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失控的艋舺國度 1-2已刪文

看板story作者 (何時重返武道館)時間4年前 (2019/07/28 09:18),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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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之二 一直打哈欠,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直打哈欠,打到眼框內充滿淚珠。有人說這是出自身體 內部的一種自然反應,是大腦缺氧的徵兆之一。如果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多吸個兩口氣就可 以壓抑下來?戴仍兆嘗試了一下,感覺不出任何效果,嘴巴依然持續著開張閉合的動作,眼 珠邊緣的淚水也沒有退潮的傾向。 手握方向盤,右腳盤旋在油門與煞車之間,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戴仍兆獨自與哈欠搏鬥著。 擋風玻璃外的世界似乎與他恍如隔世,他沒有餘力關心眼前這位走在斑馬線上的熱褲辣妹, 其身上有多少部位是假的,但以那高聳入天的山根來看,他不禁懷疑起那對豐滿的胸部也是 改裝過的。轉眼間綠燈一閃,戴仍兆的右腳迅速由煞車橫移至油門,猛力一踩。 天空的雲層逐漸厚實起來,且顏色轉為不為人所喜愛的灰黑色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 濕氣,這溼氣迫使窗外的路人更是加快腳步,或躲或閃地避免佇立在雲層下方。戴仍兆感到 鼻腔內的濕氣感越來越重,稍微深呼吸一口氣,就感覺大腦一陣混沌。天色越來越暗,道路 兩旁的路燈早早開工,不知何故,擋風玻璃外的世界顯得一片焦慮,雜亂無章的氛圍令他感 到不知所云,他心想好在自己不是深陷其中,僅是淺嘗其氛圍而已。 遇到這種天候,就代表生意即將上門,戴仍兆希望在滂沱大雨落下之前,趕緊尋覓到客人。 因為一旦下起大雨,雨傘上的涔涔水滴會搞濕座椅,濃厚的溼氣感在車廂內擴散,此時彷彿 一層保鮮膜貼在肌膚上,不甚舒爽。這種不適感會讓他如坐針氈,整個心神不寧。 戴仍兆的右腳稍放了些油門,讓車速變得較為緩慢,確定右後方無來車後,打了方向燈順勢 將車體滑移至慢車道。他的視線投向右前方,等待某位呼喚他的人客。 台北市的不夜城──林森北路。撲著濃妝厚粉,環繞迷迭香氣的女人;身著直挺西裝、梳著 服貼油頭的男人,男男女女造就了這地方的的燈紅酒綠,迷離閃爍的霓虹燈下,上演著一齣 又一齣以金錢為核心的男歡女愛戲碼。 瞬間,戴仍兆的眼光一閃。一名年約四十出頭,看似相貌堂堂、禮儀端正的西裝男正朝著他 揮手。機不可失,戴仍兆轉動方向盤緩緩靠近西裝男,車子停妥後,西裝男開啟車門一腳跨 了進來。西裝男看起來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自認閱客無數的戴仍兆心想:此人應該不是什麼 「 奧客」,一筆輕鬆寫意的交易。 殊不知,西裝男一上車後滿身酒味,透過後照鏡,戴仍兆看他滿臉紅通地有如關聖帝君。關 上門後,西裝男操著生硬的國語:「偶要企林聲杯肚」。 林聲杯肚?根本是三杯黃湯下肚搞不清狀況!明明就在林森北路了還去什麼「林聲杯肚」! 戴仍兆反覆確認了兩次後,依然得到相同的答案。他決定換個方式問:「林森北路很長,請 問您想去的地方是哪裡?」這樣問應該夠清楚了吧?霎時,西裝男突然大吼一聲:「烏魯賽 !巴嘎壓落!」 戴仍兆雖不黯日文,但也約略明瞭那是一句粗話。西裝男吐了這句話後,身子應聲仰靠在椅 背上,昏睡了過去。「靠杯,遇到了!」戴仍兆暗幹在心口難開。此時正穿梭在熙來人往的 大馬路上,實在不宜強行驅趕他下車,戴仍兆只好硬著頭皮續摧油門。他一邊輕踩油門,一 邊透過後照鏡觀察西裝男的狀況。他心想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在林森北路上徘徊到這傢伙酒 醒吧?但是該把他送到哪裡呢?日本交流協會嗎?送到那裡會不會把事情給搞大了啊?畢竟 只是一名酩酊大醉的普通乘客而已。 