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杰日記-重慶森林

看板tellstory作者 (birdjay)時間19年前 (2004/12/17 05:49), 編輯推噓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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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一陣子打工很多 何謂多 大概就是多到身體會抗議的份量 開始只是輕聲咳著一兩聲 讓人不在意的次數 但隨著時間拖久 不知名的病毒在我原本就很虛弱的體內循環滋長 我體內的病毒已經蔓延到可以抗衡我白血球的數量跟能力了 咳嗽越來越頻繁 加上我不怕死的每天五 六根抽菸 咳嗽簡直是要發生世界末日般 完全不想好起來的跡象 我開始喝起熱水 生薑茶 雞精 牛奶 盡量以很健康的方法讓我的身體自行啟動痊癒裝置 但可惜的不是每次都奏效 咳嗽最痛苦的事 應該就是半夜睡到一半 你會被自己的咳嗽聲震醒 你的睡意明明已經濃到讓你眼睛睜不開了 你卻還得打開半朦朧的狀態應付咳嗽 一邊要咳嗽一邊要回到夢裡是很矛盾的兩難 而你剩下的另外一半朦朧狀態你的室友們會負責幫你打開 對於這一點我真的是無可奈何的在心裡跟他們說抱歉 我在最嚴重的這段時間中 曾被一位朋友硬拖去看醫生 看完之後絲毫不見好轉 我一咳起來是不會有想要停的結束 那種停不下來的樣子 就跟你在養魚要餵飼料一樣 你放再多的飼料 魚也一定笨到猛吃直到翻肚浮起來為止 但我畢竟不是魚 所以我動起了想再去看一次醫生的念頭 但我又不想去大醫院花錢 我也不想跑到很遠的地方 而在我規定的條件下符合的地點 離台科最近又可以看醫生的地方無疑的就是公館那地帶 公館夜市是台科附近最快的夜市 而公館夜市裡面的那一條街前段只有兩家小醫院 有一家我不太可以明確的定義它叫醫院 那一家真的可以稱的上醫院嗎..我總覺得不太對 因為那家醫院裡面有不屬於小兒科的針灸減肥治療法 離奇的那家醫院卻遠負盛名 多少女性不知從哪兒遠道而來的求診 那家醫院明明是小兒內科 卻被各式各樣各種年齡層的女性佔據了整個門口 甚至連騎樓下的人行通道都被她們畫上等候區 我還不只一兩次看過要去做針灸減肥的人 排成一條不可思議的長龍跟去排演唱會的人潮常一樣誇張 我腦子打量自己 怎麼看的都不適合進去看裡面的醫生 那醫生會問我什麼樣的問題 我怎麼也無法想像 搞不好擠在那群女人之中還會被誤會是陪女朋友去做塑身的 我在第一次看完醫生之後 因為情況未見好轉 去到那家醫院門口晃過兩次 但是都被裡面突然抬頭懷疑的眼光逼退 那種眼光似乎錯亂說著這裡是女廁你怎麼可以進來一樣 我真的沒勇氣去領教那一大片的質疑 而另外一家醫院是朋友介紹我去的 朋友介紹的醫院就在那家不太像醫院的醫院同一條街上 只距離幾家店面而已 既然朋友開口介紹 我也沒有任何推託的理由 我的身體也沒有允許我再拒絕的退步 畢竟我的身體還是屬於我的身體 我找了一天 沒有要打工的晚上 循著朋友口中的地點 不難找到它所在的位置 這家醫院果真是非常不起眼 不起眼到 你從外面的馬路上騎車過去一點都不會注意到那家醫院的存在 就算你去逛街也會一個不小心忽略掉它 我也沒有在懷疑的思考下猶豫太久 我說過 我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 醫院門口有著現代化的自動透明玻璃電動門 門口進去大約兩步的寬度 就是櫃檯 櫃檯是 凹 字型的外觀 櫃檯高的距離到我胸部鎖骨以下一點點的位置 低的距離到我橫隔膜的位置 櫃檯後面有我看不見的小房間 明顯的是要讓病人跟醫生解決問題的地方 櫃檯裡有一位女孩子 不是我們在大醫院裡看見穿著一身白的護士 