭高中的女學生，
她們死時化為光之飛羽，如今也因光的團聚而重生。
「崇歡學長，謝謝你救了我們。」
「學長，你為了不讓學園祭被停辦，
把校長打倒，還受了傷，我們好擔心。」
「對呀，幸好高學長沒甚麼大礙，
還來得及和我們一起參加前夜祭。」
高崇歡看著圍在他身旁的十幾個學妹，
聽她們七嘴八舌，說著猶如架空小說般的劇情。
我哪有打倒校長，我不是被丁一那傢伙給揍昏的嗎？
心中滿是疑惑的他，緩緩撐著身子坐起，這樣的動作，
讓學妹們停止了交談，都以關心的眼神看著他。
「崇歡哥哥，你還好吧，別太勉強。」
高崇歡笑著搖搖手，示意自己沒問題。
「小玲，丁一呢？」
「丁一？」
「妳們都很討厭的學生會長，
那個丁一學長呀，他在哪？」
「丁一，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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