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諸侯之棋 第十二話(1)
第十二話 君生我未生
(1)
高崇歡曾對夏秀芳說過，人生一路走來許多的累積，
有時能比單純的想像力，來得更影響棋力的高低。一般來說，
棋手支配棋子的上限約在300個左右，若是超過這數字，
將造成精神層面的沉重負擔，嚴重的話甚至會精神崩潰，
所以諸侯棋賽才限制每個棋手只能使用255個棋子。
但高崇歡生於貧窮，時時刻刻得看人臉色，
繼而成為大家族受爭議的長孫，更飽受許多人的攻擊，
長年以來，所磨出待人處事的老練，負面情緒的掌控，
使他能盡量減少對每個棋子所耗費的精神，簡單來說，
只花一點點力氣，就可以應付掉煩瑣的人際社交。
當高崇歡再度以左手於胸前比了幾個手勢，
這祈求好運的儀式一結束，右手立刻按下控制面板的Enter鍵，
隨著大量的機械語言在這塔頂廳內的白牆不斷由下往上跑動，
許多道的光線開始投射到他的左右兩側，類似於3D列印，
光線盤旋所留下的軌跡都成為實體，不用半盞茶的時間，
他左右兩側，各100名風紀委員，以10乘10站得整整齊齊。
「崇歡堂哥，怎會突然冒出這些人，而且還長得都一樣？」
坐在正中央平臺上，不能動彈的高鈴鈴，
被這群面無表情，長得一臉免洗人物模樣的傢伙們包圍，
加上只差一句某某某萬歲，就極像獨裁者的畫面，讓她頗感害怕。
「情況危急，沒空管那些細部設定了。」
高崇歡不只沒空設定，也沒空好好安撫他的堂妹，
他以程式開始空降這些部隊前，已在窗邊欣賞了一幅畫面。
50名風紀委員接收他的命令，在草原阻截急速奔跑的宇文珊，
但她沒有緩下任何一步，甚至沒有改變一絲一毫的既有節奏，
只帶著那冰冷的表情，循著筆直一條線的路徑，那些風紀委員，
個個倒地，散成各種光芒，就這麼出現了棋子死亡時的情況。
「首先她並不像秀芳，使用劍這一類近戰的武器，
再由手的擺動來推測，也不是飛鏢袖箭之類的飛行道具。
那她應該是以演算系統，直接計算出拆解這些棋子的程式，
其實物理攻擊既簡單又快速，為何她不這麼做？」
高崇歡右手一揮，兩百名風紀委員立刻列隊，
整齊步出廳門，前往二樓進駐。同時牆上程式再度跑動，
又有兩百名風紀委員出現在塔頂廳，就這般反覆了十幾次，
在數學不太好的高鈴鈴眼裡，縱使看得眼花撩亂，
也知道這座塔內至少已有2000人左右的兵力。
宇文珊進入塔內，在一樓大廳之中，
東倒西歪的高家眾人屍體，使她不再以直線前進。
這代表她縱使再怎麼厲害，也不能無視地形上的限制，
觀察到此現象的高崇歡，嘴角不自禁上揚，當然這可能也是，
他看見宇文珊輕巧閃過所有的障礙物，卻在高崇湛身上踏了一腳。
「難道文蘭高中的這些女孩，在送到宇文家之前，
有的已被高崇湛所染指？ 所以宇文珊也知道這事？」
想起這事而感到一陣心痛的高崇歡，
趕緊打起精神，他要抓準宇文珊於塔外剛與許多人交手過，
如今由一樓至二樓，在狹長樓梯奔走，防備之心全放在前方時，
啟動樓梯處的陷阱，使某些樓梯開始掉落，或是牆邊刺出長槍，
只希望能多傷她一分，為最後的決戰多一成勝算。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宇文珊一開始確實反應不及，
臉頰被輕削出一道血痕，但她馬上抓住整個陷阱的設計邏輯，
配合著機關運作的節奏，像化身成一個在刀尖上跳舞的舞者，
從那微小時間差所產生的各個縫隙，完美度過剩餘的難關。
「崇歡堂哥，她，她的動作好漂亮。」
