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小馬與春花已刪文
我不知道這篇創作有沒有違反版規。不過，我還是PO了。希望大家會喜歡。
（一：春花）
當春花把麥克風遞到小樹手上的時侯，小樹楞了一下。隨後，春花彷彿放鬆了全身的力氣，雙手張開一屁股坐在了小樹的身旁。春花近乎齊腰的長髮輕微的掃過了他的臉頰，他聞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味。
「換你唱了唷。」春花說。語氣中帶著五歲小女孩的俏皮。
小樹看著戴著黃色帽子的麥克風，又轉頭看了螢幕上即將播放的歌曲，是薛之謙的「演員」。他聽過了幾次，也喜歡這首歌，但是他沒信心也沒把握能這首歌唱好。心裡雖然不想唱歌，但仍努力的跟著螢幕上出現的字幕唱著。這首五分鐘的歌跟國中歷史老師講課文的時侯一樣漫長且毫無趣味可言 。
唱完之後，小樹將麥克風遞回給春花。「唱完了」他說。他彷彿用盡生命唱歌一樣，感覺筋疲力竭。
「哈哈哈，你根本是在唸歌嘛。」春花長大了嘴巴開心的笑著說。「好，換我唱了喔。老師教你什麼叫做唱歌。」
小樹從來都沒有這麼近距離的看著春花。他看著春花唱歌。他發現春花沒有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樣有花妝。春花的臉上有一些雀斑，眉毛有點稀疏，臉有點方。但是，小樹卻被春花唱歌的模樣吸引了。到底是什麼地方吸引了小樹的注意力？小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想要弄明白這一點。是她濃密的睫毛，笑起來眼睛形成像拱橋一樣的弧度，是左邊臉頰上那個淺淺的酒窩，還是喝了一些酒之後泛紅的臉頰？
春花唱完了莊心妍的「走著走著就散了」站了起來，穿過了小樹前面把麥克風遞給另外一個男生。春花穿了一件有著白色玫瑰花圖案的藍色洋裝。洋裝的群擺隨著春花的移動，像海浪般飛舞著。
小樹這個時候才把注意力轉回到現在。KTV的包廂內有八個人，除了春花之外，剩下的小樹全部都不認識。當然，一開始這些人都向小樹介紹了一下自己，但是，小樹完全沒有記住。小樹看著桌上擺滿了啤酒瓶和零食。這些人喝著酒吃著零食，開心的談笑唱歌。他感覺到自己好像不屬於這裡，是在一群地球人中的火星人。
「你怎麽都不說話，也不喝酒？」一個穿著印有咖啡色帆船圖案黑色背心，綁著馬尾的女孩，往小樹靠了過來說。
小樹隱約聞到她說話時，嘴巴散發出來的酒精味道。皺了一下眉頭，說：「嗯，我不會喝酒。」
「那你可以跟我聊天啊。」女孩說。「你叫小樹對吧？」
小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該不會忘記我叫什麼名字了吧？」
小樹被猜中了，臉上露出了尷尬帶著老練業務員的假笑。
「我叫冬月。要記住喔。」女孩撥動著頭髮，接著說：「忘記女生的名字是一種非常不禮貌的行為，知道嗎？」
小樹依舊無言以對。他真的很不習慣這種一下子就必須和別人熟悉起來的場合。冬月繼續說個不停。小樹低著頭，雙腳併攏，雙手規矩的放在膝蓋上。他偶爾點頭，偶爾發出「嗯」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正在聽著嘮叨的媽媽訓話一樣。他一直有意無意的在注意著春花的一舉一動。他看著春花一下子喝酒，一下子坐在另一個男孩子的身邊有說有笑。他不知怎麽了，非常在意春花和男生說話時，把手放在那個男生的肩膀上或腿上，或者和那個男生身體靠的很近，臉幾乎快要碰上別的男生的臉。
「喂，小樹。」冬月推了小樹一下，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小樹轉頭看著冬月，慌忙的說著：「有，有，有。」
一個小時之後，所有的人決定今天到此為止。小樹和其他人陸續的走出了KTV，然後和其他人禮貌性的道別。小樹覺得肩膀一沉，春花的手搭在了小樹的肩膀上，身體靠在小樹的身上。
「春花喝多了，你送她回家吧。」冬月說完，轉頭和其他人一起走去。
小樹看著深夜KTV門口的馬路。行駛在馬路上的車輛變少了，大多數的店家都關門了。剛才在包廂內的吵雜和現在的寧靜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小樹緩慢的走向停在前面不遠的機車。春花的原本搭在肩膀上的手，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勾在小樹的手臂上。小樹心中突然冒出一種奇妙的感覺。他的手心在冒汗。臉頰變的有點燙，心噗通噗通的跳著。小樹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我只有一頂安全帽喔。」小樹說。
「沒關係啦，晚上不會有警察的啦。」春花說。
小樹小心的把摩托車牽出來自己坐了上去，並且發動。他轉頭看著春花，春花不顧自己穿著洋裝，張開雙腳一屁股坐上了後座，然後伸出雙手抱著小樹的腰，胸部直接貼在小樹的背上。
小樹勃起了，他尷尬的拉了一下褲子。就這樣騎著摩托車載著春花。不知道是為了掩飾尷尬，還是心臟莫名的悸動，小樹騎的比平常還要快。到了春花住的地方，小樹將車停好之後，跟著春花後面上樓。小樹覺得，自己應該要負責任的把春花送回家，這才是負責任男人應有的行為，他這樣告訴自己。
小樹看著春花在她的紅色小背包裡面翻找著鑰匙，開了門，走進漆黑的房間。
小樹說：「那我走了。」
小樹轉過身正要下樓，覺得穿在身上的襯衫被拉住。小樹轉過頭，春花吻了上了。小樹感覺溫熱的嘴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春花柔軟的舌頭伸進了自己的嘴巴，和自己的舌頭交纏著，他閉上了眼睛，嘴巴嚐到的酒精和零食的味道。
「謝謝你送我回家。」春花的嘴唇離開了小樹的嘴唇之後說道。隨後，春花關上了門。小樹一個人呆站在了被關上的門前五分鐘，才轉身下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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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早上九點半才起床。她心裡想著，完蛋了。我又睡過頭了。她起身坐在床上，她覺得自己的意識好像在霧中轉圈圈。過了五分鐘，她才完全清醒過來。她發現自己穿著昨天的洋裝，她急忙著找著手機。她才想起來手機放在紅色的小背包裡，打開手機看到12通的未接來電。她趕快回撥電話。
春花覺得口很乾，好不容易才帶著歉意說道：「喂？」
「小姐，妳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電話那頭是主管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一頭隨時想要攻擊敵人的老虎。
春花想著我怎麽可能承認自己昨天玩太晚，反正已經遲到了，乾脆編個理由下午才去上班好了，說：「我早上不太舒服，下午再去上班可以嗎？」
「小姐。你這個月已經是第十一次早上不舒服了。」
春花心裡想著，你這個禿頭又邋遢的老傢伙，記這種事記那麼清楚幹什麼？她咳了兩聲說：「我是真的不舒服。」
「妳每次都是真的，只有我是假的嗎？」主管說完之後，就把手機掛了。
春花聽到手機被掛掉之後，隨手把手機丟在床上。這死老頭，我不過就是一個被你呼來喚去的小助理，什麼雜事都叫我做，一下子叫我影印文件，一下子叫我泡咖啡，我不做你自己不會做嗎？偶爾還會偷摸我。
春花從床上起來，在滿地衣服的六坪大的小套房內中找尋沒有被衣服蓋住的地板走到浴室，隨手脫掉洋裝往浴室外的地上扔。
