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卡片遊戲（六）
（六）詐騙集團果然猖獗
我還沒回答這需要思考一會兒的問題，
萱瞧我一眼，靈巧地站起輕盈的身子，頭也不回，
離開了她陪著我一整個下午，始終沒有移動的那個位置。
這是她表達憤怒的方式？
無聲也無息，帶著某種說不上來的黯淡雅致，
比起許多打扮漂亮，但一生氣就鼓足氣，扯著尖嗓，
喋喋不休的女人，萱給我這種形式的壓力反倒強上千倍。
「已經隔了五分鐘，你還沒有回答我。」
「唉，萱被我氣跑了。」
「我知道，不過她這幾年除了她的姐姐以外，
很少跟人說上兩句，竟然跟你一聊就是整個下午，
你先跟我談完，再去找她道歉，她會原諒你的。
而且她不在場，你跟我談她的問題也比較自在。」
「嗯，你說的沒錯。不過，我想拒絕。」
「甚麼，為什麼拒絕？ 你是認為神給不起你的薪水？
我能給你金錢，也可以給你比金錢更有價值的東西。」
「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在考慮報酬。」
「那麼，是因為你不喜歡萱？ 不想教她？」
「不是，萱真的很可愛，我也很願意教她。」
「那我可真是糊塗了，難道臺灣人說話都喜歡顛三倒四！
你既然覺得她很可愛，也願意教她，為什麼又要拒絕？」
「因為我覺得萱缺少的，不是一個家教，
而是一個家，一個有父親存在的家。」
（說出這話的瞬間，我感覺自己好似突然化身成，
村上春樹的《舞舞舞dance dance dance》裡面的男主角，
牧村雪的父親，要男主角照顧雪，並且打算給酬勞時，
男主角也說了類似的一段話。）
「萱需要的是一個父執輩給予的關懷，
這並不是我能給的東西，而我看到的，
是能給她這樣東西的人，在逃避。」
（我還真的是演上癮了。）
「你這是在教訓我嗎？」
（這句話讓我嚇一大跳！
小說裡才會出現的騎士精神，
馬上從我身上移除，這一瞬間，
我似乎又變回一開口就會得罪上司的白目屬下。）
「不，這十幾年來我所受的苦，
早已讓我完全不敢再去教訓任何人了，
更何況教訓神？ 我只是覺得縱使答應了你，
你的女兒，也不會因為我，出現你期待的改變。
我的自信折損殆盡，這樣的人不適合教導小女孩。
而偷懶不盡父親義務的你，卻還希望我代替你盡這義務。」
「我已覺得你就是我女兒家教的不二人選。」
「你說甚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神真的不會重聽嗎，還是因為太多人向祂許願，
投訴一堆鳥事，所以祂自然而然就有了選擇性聽覺？）
「我並沒有說要你代替我盡父親的義務，
我也沒說要你真的對我女兒產生甚麼影響，
你不但沒在意報酬，而且還先多想到這些事，
嗯，非常好！ 你十分有責任感，就是你了！」
「甚麼，不行啦，你不能擅自做決定！
我不是大學生，我是博士生，被指導教授知道我兼家教，
他一定會把我宰掉，你這不負責任的神不能這樣！」
「這問題太簡單了，只要在他宰掉你之前，
我先把他宰掉不就得了？」
「聽起來還不錯。」
「那就這麼辦吧！」
「啊，不行啦，你宰掉我的指導教授，我還怎麼唸博士班？」
「哦，呼，幸好你說得快，再遲個半秒，他就買單了。」
（果然真是神，用死亡筆記本殺人都沒能殺這麼快呢。）
「好啦，我說不贏你這不負責任的父親，
我答應當你女兒的家教，我會盡力教好她的。」
「非常感謝你，那你有甚麼願望想實現？
我給你的報酬，就是幫你實現三個願望。」
「暫時不用了，我沒甚麼願望。」
「哦，為什麼？」
「這個現實的世界，我也已認識到某種程度，
金錢、權力、欲望，就像一張無限交織與擴張的網，
我雖不想沾上，但也體認要免除在這食物鏈之外並不可能。
既然這齣戲都已這麼演了，又何必再許甚麼願來改變劇本？」
「這可能只是因為你對金錢、權力都沒太大的興趣，
那麼愛情呢，你不許一個跟愛情有關的願望嗎？」
「愛情，可能在這現實世界無法達成吧，
那只是在腦海中才最美，以最虛幻的方式才能存在的，
我要的愛情形式若存在，恐怕這世界的法則要變動不少吧！」
「哈哈哈哈，你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而且或許我根本不是要愛情，
只是要某種介於現實與虛幻間的感覺，
可惜這世界的走向，是愈來愈現實。」
（我到底在講甚麼，這真的是中文嗎？）
「我想，你已許下了第一個願望。」
「甚麼，我許了啥願望？」
「願望的許法不一定就要訴諸於口，
身為神的我已感受到你心中強烈渴望，
世界之大，我當然不可能為你一個人，
顛覆掉所有的規則，不過任何事都能找到平衡點。」
（神果然厲害，馬上也回一段明明在講中文，
但中國人卻沒幾個能聽得懂的話。）
「喂，你不要自己一股腦在那邊講，
而且元宵節也還沒到，別一直打啞謎！
你到底是幫我實現了甚麼願望？」
「總之你會知道的。」
「可是…」
手機突然傳來滴滴的響聲。
「糟糕，是我的手機快沒電了嗎？」
「是我的插撥，糟透了，這件事頗緊急！
沒辦法，我們就先講到這吧。」
「你還沒跟我說到底實現了甚麼？
而且，我還有兩個願望沒許耶！」
「現在都甚麼時代了，許願也是要講求效率，
好了，就這樣囉，我女兒就拜託你了。」
通話就在這沒頭沒腦的情況下結束了。
唉，臺灣的詐騙集團果然猖獗！
因為我把手機輕輕放下，腦海所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竟是在思考，自己是否又接到了一通詐騙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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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Lekas (122.117.249.68), 07/03/2014 20: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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