那位女孩子有著一頭男孩子般的短髮 大約跟我同年紀 骨架十分瘦弱 穿著白色的T恤 短袖露出的手臂非常白皙 看起來就是常在不見日光照曬下的場所工作的膚色 顴骨有一點突出卻又不會太誇張的與整張臉配合的剛剛好 嘴唇的顏色紅的跟臉的顏色搭配起來似乎又更鮮豔了一點 給人很清爽的風格 但整張臉第一眼讓人注意的地方是她的眼睛 在臉可以放下五官的範圍內 她的眼睛倒是出奇的大 就是大的會讓你一眼就注意的那種大眼 她雖然在醫院裡工作 她的眼神帶給人很有精神的感覺 加上她把男孩子般的中性短髮往上梳 更有年輕人的味道 整體來看 雖稱不上走在時代尖端 但也還能進入時代 因為我是第一次去那家醫院 不能單單以健保IC卡了事 依照台灣的規定 我必須填寫類似履歷表的單子 非常公式化的格子我填上了非常公式化的答案 寫的順手 但我遇到了 現在的住址 我卻遲遲無法下筆 難道要我寫下學校的住址嗎 還是要寫老家的地址 我反覆的躊躇著 那位女孩看穿了我的猶豫 臉帶輕鬆的對我說 這樣就可以了 我對她點了點頭 看著她把我寫的那張單子形式化的看了看 放在她工作的L型連著櫃檯的桌子上 桌子上面還有擺著好多好多東西 但我實在不怎麼有興趣去了解那些死的東西為什麼會在那裡 我回頭就坐在門口進來方向右邊離沒三步的椅子上 由三張同一顏色的椅子連成一排 我坐了第二張椅子 我沒有把背包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因為我擔心還會有人要進來看病 背包我放在大腿上 背包輕的重量跟我肺軟的狀況幾乎可以畫上等號 我拿起了早就準備好的書 翻了翻我已經看過的地方 但我的注意力卻飄到了書本以外的空間以具體的形式化出 我的注意力變換成巡邏飛機一般到處巡四著周遭的動靜 在有平方公尺限制的房間裡 我找到了可以讓我注意力滯留的物體 有目地的落在櫃檯上那位女孩子身上 這種到處探查的狀況不能說的上是不知不覺 但我又不是很刻意的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只是一種直覺吧 我那麼想著 那家醫院裡並沒有電視 還是有 我沒注意到 還是沒開 我當時也沒有多方面去觀察 我只是覺得當時好靜 那家醫院靜的跟電動透明玻璃門外的世界完全不搭 有一種像是要進入異次元的黑洞裡 你只要觸摸到某個界面 空氣就泛起類似漣漪的水波 你就會消失到另一個空間去 而當你進入了不知名的幽幽虛幻空間之後 整個世界只有你跟那位女孩 你似乎可以擁有更多的時間去把握更多事情 我好有那樣子的感覺 在那裡 只有三種聲音在我所屬的空間裡 在我看不見的小房間裡 醫生跟病人的互相對話 是個女病人 男醫師 醫生的語調從那房間一絲絲傳來讓我覺得很有溫暖的氣息 果然跟我朋友說的一樣 所謂的溫暖就是醫生多問了平常問題外的問題 還有那位女孩在櫃檯裡沙沙的寫東西的聲音 因為我當時是坐下的角度根本看不見櫃檯裡的她在做什麼 她好像一個人 一個我看過的人 我會這麼仔細的看著她 猜測著她好像誰 其實在那幾秒我心裡已經有了底 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注意力的轉移 體內的病毒的注意力也跟著轉移掉一樣 我原本是咳嗽的十分嚴重 嚴重的程度讓我好像要把整個肺跟胃往我的喉嚨頂出來一樣 怪的是當時我一點都沒有生重病的感覺 只是微微向前傾的咳出幾聲 只是這樣而已 我翻沒幾頁 就從那小房間裡走出一位女病人 隨後這時候外面也從進來一個男生 那個男生一進來女生就馬上貼近 這一對男女認識 從他們講話的親密樣子推算不是情侶就是夫妻 那一對男女在櫃檯拿藥順便跟那個女孩聊了起來 [妳看起來好像是來這裡打工的而已] 男人開口說 接下就是男人身旁的女人應和著 櫃檯那位女孩有沒有回應他們的話 我也弄不清楚 因為要迅速的把耳朵代替眼睛的功用沒時間練習實在好難做到 我還是盡量持續把視線專注於書本上 