下午，春花進了公司。她看著主管油膩膩的禿頭，數著到底有幾根頭髮，主管的聲音從她的左耳進去，直接從右耳出去，完全沒有停留。她也不想讓這些聲音停留。
從早上累積起來的工作，加上下午的工作，堆積在她的辦公桌上，全部都是小事。春花完全不想做，但是不得不做，一邊做還要一邊聽主管嘮叨。處理完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她看了一下手機。Line上面主管傳了十幾條訊息，她完全不想看，一定又是交代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要我做，是想把我累死嗎？小樹傳了三則訊息，她點開了。訊息是：我到家了。你今天還好嗎？什麼時候我們一起吃頓飯？她不想回，她不喜歡和男人單獨吃飯。冬月傳了一則訊息：下次什麼時候再一群人一起出去玩啊？她雖然很喜歡熱鬧的場合，但是她今天也不想回。
春花走出公司，她不想立刻回到那個空蕩蕩黑漆漆，滿地衣服的家。而且，她還沒吃晚餐。她決定在路上亂逛，想著晚餐要吃什麼。她公司的附近雖然有幾家餐廳，但是都已經關門了。她不想吃什麼滷味，鹹酥雞之類的東西當晚餐。她發現馬路對面有一家叫做Wonder的店。那個Wonder的字樣和顏色怎麽跟麥當勞這麽像？她穿過了馬路走進店裡。裡面賣的東西也跟麥當勞非常的類似。不同的地方在於，完全沒有客人。
「歡迎光臨。請問妳要點什麼？」
春花看了一下商品的看板，才看這個說話的人。這個男人，頭髮亂七八糟，頭頂上帶著一頂印有Wonder字樣的白色帽子，他戴著一副塑膠的黑框眼鏡，但是眼鏡掉下來，擋住了眼睛，他的臉頰上長滿了痘痘，嘴巴附近還有一些沒有刮乾淨的鬍子，像仙人掌的刺一樣冒出來。
「呃……小姐，請問妳要點什麼？」男人說。
春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閃電擊中了一樣。
（二：小馬）
小馬低著頭走進了上班的地點之後，抬頭望了一眼那個掛在牆上，隨處可見的廉價圓形時鐘，時間是下午的二點四十四分。小馬走到自己的櫃子前，換上了工作需要用到的制服。
「小馬，今天你能不能站在前檯？」正當小馬剛踏進平常工作的廚房時，店長問道。
「前檯？」小馬感到有點慌張，繼續說道：「前檯不是一直都是大牛在站的嗎？」
「我聯絡不到他啊，大牛一般都是二點三十幾分就會到了。他還跟我說，如果二點四十他還沒到代表他可能睡過頭了，叫我一定要打電話叫他起床上班。」
「現在才二點四十五吧？搞不好他正在騎車，沒辦法接電話。」
「先不管這個啦。你等一下就直接去前檯站。等他到了，你再回來廚房這邊。」店長說完把前檯的制服直接塞進了小馬的手裡。「你趕快換一換，然後去站著。」
「為什麼不是店長你自己去？」小馬的語氣不太堅定的反問著。「那邊缺人的時侯不是通常都是店長你去頂嗎？」
「小馬，你饒了我吧。我從早上六點就上班了。大牛沒來我可能要做到晚上十一點才下班。」店長露出像無尾熊一樣無奈地表情說道：「難道你要我把這張給客人看嗎？」
「可是我不會前檯的工作……」
店長不等小馬把話說完，搶著說道：「安啦，我等等聯絡不到大牛會到前面教你啦。」
小馬不甘願的換上了前檯的制服，心裡想著：我的臉比你更難看。
店長拍了拍換完制服後小馬的肩膀，說道：「小馬，就交給你了。記得要微笑的說：『歡迎光臨。』喔，知道嗎？微笑，微笑。」
小馬露出苦笑：「知道了。」心裡卻想著，你叫我笑，我也笑不出來。
小馬走到了前檯。工讀生夏雨露出牙齒笑著：「哇，今天換你喔？大牛哥呢？」
「他還沒來呀。店長就叫我出來了。」
「他該不會是又跟女朋友吵架了吧？」
「我哪知道，我跟他又不熟。」
「你有跟別人熟過嗎？」夏雨睜著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小馬。「他最近好像常常跟女朋友吵架。」夏雨說完轉過身走向廚房，踩著愉快的步伐說道：「我先下班囉，等一下還有約會。小馬哥加油唷。」
小馬呆站在櫃台前。低著頭看著放在櫃檯上的印著餐點的照片。心裡想著，自己本來就不是當服務業的料。當初，面試的時候只是想找份可以混口飯吃，不必面對人的工作。他抬頭看著前面大片的落地玻璃窗。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的經過，誰也沒瞧向這家店一眼。真不知道老闆是怎麽想的，他以為把麥當勞的M倒過來變成W，然後把店搞得跟麥當勞一樣，就會跟麥當勞一樣嗎？
小馬抬了頭看了掛在牆上同樣隨處可見的廉價圓形時鐘。三點六分。他想大牛再不出現就糟糕了。他實在無法露出微笑讓別人看見他不整齊的牙齒，他也無法抬起頭面對別人，他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怎樣，比路人更像路人，甚至覺得自己比流浪漢更像流浪漢。即使他穿的再正式且乾淨的衣服也一樣。他無法相信，別人看到他的模樣會對他露出笑容。時間過的也太慢了吧？秒針上像是一隻被繩子拉著卻不甘願前進的黃金獵犬一樣，好久才在時鐘上移動一格。
電動門打開了，有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並肩的走了進來。小馬的心劇烈的跳動著。他必須抬起頭，並且露出微笑，說歡迎光臨。這兩個人走到了櫃檯前。小馬覺得這兩個人一定用兇狠並且帶有敵意和輕蔑的眼光看著自己。
小馬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性的抬起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歡……迎……光……臨……」他的眼睛仍然注視著櫃檯。
「歡迎光臨，請問兩位要點什麼呢？」店長即時的出現救了小馬一命。
小馬又低下頭。聽著店長和這兩個人的對話。他想逃離現場，甚至想直接把戴在頭上那頂印有愚蠢的W字母的帽子直接摔在櫃檯上，然後轉身走出這家愚蠢的店。但是，他連做這件事的勇氣都沒有。
店長服務完客人之後，轉身對著小馬說：「大牛還是沒有接電話，我手機都快打到沒電了。」說完店長用力拍了一下小馬的背，說道：「還是要靠你了。」說完之後開始教小馬如何操作點菜用的電腦。
到了晚上十點前，店裡總共來了十五個客人。小馬一樣勉強自己抬起頭，露出怪異的微笑，用著顫抖的聲音。他一共點錯了七次餐，找錯了五次錢。小馬又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十點三十七分。小馬稍微感到放鬆了一點，再二十三分鐘就可以下班了。如果運氣好的話，大夜班的櫃檯人員提早上班，他就可以更早下班了。
小馬抬起頭，看著玻璃窗外。白天的喧囂被夜晚的寧靜取代了。路上的行人幾乎看不到了，車輛也一樣變少了。黑暗中，只剩下幾盞路燈。他看到一個穿著白襯衫，黑窄裙的女生朝這裡走過來。他立刻低下頭。電動門打開了，一陣風伴隨著這個女人吹了進來，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這個女人走到他的面前。他隱約感覺到她的視線停留在他身後上方的餐點目錄招牌上。
小馬抬起頭，眼睛一樣看著櫃檯，用著顫抖的聲音說道：「歡迎光臨。請問妳要點什麼？」
女人沒有回應。過了一分鐘之後，小馬再次問道：「呃……小姐，請問妳要點什麼？」
女人彷彿回過神來，說道：「二號餐吧……」
小馬說：「好的，一共是129元」
女人將五百元的鈔票遞給了小馬。小馬伸手接了錢，他感覺到女人的手又柔軟又燙，女人過了五秒之後，好像想起來什麼才把手收回去。
「今天怎麽是你？」接班的大夜櫃檯人員是一個大叔。
小馬感覺到那個壓在肩膀上的巨石總算可以放下了，用著疲憊的聲音回答道：「你問店長吧，我先回去了。」
