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96級,與成大山協的一封信 by 蟲
這是崇鳳在青海湖遊湖後,化身為文藝青年寫的文章
她找了一家網咖(是的,青海也是有網咖的,我想不久後青康藏高原,應該到處都能打手機)
寄了回來,要我幫她po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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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96級,與成大山協的一封信---蟲>
走在青海湖的邊上,我聽著音樂,
突然想給你們寫一封信
在想,我們何以如此年輕？
我說得年輕並不是那種十七、八歲的年輕，
這一路上並不曾出現過猜對我年齡的人，
饒是跑過多少江湖的大哥大姐。
他們總說我20歲。20歲！
年齡能代表什麼呢?真真假假又有什麼關係？
我們何以如此年輕？
我想起了96級，那麼年輕的一個世代。
我總是無法接受96級的畢業，在我的心理面他們仍都是大二大三。
他們畢業了！
這有什麼呢？學生終有要畢業的時候。
他們也不過就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個個迷途的小書僮罷了。
然而我突然有種恐懼，
我恐懼一切終必要成空，我恐懼他們將不再年輕。
可是事實上，你必須承認，
這很難。
你必須對這個有點自信才行。
我突然理解了當年我畢業時某學姐的驚慌失措原來是什麼樣子。
那好像是這幾個學弟妹在她的心裡面已然成塑了一種氛圍，
不能也不允許輕易被打破的。
一旦畢業，我們的信仰就崩壞了。
好像應該是這樣。
可是我在自己身上見證這種崩壞，
有多麼離奇至極的緩慢。
他們說我太年輕，不應該26歲。
他們說我像孩子，怎麼可能26歲？
我於是想起成大山協，這個雕塑我成為孩子的地方。
我心裡想著：那裡孩子才多呢！
整片整片都是孩子，像青海湖畔的油菜花一樣亮眼。
孩子揮舞著雙手，花田裡夢想紛紜。
想著你們現在應該都在山上，聽說台灣今年夏天天氣很好。
想你們應該走了不少的山，想你們在山上的笑容應該燦爛無比。
我嫉妒你們的年輕，就像別人嫉妒我的年輕。
可是很奇怪，只要想到你們，在山上或不在山上，
我就會有勇氣走下去。
成大山協是個經常提醒人要年輕的地方。
一旦你老了，也許就不再適合這個地方。
我們的年輕是一罈新釀的酒，愈陳愈美，愈久愈香。
所以我開始學會不再害怕你們畢業，
我相信我們的年輕會一直存在，
就像我們曾已見證過的那些OB一樣。
他們老過，他們好似不曾老過。
這裡離台灣很遙遠，距離拉開後生命裡的某些意義會更加清晰，
例如山，例如成大山協。
走到這麼遠，你才終於知道這個小小的大學社團，
在你生命裡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那些人，那些事。
然而它會一直延續下去，97級、98級、99級…
它不死，只要我們還在，它全新的年輕就會灌注到我們的生命裡，
在將來也許枯燥煩悶的工作崗位上，提煉一點勇氣，
告訴你生活還可以是什麼樣子。
然後我們就能持續穩健地走下去。
「我們也許不會再一起站在山上…」畢業的時候你是這麼想的。
然而我們也許會。
你又在OB身上看見了這種不可思議。
所以一切的結束都是暫時性的，這事沒有終結的一天。
它不過就是一個社團，但不知覺間它已貫穿我們的人生。
它沒這麼偉大，但它的確有力量，細密而綿長。
我多麼慶幸能在它裡頭遇見了這麼一群人。
我們在裡面學會了行走。
學會了一起行走，學會了就算是在不同空間，
也能一起前進。
山上、工作上、生活上。（喔當然課業上除外）
然後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
我在青海西寧市一間叫“桑珠”的背包客棧裡認識了一個人，
他叫王磊，25歲，黑龍江省牡丹江人。
靠著單車與帳篷走天下，
是個窮鬼，習於到處騙吃騙喝（←這是他自己說的）。
他本來預計出來走一年，可是現在無法走了，停滯在西寧。
我問為什麼呢？後來才知道他在新疆烏魯木齊搭帳篷的半夜裡被搶了，
3個維吾爾族男人，一個守門、一個收拾包袱、一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磊說：「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我不覺得害怕，我覺得興奮！」）
他們還挺好心的，留了帳篷和一條褲子給他，
其餘統統帶走了。
「狼為甚麼要吃人？」「因為人不好。」王磊說。
他只能落魄的回到西寧，無法再往下走，但也不想就此回家。
我們跟他處得很好，幾天下來他說：
「謝謝你們，你們讓我有了勇氣想繼續走下去。」
我很驚訝：「應該是你鼓舞了我們吧？窮困潦倒到這種地步還能繼續耗著！」
離開桑珠前一天，他告訴我決定下一站要去四川，
得意地跟我說他買了個12塊錢（合台幣48塊）的包，他能繼續走下去了。
我說：「12塊錢！你買了個啥包啊？」
他說他買了個爛包，也不知道能用多久，就將就點看天命吧！
我聽了差點沒昏倒，不知哪來一股凌雲壯志，
仗著自己是公費，一時豪氣風雲地說了：「我買個包兒給你吧！」
誰都知道大背包對於一個行者有多重要。
一旁的卉君也即刻喊著：「我也可以出錢！」
我想在大陸買個大背包A貨500塊人民幣也就搞定了，
他那12塊錢的包不用看也知道是個廢物，
大家同在一個道上，就算是幫個忙吧！
是認同，也是支持。（我想起去年川藏行劉五幫我出錢買機票我才能回昆明）
王磊才不要呢！他一個大男人的。
他說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他心領了，但我不管啊！
我們耍了許多手段和技倆，在他陪我們逛街的時候硬是買了個大背包給他，
我說：「我們買大背包給你是我們的心意，你收也好不收也好，
你要拿去賣掉我也不在乎，反正就是送你了。」
他說：「如果我不要呢？」
我說：「那是你的事。」
他收下的時候，整個戶外用品店門口一片歡天喜地，
我的腦海裡閃出一句超俗氣的話：助人為快樂之本。
說再見的時候，他背著那顆藍色大背包問我：
「如果我不走了回家呢？」
鼓起勇氣地我笑了：「那也是你的事。」
他要我們在他的大背包上簽名，
卉君寫KEEP GOING，豆子寫加油王磊
我寫：歡迎加入成大山協。（對啦我很幼稚）
我告訴王磊，成大山協是養育我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為它，今天也許我不會走出來，
不走出來就不會遇見他，也就不會有這個包了。
這包是成大山協一齊送給他的。
我教他打包，跟他說我可以想像我們一起在台灣爬山的樣子，
他說台灣的山有啥好爬的啊？這下我可不服了，
我告訴他台灣的山很美，他現在知道台灣的山很美。
你們知道嗎?他啥也不會！
我告訴他帳篷不用單獨外掛可以分開打包在大背包裡，
他還誇我很聰明。
多數戶外常識他不懂，並且他現在什麼也沒有，
但他知道如何走天下，他想走，這樣就夠了。
在他面前，我竟有種科班出身的渺小。
然而我們能相遇，交錯，他背上我們的大背包，
然後分道揚鑣。
這是成大山協給我的故事，也是我給成大山協的故事。
我在青海湖畔走路，想著這些事，
想著你們，想著給成大山協的一封信。
青海湖的湖水像海，海的另一面有溫柔綿延的青海北山，
中間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和草原，上面有藍藍的天。
我喜歡青海湖，我知道你們也會喜歡。
故事說完了，而我們仍舊年輕。
成大山協94級，蟲
2007.08.04 往德令哈的火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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