用耳朵當作視線 那個女孩在剛剛那一對男女來拿葯的同時就已經站起來做自己的事情 醫生過了不久就出來了 她拿了我寫的那一張單子親手交給醫生 醫生咪著眼睛上下看了看 很親切的喊我的名字進去 這實在有違一般的醫生入行那麼久的行徑 我把書闔上 放進我的側背包裡 由右向左把拉鍊拉到底 跟著醫生進去 進去之前 利用轉頭幾秒空餘的時間望著那個女孩 她依然在做自己的事 她很中性的打扮讓我視線多逗留了幾秒 一進去 房間裡面的空間雖然小 但還不到讓我訝異的程度 牆上掛著詳細記載人體結構體的塑膠圖 醫生後方鐵櫃裡放著我永遠不可能會去碰的英文書本 有張像似按摸床的電動躺椅 電動躺椅左側連接著清洗喉嚨的儀器 其他的東西我就不太有時間去留意了 醫生的長方形小鐵桌子放在一台電腦 還有沒有任何特色的白色鍵盤 可能已經使用很久了 上面泛著融入鍵盤的淡黃色 靠著角落的位置還放著一座台燈 燈放出的光線微弱到讓我覺得好多餘 光線好像被人調到只可以照出電腦跟鍵盤的範圍 醫生大概有著一個五.六十歲的年紀... 頭髮呈現黑白相間的顏色 三七的分層 很乾淨 很整齊 臉上佈滿了成熟的線條 檯燈光線造成的陰影讓那些線條更明顯 老醫生的臉散發著認真的氣味又帶著慈祥 慈祥的質感讓我覺得他是不是下班之後有去慈濟功德會做義工 他身為醫生的熱心表現的確讓我有一點想要再介紹朋友來 但我跟醫生的對話 還是逃脫不了平常的所需要的啦啦啦啦啦 太過平常到我有一點想打瞌睡 我只想快點結束這一段對話直接跳到領葯的階段 我準備離開座位的時候 那位醫生還叮嚀我不可以熬夜喔 我說 [大學生怎麼可能不熬夜] 我出了小房間 再度坐到剛剛的位置上 我再把放進背包的書拿起來看 等著要拿藥 那位女孩從後面的小房間拿起了醫生針對我的病情要開的葯的英文名字 我默默的凝視著她 有時候她的突然舉手拿藥罐也會讓我低頭下去不讓她發現我在注意著她 隔了不久 那位女孩子喊我的名字 她在我的姓後面加上先生 我好不習慣這種世俗的稱呼 但我的年紀大概也不得不讓她冠上這個稱謂 我靠近櫃檯向那個女孩拿藥 當時跟她最近的距離只有一包西藥袋的長度而已 難以描繪的眼神交會 並沒有擦出電影或是小說的劇情中的閃電火花 當時的眼神交流在拿葯的你給我收的過程中是必要的一道手續 我注視著她臉的變化 想著她讀哪裡或是已經畢業了 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平常下班之後的休閒活動是什麼 會不會跟我一樣喜歡到二手書攤買書........ [葯要三餐飯後吃喔] 她說 公式化的回答打斷了我一連串的飛躍式的問題 我習慣性的點了點頭 除了點頭 我根本不知道還可以再有什麼動作 然後我就走出那家小醫院 我走過了幾家店 快速的走到馬路上我停放機車的地方 我的機車 小狼 停在馬路上畫白色長方形大格框框裡 我在機車旁考慮了一下 做不了決定 我好像化身作人型傀儡木偶一樣 被某種東西放出無數的鋼絲線勾住我的身體 要控制我的行動 但要控制我的東西卻睡著了 搞到我滿身繞著無頭鋼線 我最後向自己做下一個小賭注 要是我的背包裡有紙跟筆 我就跟那個女孩說出我想說的話 我拉開拉鍊 伸手進背包摸了摸 在我的背包裡有沒有抱著必然的期待 我想是有的 有些事 果真是注定般的出現 我在一家出租VCD的店家牆壁上 把起紙放在不是很平的牆壁瓷磚表面 用紫色的原子筆在紙上寫了一段話 寫完之後 我還是充滿了猶豫 畢竟這是一股非常唐突的舉動 在我思考的同時 我的身體卻已經動起來了 這是很違背相互密合的身體機能 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身體一樣 無數的鋼絲線又在開始操縱著我的身體 不由自主的僵硬腳步 走的一點都不如平常的自由 我再次走進那玻璃電動門裡 進的比起第一次來的乾脆 感覺像是拋開一切我又進來的衝動 醫生跟女孩都不見人影 