小馬回到家後，洗完澡，直接倒在床上。上班帶給他的壓力，讓他像從山頂墜落的大石一樣直接昏睡。
——
隔天小馬像往常一樣的時間到店裡。他看到店長站在更衣室的前面。
「小馬，抱歉，今天還是要拜託你站前檯。」店長接著說：「我一直到半夜十二點，還是一直打電話給大牛。但是，他都沒接。」
小馬的心像在高空中洩了氣的熱氣球一樣向下墜，他的心像坐在熱氣球裡的人一樣慌亂。雖然，這樣，他還是換上了衣服，戴上了愚蠢的帽子，走到了櫃檯。
「咦？今天又是你？大牛呢？他會不會出事了啊？」夏雨問道。
小馬搖了搖頭。心裡說道：我怎麽可能會知道，我又不住在他家。
「那我先回去囉。小馬哥加油！」
小馬覺得夏雨天真無邪的聲音，在自己的耳朵聽起來更像是一種嘲笑。心裡想著，好吧，我加油。
可能是昨天一整天神經緊繃的關係，也可能是昨天睡了整整十二小時的關係，也可能是知道其實這家店根本沒有什麼客人的關係。總之，小馬沒有昨天那麼緊張了，起碼是在沒有客人的時候。
小馬想著，這家店的生意這麼爛，怎麽可能還沒倒閉？不不不，不能這樣想。要是這家店倒閉了，自己等於沒工作了。而且，這份工作實在太輕鬆了，雖然薪水不高，但是日子還是能過。
「小馬，有進步喔。」店長在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從廚房跑出來用力的拍了小馬的背說道：「今天的錯誤減少了。我早就說過你可以的。」
小馬點點頭。然後看著店長回到了後面的廚房。他抬頭看了時鐘。十點三十三分。店裡的電動門打開了，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他雖然抬起頭，但是眼睛仍是看著下方。他眼睛的餘光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的襯衫和黑色裙子的女人的腰部。
——
小馬回到家後，洗完澡，像昨天一樣直接倒在了床上。不同的是，他在昏睡之前，他思考了一件事，為什麼那個香味那麼獨特，卻又那麼熟悉？在他還沒想到答案時，他就已經睡死了。
大牛像是消失了一樣，隔天也沒有出現。店長也一樣，讓小馬站在櫃檯。夏雨也一樣對小馬說加油。然後，那個香味和那個女人也一樣會在十點三十幾的時候出現。
（三：春花）
「春花，春花。」冬月蹲在春花前面賣力的揮動雙手。
春花像是擺放在路邊攤前的看板樣子，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放在膝蓋上。就這樣維持了幾乎一整晚。
冬月看著不尋常的春花，用盡全身的力氣硬是把原本坐在春花旁邊的男生擠到一旁，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整個包廂內的沙發像波動的海浪一樣，從冬月的屁股開始蔓延。被擠開的男生看了冬月一眼，隨即繼續喝著手上的啤酒。
這個突然其來的震動沒有影響到已經變成看板的春花。冬月搖了春花的肩膀，大聲的說道：「春花！」聲音幾乎蓋過了從KTV音響發出的音樂和歌聲。
春花彷彿像是剛從冬眠起來的熊一樣。轉頭看著冬月，說道：「嗯？怎麽了嗎？」
「是我怎麽了，還是妳怎麽了？」冬月反問道。
「那我怎麽了嗎？」春花也反問道。
「妳今天怪怪的。」
「我怪怪的？」
「妳這個禮拜都怪怪的。」
「我這個禮拜都怪怪的？」
「不要用我對妳說的話反問我啦，很煩欸。」冬月看起來有點生氣。
「我覺得我蠻正常的啊。」
「正常？」冬月轉頭問剛剛被擠開的男生問道：「欸，你覺得春花今天正常嗎？」
「不正常。」男生簡單的回答。
「你看看，別人都說你不正常了。」冬月回過頭來對著春花說道。
春花沒有回答，伸手把面前的啤酒一口喝完之後，說道：「我想回家了。」說完站起身來就直接朝包廂的門口走去。
冬月用手頂了一下旁邊的男生一下，說道：「欸，你去送她回家啦。她好像心情不好，你賺到了。」
男生立刻站了起來快速地走出了包廂的門。
春花站在KTV的外面看著馬路對面發呆。過了不久一台白色賓士停在她的面前。副駕駛座的門打開。
「進來吧，我送妳回家。」男生說道。
春花走進了賓士內。一路上男生不停的說著話，但是春花仍是處於呆滯狀態。到了春花住的地方。春花下了車，從車的前面繞過了駕駛座，男生從搖下的車窗抓住了春花的手。
「就這樣？」男生說。
春花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謝謝……」語氣異常冷淡。
「上次我送妳回家，我們還打了一炮，今天就這樣？」
「嗯。就這樣。」春花說完之後，甩開了男生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向自己的家樓下的大門。
後面傳來男生的聲音，說道：「幹！賤女人，我是以為可以打炮才送妳回來的。」說完，賓士車發出巨大的引擎聲飛馳的往前開走。
春花回到家後，腳踩在四處亂扔的衣服上，坐在了床上，心想著男生剛才的話。原來我是賤女人，如果今天我和你打炮了，那我就不是賤女人了嗎？春花想了一個小時，想不出答案，她之前到底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她在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
隔天，春花準時到了公司，坐在了椅子上，整理了像極了自己家地板上那堆亂丟在地板上一樣的桌子。十分鐘之後，她準備把一大袋的垃圾拿去丟的時侯，她看到了她主管那油膩膩反射著日光燈，發出像是正中午太陽耀眼光芒的禿頭出現在辦公室的門口。她走了過去，並且微笑著說道：「早。」即使那個禿頭和她擦身而過，並且故意用手碰了她的屁股一下，她也沒有在意。
「妳最近都很早到喔？是看錯時間了嗎？還是鬧鐘壞了？」主管的語氣充滿著挑釁。
春花只是笑著點頭。
下午三點。春花在茶水間遇到了秋雪。她們兩個同樣是小助理，只是部門不同。在公司雖然常常見面，但是大多時間春花都是直接經過。
春花對著秋雪微笑點頭。秋雪也是禮貌性的點頭回應。
「偷懶一下。」春花開口說道。
「我也是偷懶一下。」秋雪吐了吐舌頭回道。
「其實，我……」春花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她的腦袋中某顆齒輪卡住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嗯？怎麽了嗎？」秋雪微笑著說。
春花感覺自己有點變的不像自己了。她停頓了三秒，用帶著愧疚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我們不是很熟，可是你能幫我一個忙嗎？」然後用著很誠懇的表情追加了一句：「拜託。」
晚上六點五分。春花站在公司樓下的人行道上，看著趕著下班快點回家的車輛在她的面前來來去去的穿梭。她的腰被頂了一下，她回頭看到了秋雪。
「說吧，幫什麼這麼神秘？」秋雪問道。
「不是現在。」春花帶著歉意說道。
「不是現在？那是什麼時侯？」
「大概是十點三十左右吧？」
「還有四個小時耶。」
「我們可以到處逛逛啊。」
「不能先吃飯嗎？我肚子有點餓了。」
春花本來沒有指望秋雪會答應幫忙她。但是，她真的想不到任何方法來做這件事，也沒有勇氣做這件事。她露出苦笑的說道：「那也要等到十點半。」
「什麼？」
春花已經想到秋雪聽到這個無理的要求之後，會立刻轉頭就走。她沒想到秋雪沒有離開。
「那就等到十點半吧。」秋雪嘆了一口氣說道。
春花開心的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到遊樂園一樣，拉著秋雪的手，說道：「那我們就到處逛逛吧。」
秋雪說道：「其實，我忙了一天，有點累了。我的主管是一個機歪，而且帶有強迫症的女人。什麼事情都要我重複檢查三次以上。我們還是去7-11坐著喝咖啡吧。妳也可以順便告訴我，到底要我幫什麼。」