高崇歡不會罵堂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因為那是無能者在失敗時，總要牽怒自己人的老套說法。
他只是輕輕一笑，宇文珊優雅到會讓他人看到目瞪口呆，
神迷目眩的動作，在高崇歡眼中，她起初的失誤才是關鍵資訊。
「若是她沒死，妳就邀她一起加入體操社吧！」
高崇歡談笑間，宇文珊走進二樓的大廳，
面對的是數以千計，各種不同距離，不同角度及方位的攻擊。
「崇歡堂哥，你怎麼可以又放陷阱，
又派一堆人埋伏，用一連串骯髒的手段，
來對付一個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女生。」
「因為她一到塔頂，死的就是我。」
高崇歡淡淡的語氣，配合轉播著二樓廳的大螢幕裡，
宇文珊將所有攻擊瓦解，一臉淡然的冰冷神情。而左肩和右腿，
各添的一道傷痕，表示有某些角度的攻擊，是她計算上的死角，
這兩百個棋子的犧牲，換來的可是非常有用的情報。
高崇歡笑了，因為他算出只要在接下來的三樓至六樓，
超過千名的兵力繼續進行測試，就能完整知道宇文珊的所有死角。
等到她的膝上襪，全化黑蝶漫天飛舞，腿的曲線都讓人瞧個清楚，
就是高崇歡擁抱勝利，和宇文珊迎接死亡的時刻。
宇文珊十分迅速突破了三樓與四樓，
或許是粉碎的棋子已達700個，不斷重覆殺戮的行為，
使她本已不加掩飾的殺氣更加熾烈，當然也更落入高崇歡的圈套，
正欣喜計劃順利進行的他，卻被動彈不得的堂妹澆了桶冷水。
「崇歡堂哥，她的表情為何這麼可怕？
為什麼她要帶著這樣的表情來殺你？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都很受小女孩歡迎的嗎？」
高崇歡嘆了口氣，在育幼院，在他往常的生活圈，
甚至在文蘭高中當風紀委員長，每個女孩看到他都是笑嘻嘻，
一句親切的崇歡哥哥或崇歡大哥，是他耳熟能詳的問候語，
作夢也料想不到會有一天，淪落到被個可愛的小女孩追殺。
高崇歡沒料到的事，還有更嚴重的一樁呢！
宇文珊抵達五樓時，幾百發的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她伸出雙手，這是首次以她的身體來直接阻擋攻擊。
當左手撥了一下某根箭的箭羽，右手則輕觸另一根箭的箭尖，
兩根箭分別轉著圈，往相反方向彈回時，又各自勾到了兩把箭，
就這樣二勾四，四扯八，最後在這一連串的連鎖碰撞之下，
所有的箭全受到影響，不是落地就是射偏，竟沒有一箭碰觸到她。
這於凡人眼中被視為奇蹟，甚至可以來個膜拜的事，
也在高崇歡的預料內，不信神的他，認為只要掌握住邏輯與綱領，
任何事物皆有軌跡可循。所以他知道這不過是宇文珊在前幾樓，
面對密密麻麻的各種攻擊，不斷進行龐大資訊量的演算下，
被譽為諸侯棋天才的她，自然能因此而更加進化。
但高崇歡忘記他自己或許不是凡人，
他的部下，他的棋子，那還剩下一千多名的風紀委員，
卻個個都是凡人。而向來熟練人際關係，有極佳人緣的他，
很自然選用人類，做為自己在諸侯棋系統裡的棋子，
卻忽略了人類，是唯一具有『士氣』的兵種。
屠殺了近千名風紀委員的宇文珊，在凡人的眼中，
已如同一個千人斬的武神，最後還秀上這麼一手簡直如神蹟般，
根本不是人類所能辦到的事時，高崇歡的部隊士氣終於降至零，
逃兵潮從五樓廳內的那個爆發點，漫延至全塔，頃刻間全軍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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