這傢伙的錢,戴仍兆是沒打算要賺了,但他還想接下一個人客啊!於是興起了把西裝男載到 荒郊野外的念頭,不過,下一秒理智線修復,他自言自語道:「靠!又不是在棄屍,有必要 做到那種程度嗎?」就在內心糾葛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後頭傳來一陣嘔吐聲。 戴仍兆望向後照鏡,此時一幕不堪入目的殘酷影像,活生生血淋淋地映射到戴仍兆的瞳孔內 。西裝男彎下腰兩手撫著肚子,一幅水簾由他的口中垂直下瀉,五彩繽紛、飛虹耀目,此一 「奇觀」呈現在戴仍兆的眼前,當下讓他看傻了眼。 深藏在體內的神經質基因,蠢蠢躁動了起來。戴仍兆的身軀因焦慮而顫抖,熱氣在體內逐漸 沸騰,毛細孔張大,一顆顆米粒般大的汗珠由額頭直滑而下。後座傳來的陣陣惡臭像一塊腐 爛的生肉,當中還夾雜了威士忌及啤酒的餘味,方才在鼻腔內無法散去的渾厚濕氣,此時卻 很不夠意思的煙消雲散。 對於重度潔癖的戴仍兆而言,這種行為比坐霸王車還令他無法忍受,重點是這傢伙渾然不知 自己犯了什麼「天條」,在將肚中的穢物一瀉而光後,竟又昏睡了過去。此時戴仍兆的怒氣 與焦慮脅迫他必須採取行動。 決定了!他驅車前往最近的一間警察局,向值班員警詳述剛才在車上所發生的種種狀況。該 名員警聽了戴仍兆的敘述後,試圖喚醒不省人事的西裝男,但,不管如何吼叫或拍打,西裝 男都像死屍般地沒有任何反應。「算了,留個資料後你就先走吧。」值班員警向戴仍兆說道 。 戴仍兆心想這警察真是通情達理。此時他一心只想趕快去手工洗車場將愛駒給恢復原狀,至 於西裝男,就當自己遇人不淑吧。戴仍兆內心嘟噥著:「小日本,下次別再讓我遇見你!」 留下資料後,戴仍兆啟程前往熟識的洗車場,準備好好將愛駒給清理乾淨。但就在他離開警 局的約莫二十分鐘後,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戴仍兆接起電話,電話那頭是剛才的值班員 警。 「請問是戴先生嗎?」    「我是。」    「麻煩你立刻回警局一趟。」    「咦!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剛才你載過來的那位日本人,他過世了。」    「啊?」 *    返回警局的途中,戴仍兆的大腦內,一盞回憶走馬燈運轉了起來。    他回想起自己的前半生,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平庸無奇的人物,學生時期的成績並不突出,也 不熱中課業以外的任何事物,甚至連運動神經都差到不行,最終僅以一張可有可無的大學文 憑結束了求學生涯。而這張「證明」,充其量只是代表一個時期的結束,在往後的就業上並 未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助益。    退伍後換了幾份工作,做來做去總跳不出當業務的命運,差別只在於產品別不同而已,房仲 、保險、甚至是靈骨塔,自己都曾經涉獵過。但,口才拙劣的自己,做業務根本是自討沒趣 ,撇開有無前途不說,連圖個溫飽都是問題。年過三十,人生不該再如此虛度下去,既然命 中注定是個凡夫俗子,那不如選擇一種讓自己舒適的生活方式,一種隨心所欲的賺錢模式, 即便可能賺得不多,但至少過得快活。    重新審視人生的上半場,戴仍兆再次確信選擇這份工作是正確的。只不過,一想到因為一個 素昧平生的醉漢而陷入可能的「冤獄」危機,此時還真恨不得把老天爺從雲端上給請下來, 質問他為什麼挑中的是自己。    當然,戴仍兆並非真心想對老天爺不敬,只是這時候的他,需要一扇怨天尤人的窗口,而老 天爺,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    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戴仍兆走進警局。    「戴先生你來啦。」迎面而來的是稍早的那位值班員警,但他似乎下哨了,現在坐在值班桌 的是另一名警察。    「來來來,這邊坐。」員警從辦公桌下拉出椅子,示意戴仍兆坐下。「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 白?」員警問道。    戴仍兆心想,一個快因「冤獄」失去自由的人,臉色是能紅潤到哪裡?