十點三十分整。春花帶著秋雪走進了Wonder的店裡。兩個人點了餐之後，上了二樓，空蕩蕩的二樓只有她們兩個客人。她們找了一個感覺起來看似比較舒服的地方坐下。
「椅子好硬。桌子好小。地方好窄。」秋雪抱怨著。「整家店搞的跟麥當勞這麼像，用餐的地方居然是這樣。最好東西好吃，不然我等一下一定去找店長，抓出來，罵一頓。」
春花說：「其實東西也不太好吃。」
秋雪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咬了一口漢堡，皺了一下眉頭，接著說：「妳說的就是櫃檯的那個男生？」
春花臉紅的點點頭。
「看不出來，妳喜歡這種類型的。」秋雪雖然不喜歡漢堡的味道，麵包太硬，生菜太軟，牛肉又太硬，醬汁的味道太酸。但是，她實在是太餓了，快速的吃著。
秋雪快速的把漢堡塞滿整個嘴之後說：「走吧，我幫妳。」
春花心跳加速。然後整個人就被秋雪拉了起來。兩個人走到樓下，來到了櫃檯前。
秋雪表情有點痛苦的咽下了咬了很久的漢堡，對著站在櫃檯的男生說：「嗯，先生，不好意思。我的朋友手機不知道放到你們店的哪裡去了，你的手機可以借我一下，我打一下她的電話。」
「呃……」
秋雪注意到這個男人的頭更低了。身體有點僵硬。秋雪拉了春花的手一下。她發現春花沒有說話，轉頭看了一眼春花。發現春花同樣也是低著頭。
「趕快拿出來啦。」秋雪加強了語氣說道。
這個男人離開了櫃檯，回來之後將手機給了秋雪。
「密碼呢？」
「我沒有設密碼。」
秋雪打開了手機，看到了一張卡通桌布，她按下了撥號鍵，把春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新增到聯絡人上。然後才按下撥號按鈕。一首輕快的韓國歌曲從春花的紅色背包響起。
「啊，找到了。我朋友自己忘記手機放在背包了，抱歉喔。」說完把手機放在櫃檯上。
兩個人回到了二樓的座位。春花帶著像是乞丐得到一千塊的感激說道：「謝謝妳。下次一定請妳吃大餐。」
秋雪正經的說道：「其實，在公司我也有聽到一些關於妳的八卦。而且，妳長的又不醜。為什麼妳為了這樣的男人要我幫忙？」
春花說道：「我想了一個禮拜，也不知道為什麼。」
春花回到家後，打開了手機，看著手機上的號碼。她只要按下去，就可以打給那個男生了。可是，她感到一座巨大的牆壁檔在她的面前。她的大拇指離手機只有一釐米，卻怎樣都按不下去。她連這個男生的名字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一個問題產生了另一個問題，要是他不接呢？這個新問題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問題，要是他接了呢，我要說什麼？問題在她的腦海中變成了一條吞食自己尾巴的銜尾蛇。
最後她做了一次可以潛水一百公尺的深呼吸，閉上了眼睛，按下了撥號鍵。
（四：小馬）
小馬躺在床上，已經昏昏欲睡了。
手機突然響起。他半睜開眼睛拿起放在枕頭邊，黑暗中發亮和響著鈴聲的手機。手機上顯示來電的人是春花。小馬不記得自己手機的聯絡人有這個名字。不清醒的腦袋無法思考。他只是一直盯著手機螢幕。手機鈴聲停了。他把手機放回枕頭旁閉上了眼睛。過了大約三十秒，小馬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他又拿起手機，發現又是春花打的。他等到手機鈴聲停止。將手機又放回枕頭旁。
就這樣每隔三十秒，當小馬快要睡著時，手機就會響一次。到了第五次，小馬終於接了電話。
「喂。」小馬說道。
「喂。」電話那頭一個女生的聲音說道。
小馬混亂的腦袋不知道要說甚麼。電話那頭也沒有聲音。一分鐘過去了。小馬疑惑著將手機拿到面前。手機顯示通話中。小馬將手機掛了。正當小馬想把手機放回枕頭旁的時侯，手機又響了。小馬遲疑了一下，接起了電話。
「喂。」小馬說道。
「喂。」電話那頭一個女生的聲音說道。
然後，又開始沉默。正當小馬想要掛電話的時候。
「嗯……我叫春花。」電話那頭一個女生的聲音說道。
小馬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模糊的影響，但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記憶中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我是今天……啊！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我是昨天晚上到你們店裡用餐的客人。」春花說道。
小馬的腦袋從半睡半醒的狀態，變成了三分睡七分醒的狀態。他直覺告訴他，事情好像不太妙。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春花說道。
小馬原本以為會被罵，但是對方卻問他名字。小馬用著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我叫小馬。」
「小馬是嗎？」春花接著說道：「那我明天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小馬遲疑了一下，回答道：「嗯。」
「好喔，謝謝你，小馬，晚安。」春花說道。
「晚安。」小馬說道。
電話掛斷了。小馬看著手機螢幕，直到手機變暗，才將手機放回枕頭旁。他閉上了眼睛，試著用七分醒的腦袋回想著。春花。他想起昨天晚上有兩個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窄裙的女生。由於他不敢和別人對視。所以，春花是那一個？對小馬來說，人只有兩種，男人和女人。男人都長得一樣，女人也都長的一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腦海中一直出現那股淡淡的香味。隨後，強烈的睡意向他襲來，他沉沉的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站在一個色彩繽紛的充滿各種花香的花園中。
——
因為，大牛的關係，小馬自己除了沒辦法休假之外，還必須站在櫃檯面對客人。雖然，他已經站了九天還是無法習慣。雖然，店長在三天前就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跟他說，已經開始找人了，一旦找到人，小馬就可以回到原來廚房的工作了。但是，三天過去了，小馬一樣站在櫃檯前。
到了晚上十點半，小馬低著頭。一股熟悉的香味隨著電動門打開飄進了他的鼻孔。一個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兩個人像是站在場上即將開打的拳擊手一樣，面對面的站著。不一樣的地方是兩個人都低著頭。三分鐘過去了。
「嗨，小馬。」
小馬不知道為什麼抬起了頭。他看到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女生低著頭紅著臉，站在他的面前。他產生了一個幻覺，原本再也熟悉不過的店裡面的裝潢在一瞬間轉變了。他和這個女孩子一起站在他早晨夢中那座色彩繽紛的花園裡。原來這個女生就是春花。從此他的腦袋對於人類的分類成了三種：男人、女人和春花。
「晚上，我再打電話給你。你要接喔。」春花小聲的說完之後，轉身就走出了店外。
小馬看著春花的背影，和她走路時像柳絮被春天涼爽的微風吹拂一樣擺動的長髮。
下班後，小馬回到家。洗完澡之後，他坐在房間的桌前。一整天的疲勞雖然仍像是水泥一樣覆蓋著全身，但是，他強忍著睡意，眼睛盯著放在桌上的手機，因為太過於專心，也可能是期待，連眨眼的次數都不自覺的減少了。
