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下山後,這是第二個晚上了,不曉得阿東大哥他們完成任務了沒有?
是不是已經平安下山?
下山的那一天清晨,陽光照的山屋一片金黃,才六點,山屋就走的剩我們
四個準備下山的,才八點,雲霧就湧的連圈谷都看不見了.
直昇機
當橘色雙槳直昇機出現在蔚藍的藍天之上,隆隆作響實在很難不引人注意,
站在山屋前,我看見這龐然大物從品田方向充滿氣勢朝我們飛來
"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了呢?"
有點後悔上山前沒有堅持去借無線電,不知道下山後會不會又挨罵
"你是最前線的捏!怎麼可以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
直昇機倏忽轉向,但很快的,又折返了,面對桃山方向大草坡,我有點迷惘,
它正準備向我們飛來嗎?山屋前早聚了一群興奮的登山客,驚叫聲快門聲不斷,
直昇機竟然就這麼慢慢在我們眼前壓低高度,機門口站著一人,但實在看不出他
想做什麼,沒多久,直昇機再度起飛,散落了幾個大背包開始強健的向我們走來.
報案
關於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會有的報案,目前只聽過英文大哥說的:
"有一個獨攀的女子在三六九找不到她的爐頭,於是走下山步行至派出所報案"
英文大哥還強調:"爐仔頭,就一個爐仔頭喔!"我想到學長先前也掉了十幾個爐頭,
卻是自認倒楣了事.老劉順口問了:"那後來勒?"結局真是出乎意料,山上的警察竟然
跑到登山口一一搜登山客的背包,最後被發現誤收入了某團體某人的背包裡."太扯
了吧"我心想,下次真要告訴學長這招.
但這次這麼大費周章,看來事情不小.急急走向那群大背包,想了解發生什麼事了,
赫然發現走在最前頭的,是昨晚和我們閒聊三六九水管的阿東大哥!第二個,包養大哥!
還有,昨晚刁我們辦入山証的警察,剩下的兩人,也都是表情嚴肅,其中一人很乾脆的
身著警察制服外加白布鞋,很乾脆的讓人明白他的身分.是時上午十點.
素斷
直升機來前半小時,山屋裡兩支隊伍十六人早已前往聖稜,另外兩個打算撤退的
也帶著我準備的薄禮----山屋垃圾一包,踏上歸途,要不是那個被遺棄的阿伯還在上舖
斷斷續續咳著,山屋大概只剩我和咪了.
陽光很美,我和咪討論要不要去品田走走,懶懶的,沒幾分鐘,幾縷輕霧罩上後方
山頭,正好給了偷懶的理由.曬著朝陽,咪用箭竹做了一把掃帚,於是我們開始灰頭土臉
掃起山屋,正準備出去倒塵土時,門突然打開了,眼前的臉孔熟悉的就像不熟悉,我結結
巴巴吐出兩個字--"學長..."學長的驚訝大概不下於我,愣了好幾秒才走進山屋.原來
他是帶人來一日單攻二秀的,真是體力太好.
直昇機降落的時候,學長帶來山下的消息:"聽說有人報案,在素密達發現疑似[屍體]
?"待阿東大哥一行人來到山屋前,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麼,也可能是背包,也可能是屍骨,
沒有人確定是什麼,連報案者也是.
布秀蘭
無論是什麼,既然坐直昇機來了,必是十萬火急.學長他們有行程壓力先去單攻了,
任務小隊一行人開始討論接下來的行程.
原來,他們原先曾考慮被丟在素密達,但到了素密達上空很快的就放棄了這個瘋狂的
舉動.後來前夜他們計畫的營地因為有亂流也無法順利被丟下,直昇機駕駛眼尖看見遠處
有顆可愛的尖尖山頭上面有群人興奮的向他招手,山頭旁還有一間可愛的紅色小屋,逕自
駛去:"就這裡吧!"入山証警察立刻阻止:"不要啊!另一邊也有間一樣的小屋,就那裡吧!"
哈哈,這一念之間可是少走了好多路.
但是溝通自此埋下.稍做準備,大家問經驗老到的巡山員阿東大哥:"接下來勒?"
阿東大哥老神在在:"就去布秀蘭紮營吧!"入山証警察跳起來:"你昨天不是這樣說的!"
然後是長長的爭論,"地圖勒?"突然有人嚷著要看地圖,我下意識拿出了六年前做的四秀
地圖,他們一把接過去:"怎麼沒有聖稜線?"我羞赧的取回地圖,悄悄的去問兩位二日遊
的大哥有否地圖,他們熱心的取出導遊圖,任務小隊一行人立刻就專心就著地圖熱烈討論
起來,渾然沒有發現兩位陌生的好人靜靜的下山了.
半個小時過去,山頭聚集了更多的山嵐,入山証警察嚷著:"反正如果那裡沒有營地,
最多你就是被我們大家笑一下這樣而已!"阿東大哥已經說過好幾遍:"那邊有營地,我住過"
最後丟下:"一定包你滿意!"
