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糰子
「609號房的老爺爺不見了！」
一位照護員倉皇失措的衝進員工室報告。
晚餐時間，照護員不管怎麼點名，都沒看到609號房的老爺爺，以為老爺爺是睡糊塗了，到
房間查探，609號房卻空無一人。
照護人員的騷動引起老人們的注意，連老人們都開始接耳交頭的討論。
609號房的老爺爺是這裡的新住客，住進老人之家還不到一年。
.
老爺爺很抗拒住進老人之家。
搬進老人之家當天，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顧自己不方便的腿還杵著拐杖，硬是搶過兒子手上
的行李，一瘸一拐，磕磕絆絆地，頭也不回的走進老人之家，只留下兒子跟媳婦一臉無奈的
目送。
老爺爺很少話也不喜歡搭理人，就算照護員特別親切的跟他對話，通常也只碰了滿臉灰，雖
然他常常板著臉，也依稀看得出來老爺爺年輕時，長得很好看。
老爺爺最常做的事就是將受傷的腳伸長，自己一個人坐在靠窗的沙發上，對著窗外發呆一整
天，有時候一整天也不說任何一句話。
曾經有人好奇地問了：窗外什麼都沒有，你怎麼能看這麼久？
老爺爺只指指窗外，乾脆地說：「怎麼會什麼都沒有，有四季啊。」
對方原本想藉著問問題展開對話就這樣隨著他簡單的回答成了句點，只好挫敗地離開，繼續
留著老爺爺一個人看著窗外。
.
「他今天做糰子的時候，好像很開心呀。」一位老奶奶忽然想到。
「是啊，是啊，他從來沒在上課的時侯，這麼開心啊。」
「真的，真的」
老人們像是偵探終於找到線索般，開始興奮地討論起。
.
老人院常會安排一些課程，像是體能，手工藝等等。
讓老人可以保持身體運轉也能因為學習而讓心情愉快的課程。老人們上課的時候，總會顯得
興致勃勃，神采奕奕，只有老爺爺在課堂上，總是一副很無聊的樣子，常常像只是敷衍一樣
，草草了事。
一直到今天是配合時令的糰子課程，老爺爺從來也搞不懂課程主題。當講師一說到主題，老
爺爺忽然顯得眉開眼笑，興高采烈，很是開心的樣子，連平常極為嚴肅的臉都笑開了好幾次
，因為極為少見，所以老人們都相當有印象。
「老爺爺的糰子呢？」照護員問起熱烈討論的老人們，因為老人的腸胃不好，不能一次吃完
整盤糰子，所以照護員將他們做好的糰子寄放在廚房。但照護員怎麼找都找不到老爺爺的糰
子。
「是不是拿回房間了啊？」一位老奶奶猜測著。
「有可能啊，那個人總是我行我素的。」另外一位老爺爺接口。
老人們順著老爺爺與糰子這話題又開始七嘴八舌。
「他是不是特別喜歡糰子啊？」當中一位老奶奶好奇地問。
「好像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是他過世的妻子很粗心大意，新婚的時候，常常一盤糰子什麼大
小都有吶。」ㄧ位老爺爺回憶起他們的對話。「好像有一年還什麼顏色都有。」
「一盤糰子什麼大小都有就很奇怪了，糰子不就只有白色的嗎？」老奶奶皺著眉，很是疑惑
地問。
「不知道吶，好像味道也常常不一樣，婚後好幾年後味道才逐漸穩定。但他不怎麼在意，好
像對他來說是很美好的回憶。」
「這也太奇怪了吧。」好多老人就這點，一起發出驚嘆。
「啊呀，今天不是中秋嗎？他不會跑回家了吧！？」有位老人猛然想到，嚷嚷地說。
「怎麼會想要跑回家啊？他住在附近嗎？」
「一定不住在附近的啊，一句交代都沒有，真是太讓人擔心了。」
這家老人之家因為主推風景優美，老人可以每天像渡假般過著退休生活，所以位置有點偏僻
。
「真是太讓人擔心了，都幾歲了？」有人這麼說。
「太讓人擔心了。」好幾個老人馬上應和。
「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哪。」
老人們面露擔憂，持續著你一言我一語的漫談。
.
老爺爺的兒子接到老人之家的通知，心急地馬上衝回老家查看。看著老家的燈全暗，他心也
跟著一沉，如果不在老家會是在那裏呢?
會不會回過家一趟又離開了呢？
他父親離家前，要求過他妻子固定回來老家打掃，到處應該都打理的很乾淨，要不然他父親
見著，肯定會氣壞。
他邊想邊打開老家的門，一路走到廳內都沒有人，還正想著該不該報警時，他聽到後院傳來
動靜。
.
「欸，妳看～這可是我‘第一次’自己親手做的糰子喔，根本一點也不難，妳看看～有沒有
做得比妳剛開始做得好？」
中秋夜幕裡，天空無雲只有一輪圓月，甚至沒有半顆星星。在皎潔雪白的月光照射下，他看
到他老邁的父親獨自一人坐在後院，用一隻手巍顫顫拿著一顆糰子到半空，迎向月光，充滿
皺紋的臉帶著孩子般的笑。
.
在這裡他不是609號房的老爺爺。
他曾經有個妻子，有個家還有段幸福的婚姻。
.
.
.
IG: IPPAN_JOSEI
波波黛莉創作者 ：IPPAN_JOSEI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137.167.2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616046252.A.29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