手機終於在午夜的十二點零三分響起。他緩慢的接起了電話。
「喂。」小馬說。
「喂。」春花說。
小馬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說了話，春花也跟著說了話。他們之間的對話像是，剛離站的火車一樣，從緩慢的對話，變成加速中的火車一樣，一人一句，一直聊著。彷彿像是很熟的多年老友重聚，兩個人輕鬆且愉快的聊著。雖然，他們各自說著自己喜歡的話題，完全沒有任何的交集。小馬談論者他喜歡的電影，書籍和動漫。春花則說著主管的壞話，唱歌和美食。但是即便如此，他們兩個還是一直聊到了天亮。
——
接下來的三天，小馬每天晚上都和春花聊到早上。
在第三天的早上六點，春花問道：「你今天晚上下班有空嗎？」
「有吧？」小馬回答道。
「那你下班之後到你店後面的公園。」
「我的店後面有公園嗎？」
「有啊。」
「要做什麼？」
「約會啊。」
「約會？」
——
小馬從來沒有和女孩子約會過。他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做約會，約會該做什麼，約會是怎樣的一個概念。雖然在下班的時候，他就用手機的地圖確認公園的地點。但是，他的腦袋攪成了一團。他當然看過很多約會的電影和動畫。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會成為這些他曾看過的約會場景中的主角。他一邊騎車一邊胡亂的思考著，結果他迷路了，完全分不清楚方向。他趕緊拿出手機，使用了地圖的導航功能。十二點才到了公園。他停好車之後，遠遠的就看到春花背對著他坐在一張公園的長椅上。
他小心翼翼的走在公園由不規則圖案的石頭鋪設成的人行步道上，朝春花走了過去，他雖然和春花聊了四天。但是他從來沒有約會的經驗，他感覺腳在顫抖，身體在顫抖，心也跟著顫抖。春花坐的位置旁邊剛好有一盞特殊的藝術路燈。小馬感覺不是燈光照射在春花身上，而是春花的身上散發的光芒讓路燈才能閃亮。
小馬坐在長椅的一邊，雙腳併攏，駝著背，手放在膝蓋上。他裡春花大約一公尺的距離。他不安的轉頭看向春花。春花垂著頭，用力點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他看到春花慌忙的左右轉頭看著。然後，春花看到他了。小馬立刻低下頭。兩個人沉默了約五分鐘。
「啊，我不小心睡著了。」春花打破了沉默，先開口接著說道：「你要不要喝咖啡？我買了兩杯咖啡。」
雖然兩個人在電話裡面聊了四天。但是，小馬還是無法應對現在的狀況。他機械性的點點頭。春花拿起放在兩個人中間的咖啡，站起身來，坐到了小馬的身邊。小馬突然感到心跳加速。春花將咖啡遞給了小馬，小馬伸手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小馬被冰冷的咖啡嗆到，咳了幾下。
春花伸手溫柔的拍了拍小馬的背，說道：「別急，慢慢喝。」隨後把手放在了放在了小馬的手上。
小馬抬起頭看著春花，他看著春花的眼睛，發現春花也正在看著他的眼睛。他的心像瘋狂敲擊的鼓手一樣跳的更快了。他感覺到手上傳來的體溫，和鼻子聞到的淡淡香味。公園的路燈、長椅、樹木、草皮都消失了一樣。他的眼裡只有春花，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那顆沉寂已久的心是為了春花而開始劇烈的跳動著。
——
小馬像往常一樣的時間到了店裡。他自動的換上制服，戴上了帽子，走到了櫃檯。他看著夏風的臉。原來，夏風長這樣啊，圓圓的臉，細細的眉毛，小小的鼻子和薄薄的嘴唇。他說道：「辛苦了。換我吧。」
夏風看著小馬，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說道：「小馬哥今天有點不一樣喔。」
小馬微笑道：「不可能吧？難道我今天鼻孔變成三個了嗎？」
夏風笑了。然後走向更衣室，說道：「我先走了喔。」
店長在三點十一分的時侯從廚房走了出來，對著小馬說道：「我們真的很努力在找人。原本說要來上班的，都沒來。」
「沒關係。」小馬看著店長說道。
「如果明天再找不到人，你後天就放假一天吧。」
「沒關係啦。」
隨後，店長又躲回了廚房。雖然，他才睡了三個小時，但是，他卻不覺得累。小馬抬起頭，看向玻璃窗。在玻璃窗外，那些原本對他來說，一切都跟昨天一樣一點都不在意的事物。現在對他來說，完全都不一樣了。他驚訝的發現，在店門口經過的行人，每個人的穿著都不一樣，每台在店前面駛過的車也都不一樣。他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豐富。
（五：春花）
春花在第四天終於提出勇氣約小馬進行一場約會。
這四天的閒聊中，每當小馬聊到他自己的興趣時，春花一直插不上話。這讓春花感到有些氣餒，但卻又十分開心。她聽到小馬談到電影中的某些細節，電影背後的含義時，是她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話。小馬的聲音對她來說有某種感染力，就算是再無聊的對話，或者是對她沒聽過的東西進行某種深度的分析，都讓她沒有感到無聊。
春花很少看電影，因為電影對春花來說不是熱鬧的聚會場合。坐在電影院看電影太無聊。在家看電影太孤單。但是，春花無法和小馬討論電影的內容，春花只能抱怨主管，或者是那家餐廳她比較喜歡。當她說這些話時，小馬並沒有追問，為何討厭或喜歡，只是靜靜地聽著，並且，偶爾發出「嗯」，或者「然後呢？」，鼓勵她繼續說下去。她之前總是認為在KTV唱歌，或者一群人在海邊嬉鬧才是讓自己可以達到放鬆的唯一方式。春花沒想到原來有一個好的傾聽者，可以讓她更放鬆，心情更愉快。
這也讓她很想見到小馬。面對面的聊著。她想像著小馬談論他興趣的話題，臉上的表情。
——
今天下班時，春花在7-11隨便吃了晚餐，買了兩杯咖啡。她知道小馬十一點下班。不過，她在十點半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公園。她沒有馬上走進公園，而是走在公園外的灰色石磚人行道上，繞著公園走了一圈。公園的四周都是大樓，這讓公園感到格外像是碧藍海洋中一座美麗的孤島。她走到了公園的其中一個入口處，找到了一張長椅。這張長椅因為旁邊有一盞燈，而且四周圍都沒有樹，讓長椅看起來格外顯眼。她坐在長椅的一端，將咖啡放在身旁。但是，當她一坐下立刻就後悔了，因為這樣背對著公園的入口。她想一眼看到小馬就立刻站起來跟他揮手，並且大聲喊著：「我在
這裡！」
不過，她真的累了。連續四天她每天幾乎都只睡二個小時。為了晚上準時在十二點打電話給小馬。她每天下班之後，都在公司外閒逛，或者坐在7-11裡，想著要在電話裡聊什麼才好。
她靠在長椅的椅背上，她打開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她看著面前有一對情侶經過了一顆大樹，她的注意力並沒有被那對情侶所吸引，而是停留在大樹上。大樹的影像還印在腦海中，她卻不小心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身體放鬆了，脖子的力道無法支撐頭的重量，她的頭猛力的點了一下，她驚醒。她抬起頭四處張望，怕小馬早就到了，自己卻不小心睡著。春花看到小馬穿著一身鄒巴巴的襯衫，坐在她右手邊很遠的地方。春花紅著臉低下了頭。她發現自己睡著之後，嘴角流出的口水，很不好意思的快速用手臂抹掉。
