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故事典當所 #16 木偶
「每個人一輩子總會遇上一個吃定自己的人。」
誰都不想當個任人擺佈的木偶，總會希望能扯斷懸絲不受操偶者的擺佈，但又害怕面對那
斷了懸線後，沒有靈魂不知該何去何從的自己。
「一頓飯或是下午茶交換故事？」
照片裡的她看起來是個充滿自信的漂亮女生，用一封簡短的訊息當作交換的引言，我們約
好在NY Bagels仁愛店碰面。走進店裡穿著牛仔吊帶褲留著短髮的她，說話時總是低著頭
，似乎刻意閃避說話時兩人可能交會的眼神。但具有出色的外型的她，此刻卻像失去靈魂
般徬徨地坐在我的面前。
「我的餐就交給妳點吧！看看妳覺得我適合吃點什麼。」
我想用這樣的方式當作今天破冰，在心中也同時幫她點下一份早安酪梨雞肉沙拉，希望用
早安來喚醒她，清爽的口味則用來沖淡她籠罩在身上的濃烈情緒。而她點了鮮蝦三明治與
楊桃汁飲品給我，用季節限定的餐點來呼應我們的短暫相遇。雖然充滿蝦子的辣味餐點讓
我難以入口，我卻依舊毫不猶豫的大口吃著，努力消化這不知如何開始交換的氛圍。點完
餐之後，她依舊左顧右盼的看著四周，似乎難以專心在我們的對話上。
「妳還好嗎？」
「我只是很餓，我和你交換除了想看看在別人眼中的自己，也是為了分散注意力，但我不
想說為什麼。」
她開始大口吃起餐點，想填補生理的需求，或許心理的空虛也渴望被滿足，只好依賴其他
人來轉移注意力。她不想提起自己的故事，但卻也無法聽我說故事，在這矛盾的氛圍下，
彼此對話多了許多我刻意留下的空白，去感受她的情緒，利用快速切換自己的故事的方式
，來試著找尋一個彼此有共鳴的頻道。終於在談論起關於愛情的故事時，她的眼神專注了
起來，她漸漸說起了關於過往的愛情。
她曾經陷入一段有婦之夫的曖昧情感，工作上的互動與協助，對方的一些主動示好，更加
深了她對對方的依戀，儘管知道這是不被允許的關係，也未曾有過太踰矩的行為，情感卻
深陷其中不捨放棄。但他被質疑這段曖昧時，卻化身為被害者，說出是女生主動靠近才導
致這樣的發展。
「當下的錯愕也讓我正式認清他，也學會了一個教訓，再也不會讓自己跟不正確的對象，
有著任何的可能。」
用一個沉痛的回憶換得看清一切，至少能讓自己下定決心脫離困境。她毅然決然的離開前
一份工作，希望讓自己能換個環境重新開始，試著開始找尋屬於自己的愛情。她不抱著太
多期待開始從批踢踢的歐兔版找尋，意外的開啟了這段令她又愛又恨的關係。
他並不是一眼就讓她愛上的男生，但卻在幾次的相處後，喜歡上他安靜專注的樣貌，希望
能成為他寂寞人生中唯一的陪伴。感情就這樣逐漸加溫，正值適婚年齡的她，想像著能走
向屬於他們的未來。
但愛情總是難以捉摸，正當她還在享受愛情的階段，對方卻開始急速降溫。幸福只維持短
短的幾個月，終究走向分手的終點。但關係沒有因為分手而結束，愛情變成了失去平衡的
天秤，而越是努力拉回平衡的那方，也就累積著更多的痛苦。
「在我們的關係裡，我就是屬於地位比較低的那個，所以才被他的所作所為影響著我的情
緒。」
「那你為何不離開或封鎖他？」
「因為我做不到，我封鎖他我會更痛苦。」
關於愛情的抉擇，正確答案其實早就存在自己的心中，只是不願意面對，用不放棄為斷線
的愛情續命，痛苦就當作堅持的副作用，找尋沙粒中幾乎不存在的珍珠，繼續期待著自己
都知道不可能出現的結局。
「我以為我早已不在意他，但沒想到當前幾天他出現在我眼前時，依舊如此的閃閃發光。
」
說起這段故事時，她就像收音機一樣重複播放著相同的句子，像是要說服自己接受那句話
的意義；把相同故事說給不同的陌生人聽，好像每講一次就可以減輕心中的痛，沒想到卻
只是再度戳痛內心的傷。深陷於一段痛苦關係之中，卻被泥濘拖著腳的人，旁人看起來就
像一台需要維修的唱片機，但只有當事人知道，那些跳針的、不合邏輯的、情緒性的，亦
或是自說自話的言語，正是付出真心，用力活著的最佳證明。而故事說到無可奈何之處，
她不經意發出的笑聲，藏著的是她不願意在人前留下的眼淚，但卻隨著整夜未曾停止的笑
聲在心底嚎啕大哭著。
「這次我想要取得平衡，我不再回應他的訊息，我要成為這段關係的主導者。」
一段平衡的愛情，並不是木偶與操偶師的上下關係，而是能在同一平面上，憑藉著自由意
志與雙腳起舞。但當她意識到自己就像被操縱著跳舞的木偶時，她用盡全力扯斷了一段懸
線，希望脫離操偶師的掌控，但斷了的那一端並沒有因此自由，反而像是失去靈魂的在空
中擺盪著。或許她期待的從來就不是脫離絲線後的自由，因為那是連繫彼此的證明，只是
希望操偶師能把目光再次移回曾經的最愛。但空蕩蕩的舞台上，徒留她一人喪志在地，只
剩下想像能帶領她回到過去翩翩起舞的日子。
看著與她告別後離去的背影，心中也祈禱著她能真正的與這段關係告別。希望她能成為木
偶奇遇記的皮諾丘，遇見一個賦予她靈魂的藍仙子，用生命經歷讓自己變身成為一個真正
的人類。
故事典當所，所有的故事都該有一個結局，而能畫下句號的，只有身為作者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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