原本就不善交際的他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更是連組織一句場面話的能力都喪失了。    員警沒等他回答,逕自再道:「剛才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叫阿標,同事們都叫我標哥。」    標哥的膚色黝黑,臉上佈滿坑疤,開口說話的同時,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檳榔與香菸的混搭氣 味。即便他身著警察制服,仍掩蓋不住其濃濃的江湖味。    戴仍兆點了個頭。「標哥。你好。」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向四周圍掃描一圈,確認西裝男 的「遺體」是否在場。    「救護車載走了。」低頭準備筆錄用紙的同時,標哥說道。    戴仍兆抖了一下,故作鎮定地回應:「喔。」    「人往生了,所以我們必須走一下流程,做個筆錄。放心,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的。」標哥 仰起頭、提起筆,一副準備妥當的模樣。「現在開始我會問你一些問題,請你照實回答我。 」    雖然只是短短數十分鐘的接觸,但因牽扯到性命,所以這看似無形的接觸就變成了事件,既 然成了事件,就必須用白紙黑字將其記錄下來,予以形體化。但,我是清白的,所以不用害 怕。進行筆錄之前,戴仍兆這麼告訴自己。    戴仍兆將整個來龍去脈掛上時間軸,一五一十地向標哥報告。標哥在記錄的同時,沒顯露出 什麼特殊的情緒,或許對他來說就真的是流程而已,就跟處理車禍事故一樣,一切照著流程 走。 約莫一個小時後,筆錄結束。臨走前,標哥對戴仍兆說:「謝謝你的配合,之後如果有什麼 疑點需要釐清的話,會再聯絡你,如果沒有的話,這個人就跟你毫無瓜葛了。」    步出警局,一陣微風撲打在戴仍兆的油膩雙頰上,他感到空氣無比清新。「好了,筆錄做完 了,祝你一路好走。以後記得少喝點酒,喔不,沒有以後了,你就每天喝到爛醉如泥,當個 醉仙翁吧。哈哈哈。」戴仍兆笑出聲來。 *    過了一週,「後座死過人」這個陰霾已逐漸散去,戴仍兆仍像往常般地四處奔波掙錢。    這天,有個乘客透過APP平台系統叫車,上車地點在新店碧潭附近。戴仍兆來到指定地點後 ,發現乘客竟是位年屆古稀的老阿嬤,這讓他有些意外。因為一般使用APP叫車的都是年輕 人。    老人家行動不便,提著大包小包費了些功夫後才上車,坐定後,阿嬤緩緩說道:「我欲去龍 山寺。」    「好。」踩下油門,戴仍兆順著北新路往台北市的方向移動。開了數分鐘後,他習慣性地瞄 向後照鏡,觀察乘客的狀況。    透過後照鏡,戴仍兆看到阿嬤皺著眉頭,神情略顯不悅,她似乎靜不下心來,頻頻扭動身軀 ,顯得有些躁動。對於阿嬤的舉動,戴仍兆感到不置可否,他只好一邊開車,一邊留意阿嬤 的身體狀況是否微恙。途中,戴仍兆數度想開口關心阿嬤,卻又莫名地打退堂鼓。    過了一陣後,戴仍兆發現阿嬤不斷地用手帕拭去額頭的汗珠,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臉色也越 來越差。看到此景後,他決定加快行車速度,趕緊把阿嬤送到龍山寺後收錢走人。因為一週 前的經驗,他的腦中浮現出「夜長夢多」這四個字。但,事情立刻出現了變化。    「停車。頭前停車。」阿嬤出聲。    「啊!」戴仍兆有些訝異。「是按怎?阿嬤不是欲去龍山寺嗎?」    「袂堪得啊!我欲落車。」阿嬤拉高音調。    「阿嬤是按怎?身軀無爽快呢?」戴仍兆問道。    「隔壁這个人全身軀臭酸味,我擋袂牢啊啦!」阿嬤大聲狂吼。    「妳講,隔壁有人?」此時宛如冬天的寒風打在臉上,戴仍兆感到一陣顫慄。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1.250.80.247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564276694.A.68C.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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