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諸侯之棋 第十二話(2)
(2)
俗話說得好，六月債，還得快。
而現今的麥當勞時代，造的孽更不用等到禍延子孫，
報應如同開一趟得來速，點的套餐馬上就來。
高崇歡不久前把他的堂弟高崇湛，打成光棍司令，
想不到一眨眼就輪到自己，整座塔已是人去樓空。
是否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統帥？
這並非高崇歡目前會思考的問題。他只是拿起家法這對鐵棍，
靜靜走往廳門，要說他跟高崇湛最大的差別，就是在危急時刻，
他不會求爺爺告奶奶，也沒空祈禱，只堅信靠自己才能渡過難關。
「崇歡堂哥，她很厲害，而且感覺好可怕，
你當真要一個人獨自對付她嗎？」
高崇歡微微一笑。
「鈴鈴，象棋的帥只能在九宮格內晃來晃去，
因為中國人的統帥多半躲在最後方，致力於人際斡旋，
說的直白點就是靠張嘴。但西洋棋的國王卻能打八方，
因為國王若不衝第一線，將領與士兵又怎會跟上？」
「崇歡堂哥，中國也有個明成祖呀，
朱隸不就每次都親率騎兵衝鋒嗎？」
「哦，歷史唸得不錯，我以為像妳這種年紀的小傢伙，
每天只會照著手中的鏡子，瞧瞧自己哪裡的妝不對，
所以前車翻了，後面仍一堆人照著那軌跡繼續翻車。」
高崇歡與堂妹談笑間，廳門被一股力道推開。
「我聽丁一說過，妳是個要進別人家之前，
總會在門外打一堆招呼的小女孩，
難道那些果真都是裝出來的嗎？」
宇文珊沒有回答，直接衝到高崇歡的身前，
右手翻轉間，一把刀出現在她手中，接著砍向高崇歡的頸部。
這點果然如他的推測，宇文珊可以輕易以演算系統破壞棋子，
因為棋子再怎麼像人，也不過就是個程式。但若要對付真人，
就必須傷害對方造成痛楚，再以百倍痛楚程式破壞其腦神經。
高崇歡以左手的棍格開宇文珊的刀，
右手的棍使勁往宇文珊的腰際掃，但鐵棍才揮到一半，
就被她的左腳輕輕一點，接著她整個人空翻到高崇歡的身後，
高崇歡趕緊往前一滾，背後仍被劃上一刀，傷口雖甚淺，
但不悅的疼痛感，立刻如怨鬼般開始糾纏了上來。
「可惡，我雖擅長寫程式，能架構完整的虛擬世界，
但這種近距離的肉搏，需要的是極為快速的演算能力。」
具習武資質的人，是由於其運動神經元的傳導速度，
較常人來得快，而神經元的發展，幾乎在出生時就已決定。
宇文珊之所以被稱為諸侯棋天才，正因她大腦神經元異常發達，
才能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進行演算，使她在這個虛擬世界裡，
拿捏起一舉一動都非常精準，左腳該踏上棍子的哪一個點，
用甚麼角度，施以怎樣的力道，在瞬間她都算得一清二楚。
「她還有餘裕來觀察我，就像寫完自己的數學作業，
還有時間瞧旁邊同學怎麼算，甚至能預測我下個動作，
哈哈，這也難怪有些女同學，會這麼討厭她。」
面對這樣的對手，高崇歡毫無畏懼，不斷閃躲時，
又被劃了好幾刀，但他無視高鈴鈴看到他受傷而掉的淚水，
強忍愈來愈深刻的痛楚，一直忍到宇文珊某次追擊，踏上那個點。
高崇歡笑了，小孩子若疼痛一定是哭，但歲月的折磨，
讓鬢開始霜白的人瞭解，只有與痛楚共存的人，能笑到最後一刻。
宇文珊確實能看清高崇歡目前的每個動作，但這大廳有個陷阱，
是高崇歡在她來之前所埋下的，當她發現地板突然陷落，
立刻往旁邊的牆一跳時，牆面突然刺出十幾根長槍。
這不跟之前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處陷阱相同？
但真正陷阱不只存在著陷阱本身，還有潛藏其中的心機。
宇文珊在瞬間，很自然使用她之前遇到這陷阱時的閃躲方式，
