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 殺手 第七回 轎子
《十五》
對於買醉的人來說，千金買醉，值嗎？
對於身旁就是酒樓的人來說，也許不值。可對於身旁是廟的石天來說，花千金換一壺與朋
友痛飲的酒，值得。
李三躺在廟裡神桌上，斜著頭往石天看去。石天倚在門邊，望著門外繁星。如果可以，石
天希望自己是天上的星，長伴在那明亮的月旁。
「我有些渴了。」李三道。
石天從惆悵中回神，道：「這裡無酒。」
「花鎮有酒。」李三說到花鎮，全身又開始癢了起來。
石天道：「你不怕那柄銀槍再找上門？」
「他不會再來找我，相反的，他還會擔心我自己再去找他。」李三笑道。
石天道：「為什麼？」
「你看到剛床上躺了個人沒有？」李三道。
石天道：「是有個人躺在床上。」
「那就是了，你若是剛剛也在房裡頭，就能看見胡不歸剛那強作鎮定的表情。」李三道。
石天道：「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李三問道。
石天點頭，道：「胡不歸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所以他不能離開房間。他不可以離開房間半
步，除非他想他的心碎的話。」
「你是個聰明人。」李三大笑。
可石天不笑，他道：「我還明白了一件事情，你不是燕子，所以你不姓李，也不叫三。」
「喔？」李三收起笑容，雙眼與石天的眼神相接。
石天道：「你早就知道我躲在房的窗外。你之所以出手，是想看我到底會不會出手助你。
」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李三又開始了大笑。
石天啐了口口水，道：「可我卻開始討厭起你，你是顆蛋，還是個姓王名八的蛋。」
「但你還是站在這裡。」李三道。
石天嘆道：「因你還是我的朋友，但你要記得你再也不會是最交心的那種。」
「現在我真的有些渴了。」李三道。
忽然有一女子吃吃笑的笑聲傳來，隨著三頂轎子而來。
「看來你我之間有人得了好運。」李三覺得那笑聲聽來有些順耳。
女人的聲音又出，笑道：「不是其中一人有了好運，是兩人都得了艷福。」
轎子已停在廟前，女人開口道：「兩位上轎吧。」
「有酒嗎？」李三斜著頭往外看去。
「好酒。」女人笑答。
「有女人嗎？」李三的眼已有些發亮。
「美人。」女人掀一小片簾，伸出她雪白的長腿。
李三大笑，不過已不是在神桌上大笑，他在轎內大笑。
「不愧是燕子李三，劍快人更快。這位小兄弟呢？上轎嗎？」女人道。
李三笑道：「他叫作石天，是顆石頭，不懂喝酒跟女人的。」
「妳是誰？為什麼要我們上轎？」石天不是個喜歡問問題的人，只是有時候為了釐清事情
，他還是得問。
「想請你們喝點酒抱個人，這理由還不夠充分嗎？」女人笑道。
「我不喝不認識的酒，不抱不認識的人。不去。」石天回頭，往神桌上一躺。
李三笑道：「他會來的，我們起轎吧。」
女人柔聲笑道：「你怎如此肯定？」
李三道：「他是不會見他的朋友讓人劫了去，還躺在這裡睡大頭覺的。」
女人柔聲笑道：「可你不是讓人給劫去，你是自己跳進來的。」
李三大笑道：「可我是讓酒與女人給逼跳的。」
《十六》
吳鯨想了一套掌，一套很平實的掌。
原本他是想找那個斷了手的石天試招，可現在他已經不想找石天試招。因為在他的前面已
有了個斷手的劍客，劍客的後方有一頂轎子。
劍客對吳鯨舉起了劍，道：「上？還是不上？」
吳鯨看著劍客的長劍，道：「出？還是不出？」
劍客大怒，提劍便往吳鯨刺。吳鯨出掌，一次很直很平的掌。劍客的劍沒有擊中吳鯨的眼
，吳鯨的掌已拍上劍客的身。
吳鯨上轎，轎起。
劍客已倒，倒得突然，神情也突然。對於劍客來說，這應該只算是一次很輕的拍肩才是，
可他卻已經倒死在地上。對於吳鯨來說，這樣的情況他看過不只一次，他在大海上見過很
多次。
他雖然身離了海，可心裡還是海。
他給這套掌一個名字，一個很常聽到的名字。
海。
《十七》
陸鷹的汗已退，胡不歸明白陸鷹算是撿回了條命。
胡不歸提起銀槍，準備離開這個房間。他不能告訴陸鷹，他是陸鷹的父親。有誰會相信剛
刺了自己的殺手就是自己父親，這種荒謬的言論。
胡不歸只能留下幾百兩銀在桌，他能給孩子的，就只剩錢。他不希望做這樣的父親，他要
讓自己的孩子還能有活的機會，所以他要走，他要往組織走去。要讓陸鷹不再被組織追殺
，最好的辦法就是沒了組織。
胡不歸走到門旁，他看見那一起與陸鷹回來的雙鉤。胡不歸放下了槍，拾起了鉤。鉤上血
漬斑駁，握柄油亮光滑，看得出來這鉤常揮。胡不歸從衣上撕了一塊布下來，血是會讓武
器長鏽斑的，胡不歸一次一次來回的擦，這是他還能為陸鷹作的幾件事情。
他將鉤也放在桌上，轉身提槍，推開了門。
胡不歸跨離了門，小慧站在門旁。
「你真要去找組織？」小慧看著胡不歸握銀槍的手。
胡不歸點頭，道：「若我死了，他醒來以後，記得讓他知道他還有個父親。」
「你為什麼要去送死？」小慧握住胡不歸握銀槍的手。
胡不歸看了幾眼小慧的手，抬頭朝前方準備好的轎子看去，道：「那你呢？為什麼要握住
我的手？」
胡不歸鬆了小慧的手，往前方的轎子走去。小慧的淚已在眼眶打轉，她看轎伕起了轎，離
去。看著轎子的離去，她往前衝了幾步。
小慧張開雙手放在嘴旁，大聲道：「我一定會讓他知道他有個很好的父親。」
胡不歸撕了胸口一塊白袍，往轎外放去。
白布落了地，是有些灰塵。小慧撿起有些灰的白布，送走了那頂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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