然後他們決定取水,因為營地沒有水.但是,他們的寶特瓶不夠.我開始自責,自從山屋
有集水系統,我們就宣導不要遺留空寶特瓶在山屋,事實上,一早我已經把山屋找的到的
所有寶特瓶踩扁丟進垃圾袋.帶著抱歉的表情,我把垃圾袋拿出來找尋還堪用的寶特瓶,
一瓶兩升的阿東大哥毫不猶豫就拿去取水.翻翻找找,又找出一瓶600的,我看見紅夾克
警察背包打開正忙著打包,就把裝好的水瓶給他,又一瓶600的,因為只有他在打包所以
還是給他,跑進山屋,找到一個被人遺棄的水壺,裝滿水再次遞給他時,他停下手邊動作,
問我:"你是看我這個背包太小覺得它太輕就對了?"我笨拙的回:"沒有水會很渴"他嘆了
一口氣,再度把水塞進背包.這個教訓告訴我們:背包最好早點打好,沒事的話就不要再
打開了.
折騰了許久,總算他們出發了,背上重重的背包,義無反顧就往聖稜走去,他們真是
我心目中的英雄.當他們隱沒在樹林中,我告訴咪:"據說他們之間有些不合,似乎是真的"
突然一聲渾厚有力喊來:"我會再回來的!"靠!他們居然再度出現在山坡上,真糗!目送
他們穩健的步伐離去,學長也已單攻回到山屋,開始坐在木椅上閒扯,問學長帶的人距離
遠不遠,"應該不遠吧!"因為我們一直有聽到說話的聲因自山那邊傳來,等啊等,一個小時
半過去,為什麼有聲音卻遲遲不見人,我們都很納悶,都已經扯到沒有話題了,好不容易,
聲音變近了,學長站起來,看是要準備午餐了,結果從杉林冒出頭來的,竟然是任務小隊!
這回,咪在我們一起掃山屋前時,偷偷附耳告訴我:"他覺得那些聲音一直沒變過,一直
都是同一群人的."
阿東大哥
阿東大哥一回到山屋,朗聲宣布:"要救別人之前要先照顧好自己"入山証警察緊接
著說:"雲都起來了,風好大,我看快要下雨了呀!"又一人接話:"何況我們要去查証的連
是不是屍體都不知道啊!"看來他們已達成共識.
是煮晚餐的時候了,阿東大哥問包養大哥:"你帶的鍋子多大?"包養大哥回答四人份.
不久,阿東大哥手上多了一個破舊不堪的臉盆,黑黑髒髒的,他跑到集水桶下方伸手掏了
半天,我好奇他在找什麼----菜瓜布.尋布未果,他索性將臉盆交給包養大哥,我跑到包養
大哥面前,大哥看看臉盆,又看看我,最後用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清了臉盆煮飯.
接著,阿東大哥熟練的清理集水桶,又去開了太陽能板,說到太陽能板,它一下子能開
一下子自己關掉一下子又自己開了,阿東大哥說它是"神經病".
是夜,月色皎潔,我賴在幾位大哥席間,問東問西,問到:"在黑森林失蹤的人真的都
找不到了嗎?"紅夾克大哥正色:"從民國65年登記有案到現在,一共17人,連任何裝備都
沒有被發現."我噤聲,這就是所謂的人間蒸發呀,阿東大哥冷不防:"裝備都被狗熊拿去
穿了,人家看到一行人十七人背著大背包穿著夾克拄著登山杖,發現這群人好蒯啊!"
這大概是山中特有的冷笑話.夜,開始有些涼意了.
包養大哥
一陣適意的靜默,包養大哥突然對我們說:"你們上次看到我,和這次有很大不同,
因為我結婚啦!"驚訝的忘了說恭喜,上次,大概三個月前吧,那次在三六九工班.
蹲在哭坡下觀景台等學弟看雲起,突然一人竄出山徑,低垂著頭披著毛巾看起來
很疲憊,但腳步又快的不像話,明明是上坡卻十分有力的往上衝,大夥都靜靜注目著他,
他一衝上觀景台,我才發現,管理站那個白白淨淨的,竟是傳說中會跟我們一道上來的
巡山員.包養大哥一放下背包立即取出工具開始修起破掉的欄杆,扣扣的聲音迴響在
哭坡上.
那個晚上,包養大哥跑來敲我們的門,撞見我們正在和布農的PODA打牌:"啊你們有
訪客!"來自地利的小幸幽默的說:"我們在賭這幾天的工資,要不要一起來?"有著泰雅
剽悍性格的包養大哥婉拒了打牌,但倒是和我們一起擠進小房間聊天.那天晚上,我們
知道他喜歡夜裡運動以維持身材和膚質,他確是原住民中少見會修飾自己容貌的,至於
他為什麼會叫"包養"這個奇怪的名字呢?是因為他高中時曾有歌女表示願意出錢包養他
.我和咪張大了嘴巴聽他說,他以為我們不信:"我說真的捏!"
那為什麼這個黃金單身漢會閃電結婚呢?
我十分無禮的問了這個問題.
"因為搞出人命了呀!"我第二次聽他說話聽到張大嘴巴.
"看!那邊有流星!"包養大哥指著咪後方天際.
"趕快許願!"不知是誰說的,但我根本就來不及看到什麼流星的影子.
包養大哥搖搖頭:"沒用沒用,我許了好幾次了,就是沒中樂透呀!"
有不知道是誰說的:"就算許願了還是搞出人命了呀!"
眾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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