配合長槍刺來的節奏一一閃開，腳最後輕點某根槍身往上翻時，
懸在她正上方的天花板，那華麗的水晶燈竟突然落下！
「管妳再怎麼天才，也要讓妳好好上一課，
這可是個充滿陷阱與欺騙的社會。」
一切全是高崇歡的算計，宇文珊樓梯間的閃躲動作，
已給他足夠數據分析，並預測出她遇到相同陷阱的移動軌跡，
這座燈就被設計在落下時，會恰巧砸往她左邊太陽穴的位置。
這是犧牲一千多名風紀委員，使高崇歡發現宇文珊最大的死角，
是那引入注目的側辮，因為高手都把破綻藏在最明顯的地方？
問題的答案已不重要，當宇文珊因反應不及，
只能以雙手往水晶燈用力一撐，整個人完全失去平衡而落下。
她的手若一觸地，就能借力穩住自己的身形，但站一旁的高崇歡，
當然不會給她這機會，立刻衝上前，揮出銘刻著家這個字的鐵棍。
「小女孩，為妳的驕傲付出代價吧！」
但棍子竟然只掃中宇文珊的左肩！
高崇歡難以置信，自己千算萬算才營造出的良機，
卻在最後一刻沒瞄準她的左太陽穴，給她致命的一擊。
難道家法不該拿來亂打外人，也或許在那瞬間，
高崇歡突然回想在這文蘭高中，和宇文珊相處的點點滴滴，
溫柔的她總為著別人奔忙，高崇歡隱約感覺若是自己的臉，
濺滿這種女孩的鮮血時，某些惡夢就會開始糾纏一輩子。
手下留情得付出代價，因為受傷的野獸更加恐怖，
宇文珊落至地面，立刻起身衝到已在地板砸個稀爛的水晶燈旁，
手連續揮了數下，高崇歡看到十幾道炫目的光芒向他直射，
靠著狼狽在地上滾，才勉強閃開陸續而來的鋒利水晶碎片，
但最後的一波碎片，目標竟然是他身旁不遠處的高鈴鈴。
「甚麼，女孩何苦要為難女孩呀！」
高崇歡知道堂妹是處於無法動彈的狀態，
立刻把鐵棍往旁一甩，雙手用力急扯身旁的高鈴鈴，
卻忘記她身上套著一卡車的禮服，還是自己親手幫她穿上的，
這沉重無比的份量，反倒把高崇歡給拉了過去。
「靠，這下老貓燒鬚了，蘭英說的沒錯，
我這人最擅長的搞不好就是作法自斃。」
沒辦法了，高崇歡緊緊抱住高鈴鈴，
祈禱他的背有足夠的厚實度，讓如光束般射來的碎片，
無法從後貫穿自己而傷到懷裡的堂妹。就在他閉目待死時，
那些水晶碎片中最前面的兩片竟開始失速，後面的碎片追撞上，
就這樣二傳四，四傳八，如同宇文珊剛才撥掉大批箭矢的情況，
所有碎片都被捲入這場相互碰撞，在點點光芒四散下全跌落地。
這就是宇文珊的手下留情，這波碎片雖擲向高鈴鈴，
她也不願傷及這無辜的女孩，所以在擲前兩片時伏下了巧勁，
而其後的碎片，則按著能產生後續連鎖碰撞的設計一一擲出，
她這麼做只是為了引高崇歡前往保護高鈴鈴，所以在她心裡，
其實也認為高崇歡是個有情義的人，會為了保護他人而犧牲自己。
「崇歡學長，對不起，若你不姓高，或我不姓宇文，
我們一定能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校慶裡開開心心。」
該還他的手下留情已還了，而再怎麼有情義，
敵人終究要互相殘殺，宇文珊身形一動，迅速移到高崇歡身旁，
在他還來不及從碎片的危機中回過神時，刀已然往頸部而去，
只要身首分離，就能大喊敵主帥討取，若甚至一舉消滅高家，
或許，不，是一定要終止這令她厭惡至極的諸侯之棋。
女孩頭上的牛奶卻立刻被打翻。
雪白中帶著堅韌的手臂，從高崇歡的左腋下穿出，
那待在他懷裡，一直被他努力守護的女孩，此時竟手持著劍，
以極佳角度格住宇文珊奪命的一刀，清脆響聲讓高崇歡立時清醒，
這才發現自己懷裡緊摟著的女孩，竟然變成了夏秀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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