過了十分鐘。春花終於鼓起勇氣對小馬小聲的問道：「你想喝咖啡嗎？」她看著小馬點點頭。便將一杯咖啡遞給了小馬。小馬接過了咖啡喝了一口。她才想起這杯咖啡是她剛剛喝過的。她聽見小馬劇烈地咳嗽，她急忙的坐到小馬身旁。伸手拍了拍小馬的背，然後，順手將手放在了小馬的手上。她感覺到小馬像是被驚嚇般縮了一下身體。她握住了小馬的手。她看著小馬，小馬也正在看他。她發現小馬的眼中散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光芒。
「你今天比較晚下班喔？」春花問道。
「我沒有來過這裡，所以迷路了一下。」小馬說道。
兩個人又聊了一下，可能是公園的寧靜，可能是小馬的聲音和體溫讓春花感到放心。她很自然的把頭靠在了小馬的肩膀上。深夜的公園只有蟋蟀的聲音和小馬的聲音。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春花在二點十二分的時候醒了過來。她發現自己的頭還靠在小馬的肩膀上，自己的手放在小馬的手上。小馬維持一樣的姿勢坐著，彷彿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她立刻調整姿勢坐好，說道：「對不起，我又睡著了。」
「沒關係。」小馬溫柔的說道：「妳累了，今天就早點回家睡吧。」
春花捨不得離開。她被一種莫名的感覺填滿了整個心。她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曾經有過嗎？這應該就是幸福吧？春花在內心問著自己。過了五分鐘之後，她才站起來，說道：「那我回去囉。明天晚上我一樣在這裡等你，好嗎？」
「好，拜拜。」小馬溫柔的說道。
春花走到馬路上攔了一台計程車。坐上計程車之後，她告訴自己這就是幸福。我也可以擁有幸福。我剛剛多擁有了五分鐘的幸福，不過分吧？
春花坐了計程車回到自己家的巷子口。她下了車走向自己住的家樓下。她住的地方在巷子內，這條巷子只有一盞路燈發出微弱的白色光芒。她隱約的覺得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種異樣的感覺。春花看了一下四周，覺得自己多心了。當她從紅色背包掏出鑰匙的時候，有一隻手從背後摀住了她的嘴，另一隻手抓住了她拿鑰匙的手。
春花驚恐的叫著，卻因為那隻手用力的摀住了她的嘴，讓她發不出聲音。她覺得自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著後退。然後，她看到另一個人抓起了她的雙腳，把她抬離地面。她被兩個人搬進了她家旁的一條堆滿雜物的防火巷中。哪裡有一個人正在抽著菸，菸頭紅色的火光在陰暗的放火巷裡更加的明顯。
抓住春花的兩個人把春花搬到抽菸的人面前，同時鬆開了手。春花的腳、屁股、背、手肘和後腦勺同時撞擊了地面。春花感覺痛從這些地方開始蔓延到全身。隨後，一隻手用力的抓著春花頭上的頭髮，將她粗魯的拉了起來，另一隻手很快的又用力的摀住了她的嘴巴。
抽菸的那個人抽了一口菸之後，把菸丟在地上，把頭靠到了春花的面前，說道：「妳太久沒出現了。我們三個都很想妳，想到我們都硬了。」
春花聞到了菸和酒精夾雜在一起的味道從男人的口中傳了出來。隨後男人站了起來，脫掉了褲子，露出了他的陰莖，說道：「妳看，我沒有騙妳吧。妳看它都這麼硬了。」
摀住春花的手拿開了。男人的陰莖立刻塞進了她的嘴。她嚐到了一股夾雜著汗臭味、尿味和騷味。她想叫，但是卻叫不出來。她感覺到衣服被用力的扯開了，鈕扣飛了出去。裙子被直接拉下。內褲被撕破。她只好咬，用力的咬。
男人感到痛，立刻抽出了塞在春花嘴裡的陰莖，然後用力摔了春花一巴掌。春花腦袋在黑暗中出現了像閃電一樣的白光，一閃即逝，然後她才感覺到臉頰的刺痛。
「叫妳含，不是叫妳咬。」男人冷冷的說道：「妳上次不是還說愛死了我的這根大肉棒嗎？」說完朝春花的肚子打了一拳。
春花感覺胃縮了起來。隨後感到有什麼東西強行的插進了她的陰道。她痛的閉上了眼睛流下了眼淚。
「妳今天怎麽這麼乾啊？」另一個男人說道：「平常妳都是濕的一塌糊塗，然後叫我趕快幹妳嗎？」
春花想要大叫，但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放棄了抵抗，讓這三個男人恣意玩弄她的身體。
男人們輪流的抽插，一個男人問道：「爽嗎？爽嗎？」
她的眼睛睜著，順著兩棟建築物中間的防火牆看著上面的天空。黑暗的的天空沒有任何一顆星星，在月光以及城市的光害中有幾多雲緩慢的移動著。她的身體因為男人粗魯的抽插而晃動著。她美麗的頭髮因為汗水和防火巷的泥土糾結的散落在地面和她的臉上。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小馬的臉，她的眼淚不停的流著。
三十分鐘過後，男人們穿上了褲子。其中一個男人朝春花吐了一口口水，說道：「幹！跟死魚一樣。」隨後三個人，從防火巷走了出去。
春花衣服破爛被汽車撞過的屍體一樣躺在地上，男人的精液和她自己的血液從她的下體慢慢的流到了骯髒的地面。
今天一起床就覺得鼻子裡面怪怪的，鼻涕逆流，有一種感冒的前兆。在這次的創作過程中，我居然遇到了瓶頸。我預先假定好的目標在寫作的過程中一直改變。不過，我聽了大約五本關於寫作的書。創作長篇小說的作者都曾經遇到和我一樣的困境。而且，我還不是創作長篇小說。
（六：小馬）
小馬滿臉笑容，心情十分愉快。因為，大夜班大叔提早到的關係，他在十一點整就到了約定的公園。他迫不及待的想和春花分享今天他的新發現。但是，當他站在公園入口處看向昨天的長椅，卻沒有看到春花。
小馬走向長椅坐了下來。他等待著。昨天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自然的浮現。他還記得，春花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的重量，被風吹拂的頭髮在空中和他的臉上擺動，春花均勻和緩和的呼吸聲，還有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且獨特的香味。
小馬等了一個小時。春花依舊沒有出現。小馬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屁股。一陣風吹過，一片花瓣隨著風飛舞，飄過小馬的面前。小馬走向自己的機車，騎著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小馬回到家洗完澡之後坐在床上，時不時拿起手機看。期待春花會打電話給他。但是，什麼都沒有。小馬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一個小時過去了，小馬沒有睡意，一樣看著天花板，他一直回想著每天和春花的對話內容。他拿起來手機打電話給春花。沒有人接。他又連續打了五通，還是沒有人接。最後他放棄了，帶著失落的心情睡著了。
——
二個星期過去了。店順利找到人了。小馬回到了廚房工作。他又回到了沉默的狀態。前一週小馬每天晚上都會先去公園坐著，等到十二點。然後才回家。他到家之後，等了一個小時，期待春花會打電話給他。之後，他打電話給春花，期待春花會接電話。但是什麼都沒有。到了第二週小馬漸漸地不再期待。他的心漸漸的冷去。他又回到了過去的自己。
小馬一邊做著客人點的餐點，一邊想著，和春花相遇是否其實只是一場美麗的夢，那種讓整個世界變得明亮和充滿活力的心情，只是夢境的一部分。自己仍是過著每天相同的生活，和之前一樣。每天都沒有改變，之後也不會改變。
到了晚上十點半左右。小馬聽到櫃檯那邊似乎有人在很大聲的說話。店長走進廚房叫了小馬，說道：「小馬，你出來一下。有一個瘋女人一直吵著要找你。」
小馬抬起頭來，眼睛亮了起來。他的直覺告訴他，春花來了。他立刻脫掉手上工作的手套，走出廚房來到櫃檯。
小馬看著面前這個女人，眉頭鎖在一起，女人穿的白襯衫和黑窄裙和春花一樣，但卻不是春花。