好像從來不曾在那裡出現過的情況一樣 但醫生的聲音卻從那小房間傳來 在我離開的幾分鐘裡又來了另外一位病人 我看不見那位女孩 她不在櫃檯裡工作 她是不是在後面 我猜 我向前確定了一下 我身體貼著櫃檯 我還以為是櫃檯的高度擋住了讓我看見她的視線 我在往櫃檯裡瞧了瞧 那個女孩不在她原本的位置上 我在四周一吋一吋的搜查了一下 剛剛的椅子 剛剛的櫃檯 剛剛的靜 就是沒那女孩的影子 那時候我還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因為當時我根本沒計畫下一步的行動 現在的行為真的可以說是衝動 我又覺得非做不可 不過 我想 她不在也好 可以避免掉我再次跟她對望可能會有的尷尬 我在櫃檯裡面的桌子上找了適當的位置 伸手跨過櫃檯把要給她的紙攤開在她工作的桌子上 放好之後 我又環顧了一下左右 緊張的部分在外人看來就跟當小偷是沒兩樣的 確定真的不見她的身影 我轉頭面對可以直接望見外面街道的透明玻璃門 等待著紅點的掃描 那張紙上沒寫著任何讓人覺得驚奇的話 也沒有充滿詩情境的表白 那張紙上只寫著; [妳有看過王家衛的電影 重慶森林 嗎 妳長很像裡面的王菲..............BJ] 就這樣而已 我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我的方法 也沒問可以聯絡她的方法 我只是純粹的留下我想說的話跟我習慣性會留下的英文簽名 我也沒想過會再次見到那個女孩 玻璃門向左右兩邊同時間移開 我離開的乾脆就剛剛進來時一樣 我再次走出那兩扇電動的透明玻璃門往我小狼的位置走 外頭馬路上數不盡筆直穿梭的車輛像是一直重覆停不下來的畫面 各種頻率的吵雜聲充斥在台北盆地地形裡我可以習慣的叫做平常 污濁的空氣進入我已經半壞掉的肺更換著我身體所需要的含氧量 在屏東老家夜晚的顏色 我們總是一慣性的稱為黑色 但在台北 天空背景的黑 表面好像又被人噴上薄薄的霧氣 讓黑看起來顯的好不自然又很不健康 這不應該是原本夜晚的顏色 我不知道該跟誰抱怨 我走在騎樓下 不時會望著那片不自然的天空 又會看著走過我身旁來來去去的人 有時單位是一群 有時是一對 有時則跟跟我一樣都是以孤單為單位 我們都在過著自己的生活 現階段的生活是不是自己終生要追求的目標 全地球上 也只有自己才會知道 我的臉總會不經意的透露出 我好羨幕不屬於我的人生 我從不怕被人發現我的忌妒 因為 無論是在何時何地是不會有人在街上去留神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另一段人生 那位櫃檯裡的女孩應該也有自己的人生吧 我會不會在她的故事裡留下一點點印象 我想都不敢想 跟那位女孩的故事就跟去年我在台大遇到腳踏車女孩一樣短暫 我從我黑色的外套右邊口袋裡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是8點32分 在8點32分的那一個時間點 我笑了 我有多久沒笑了 我已經忘了 我幾乎已經忘了我生命中本來就可以擁有笑容這回事 總之 我就是笑了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8.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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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奇怪的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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