「你就是小馬對吧？你把春花怎麽了？」女人用手指著小馬大聲的問著。
「春花怎麽了嗎？」小馬一看不是春花，立刻低下頭，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店長對著女人說：「妳們到外面去談，不要影響我們做生意好嗎？」
「好啊，小馬你跟我出去。」女人說道。
店長轉頭，拍了一下小馬的背，對著小馬說道：「你跟她去外面說，如果發生甚麼事情趕快回到店裡，我報警把她抓走。」
小馬脫下廚房用的塑膠頭套。走出來櫃檯跟在女人的身後，走到店門外的一旁。
「你還沒回答我，你把春花怎麽了？」女人點起一根菸，問道。
「春花，她怎麽了嗎？」小馬說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春花她已經兩個星期沒來上班了。」女人吐了一口菸，一口氣的說道。
兩個星期沒有上班？那就是和我在公園約會完之後，隔天就沒有上班了？小馬的腦袋開始思考了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麽了」小馬說道。
「我知道春花是怎樣的一個人。在公司她的八卦多到手指都數不清，但是她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消失過。」
隨後，小馬將那天在公園約會的經過說給面前的女人聽。「最後，我把她送上了計程車，我們兩個都互相揮手說：『拜拜。』」小馬說道。然後，小馬又將隔天和第一個禮拜春花都不打電話，也不接電話的事情，告訴了這個女人。
「我說啊，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啊？你應該送她回家的不是嗎？就算沒有送她回家，難道她突然消失，你都不會感覺到奇怪嗎？」女人說完將菸丟在地上，用黑色的高跟鞋踩熄了香菸。
小馬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就像一台停滯不動的火車一樣，呆立著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腳。
「我真的搞不懂春花怎麽會喜歡上你這樣的男人。」女人說。
小馬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一下。這個女人剛剛說了什麼？春花喜歡我？是這樣的嗎？
「你該不會忘記我是誰了吧？」女人接著說道：「當初就是我和春花一起來跟你要電話打電話給春花的那個人。」
小馬想不起來，小馬的心裡面人又回到三種：男人、女人和春花。
女人突然拉起小馬的手，說道：「算了，我也知道你想不起來，我叫秋雪。走，跟我去找春花。」
小馬就這樣被秋雪拉著坐上了一輛計程車。小馬和秋雪下了計程車之後，被秋雪拉到一棟公寓下面。秋雪死命的按著對講機三樓的電鈴不放。直到對講機傳出聲音：「誰？」
「我住這裡，我忘記帶鑰匙了，幫我開一下門好嗎？」秋雪用懇求的語氣說道。
小馬發現女人這種生物實在太不可思議了。明明在店裡用如此霸氣的語氣跟我說話，現在居然可以立刻轉成懇求的語氣。
大門打開之後，小馬又被秋雪拉著走到了四樓。四樓是一扇大門，沒有鎖。小馬驚訝的問道：「妳剛剛是不是按了三樓的按鈕？」
「對呀。」秋雪豪不在意的回答道，接著說道：「但是，春花住在四樓的套房裡。」
小馬將他對人的分類修改為：男人、不能相信的女人和春花。小馬被拉到一扇上面標記英文字母C的門外。秋雪終於放開了小馬的手，然後舉起手用力的敲門。
「春花，春花，是我秋雪。」秋雪大聲的喊著，她的聲音迴盪在被格成四間套房的走廊迴盪。
在秋雪喊到第四聲的時候，標記字母B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女人探出頭來，說道：「小姐，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妳不想睡覺不代表我不想睡覺好嗎？妳再吵下去，我就要叫警察囉。」
秋雪停下來，立刻道歉著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隨即標記字母B的門被用力的關上。
秋雪轉頭看著小馬，說道：「春花應該在家裡。但是，她不想理任何人。」接著又說道：「現在真的晚了，我明天早上九點還要上班。你如果真的是男人，你就知道應該要怎麽做。我先走了。」
秋雪說完走了出去，她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內響著。小馬站在原地，心想：如果我是男人，那我到底該怎麽做？小馬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轉身背靠在春花的房門前坐下。他拿出手機看到店長的未接來電有十通。他打了電話給店長。
「小馬。你沒事吧？」店長關心的問道。
「沒事。」小馬小聲的回答著，深怕聲音太大，字母B的那個女人又開門出來罵人。
「沒事就好，我以為你被那個瘋女人綁架了。」
「我真的沒事。」
「好。明天要記得上班喔。」
店長說完之後掛了電話。小馬不太明白店長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是什麼？我都說我沒事了，為什麼還要囑咐我記得上班？小馬搖搖頭把這個問題趕出腦袋。小馬靠在門口，聞到了那個熟悉的淡淡的香味。是春花的味道。兩個禮拜之前那幾天是真的，不是夢。小馬再次拿出手機打給春花。門後面隱約傳出音樂聲，和衣服摩擦床單的聲音。春花還是沒有接，但是，她真的在家。
小馬無法思考，他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事情，從小到大都是聽從別人的指令做事。自己生活之後，因為必須生活才開始工作，因為肚子餓才吃飯，因為睏才睡覺。這些全部都是出自於為了活著而做的事情。唯一的興趣也只有閱讀、電影和動漫。而這些興趣不過就是為了消磨時間做的事情。如果你是男人，你就應該知道做什麼。秋雪說的話又回到了小馬的腦袋。小馬一直不斷的問自己，我應該做什麼？
——
春花的門打開了，小馬向後倒下。一道白光伴隨著後腦勺的痛苦出現在小馬身上。小馬立刻睜開眼睛，他模糊的視線聚焦之後，看到一雙腳，然後看到黑色的女性內褲，最後看到春花的臉。小馬立刻坐了起來，他的心狂跳不止。
「你怎麽在這裡？」春花驚訝的問著。
小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只好看著春花，他發現春花的臉上有幾處淡掉的瘀青，記憶中美麗的長髮變得很短。她穿著一件到膝蓋的碎花T恤。
「我以為昨天只有秋雪來找我。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春花接著說道：「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春花走回房內，對小馬說道：「進來吧，雖然很亂。」
小馬走了進去。他看到一間五坪大的套房，有一張鋪著皺巴巴藍色床單的雙人床，地板上到處都是吃穿的零食的袋子、吃過的泡麵紙碗和滿地的衣服，還有內衣褲。
春花坐在床上拍了一下旁邊說道：「過來坐在這裡。」
小馬關上門之後，小心的越過了丟棄在地上的垃圾和衣物，雙腳併攏，雙手安分的放在膝蓋上，低著頭駝著背坐到了春花的旁邊。
「你整晚都睡在我的門前？」春花問道。
小馬點點頭。然後，兩個人沉默了半個小時。
「我懷孕了。」春花說道。
（七：小馬與春花）
小馬完全愣住了。他張大了眼睛。懷孕對他來說是一種無法想像的東西。春花在小馬的身旁感到十分的安心，她覺得小馬是可以放心說話的對象。但是，她看著小馬的表情，瞬間覺得兩個人的心再度被一道無形的巨大牆壁隔開了。
兩個人坐在一起，卻沒有說話。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照出了空氣中飛舞的細小灰塵。
春花站起來笑著對小馬說道：「你肚子餓了吧？我們一起去7-11買東西回來吃，好不好？」
小馬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的門，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他的眼睛雖然看著門，眼光卻好像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春花說：「那不然我去買吧。你可以先去洗澡。一整晚都沒有洗澡很不舒服吧？」
春花說完轉身出去，她走下樓梯，到了轉角的7-11，買了兩個麵包和兩杯咖啡。她回到家後，小馬已經消失了。春花發現地板稍微被整理過了，垃圾包在一個大的黑色垃圾袋裡。衣服被放進洗衣籃裡。她坐在床上，打開麵包，慢慢的吃著，淚水順著淡去瘀青的臉頰流下。
小馬按照往常一樣的時間到了店裡。在廚房度過了一個與平常完全相同的一天。他在上班的時間彷彿有人跟他說了什麼，但是所有人的話語穿進他的耳朵都變成了「嗡嗡」的聲音。所有的人都變成了一團會移動的黑糊糊的影子。
小馬下班之後到了旁邊的巷子準備騎上摩托車。他聽到一個黑影從後面走了過來，耳朵聽到嗡嗡聲。他現在只想騎車回家。但是他卻發現摩托車牽不動。他的肩膀被推了一下。
「欸，小馬！」嗡嗡聲突然變成語言。是秋雪，她一手拉著摩托車一手又推了小馬一下，說道：「欸，小馬！你後來有看到春花嗎？」
小馬不知道該說什麼點點頭。他的腦袋依舊十分的混亂。
「是喔。她沒事吧？」
「應該沒事吧？」
「沒事就好，那她會回公司上班吧？」
「應該吧？」
秋雪聽到回答之後放過了小馬。小馬騎上摩托車。轉了個彎消失在馬路的一端。
——
（結局：1）
小馬下班之後到了春花家。小馬敲了敲門，說道：「春花，是我。」
沒有多久之後，門打開了。小馬走了進去，坐在了床上，春花關上門後，坐到了小馬的身旁。小馬似乎想確定著什麼，看著春花的雙眼。春花的雙眼又紅又腫。眼睛周圍有很多細小的皺紋，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小馬終於鼓起了勇氣問道：「妳可以告訴我怎麽了嗎？」
春花猶豫了十分鐘左右告訴小馬，在公園那天回到家之後發生的事情。小馬專心的聽著。春花以為小馬聽完之後，會像早上一樣，就這樣直接站起身來走出門。從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小馬看著春花的眼睛說道：「我可以說一件事嗎？」
春花點點頭。
小馬伸手握住了春花的手，兩個人感覺到彼此手上的溫度。小馬低著頭對著春花說道：「我今天在公司想了很多。但不論我想到了什麼最糟糕的事情，都不能否認那五天是我目前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小馬抬起頭看著春花的眼睛，接著說道：「謝謝妳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這兩個禮拜，我覺得我又回到了以前那個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小馬用力了握緊了春花的手，說道：「不論今後發生了什麼。我無法想像沒有妳的生活。請妳答應我一件無理的要求，不要再消失了，好嗎？」
春花的臉上充滿了淚水和鼻水。她用力的點了點頭。這一天小馬與春花手牽著手睡著了。
——
（結局：2）
小馬和春花一起走入了婦產科的診療室。診所的醫生是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中年男子。醫生說：「所以，妳想拿小孩？」
春花堅定的點點頭。
醫生說：「懷孕初期吃藥就可以了。請在這張紙上簽名。然後先吃這顆藥，之後可能會有幾天非常不舒服喔。」
春花拿起藥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
小馬向餐廳請了三天的假，一直陪在春花的身邊照顧她。雖然春花一直對小馬說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但是，小馬還是堅持照顧春花。他在春花累的時侯，整理春花的家。他在春花肚子餓的時侯，買東西給春花吃。他在兩個人都無聊的時侯，說著一些關於電影和動畫的劇情和感想。
在第四天小馬終於累倒了。他躺在春花的身旁。春花轉頭看著小馬的臉，輕輕的牽起了他的手。小馬動了一下。春花在他的耳邊輕輕的說道：「我只想生你的小孩。」
——
（結局：3）
三年後。
小馬都沒有再見到過春花。令小馬想不通的是，這家完全拷貝自麥當勞的速食店，不但沒有倒閉，生意還越來越好。小馬的成長獲得了老闆的認可，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Wonder的店長了。他在櫃檯和廚房之間跑來跑去，一下招呼客人，一下準備餐點。他沒有挑工作做，也沒有指揮底下的員工做事。他隨時都在注意那邊需要幫忙，立刻就往那個地方過去。
下午小馬趁店裡的客人變少的時侯，走到了二樓收拾餐桌和垃圾。他發現一股深藏在記憶中的香味，像是被考古學家挖掘到二千年以上的古物一樣，從腦海的深處浮現。他轉頭尋找著香味的來源，他看到店裡的最角落有一個媽媽帶著一個很小的小孩。
「吃東西要專心喔。」媽媽說。
小馬走了過去，站在這個媽媽身後。假裝擦後面的桌子。這個時候，小孩子突然站了起來，手上的玩具掉到了地上，滾到了小馬的腳下。
媽媽轉身撿起玩具，抬起頭看著小馬。那段短暫的回憶和幸福感，從記憶的深處像噴水池一樣湧出，充滿了小馬的全身。小馬脫口而出：「春花。」
「小馬，好久不見。」春花微笑著，說道：「生意變好了喔。」
小馬立刻低下頭。
「東西也變得不一樣了，也變好吃了。」春花說道。
小馬趕快擦完桌子，轉身準備離去。
他的袖子被拉住，小馬轉過頭聽到春花說道：「你很忙嗎？」
小馬搖搖頭。
春花往左邊的座位上坐了過去，對小馬說道：「那我可以買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坐在我旁邊陪我聊天嗎？」
小馬猶豫了一下，還是在春花原來坐的椅子上坐下。
——
這晚，小馬與春花都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夢中，小馬與春花手牽著手坐在一顆巨大的榕樹底下，兩個人的周圍開滿了色彩繽紛的花。
——
後記：這是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我一開始打算寫十章，後來覺得太多我減少了兩章，但是故事發展到這裡，我已經把我想表達的事情寫在這個故事裡了，所以第七章已經是最後一章了。我非常喜歡我創造出來的每一個角色。他們都是我的某一部分。我不帶任何偏見的描寫他們。希望各位讀者也都能喜歡小馬與春花。我在這裡寫下了三個結局，我想呈現的是，文學的多樣性，我不知道身為讀者的你們喜歡哪一種結局。但是不論哪一種結局，最後都會到達做同一個夢那個地方，因為那個是我在寫故事一半的時侯就想到的結局，所以，不論那個結局都必須朝這個方向前進。身為
讀者的你們也可以想一個結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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