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愛情的這樣那樣-歸零
「好，沒事了，早點睡吧，晚安。」凌晨三點半，掛上了電話，在床上躺成大字型，
右手拇指搓揉著太陽穴，深深吐了一口氣。
稍嫌空盪的單人套房，桌上除了一台黑色筆電沒什麼多餘的擺飾，雙人床架只有一半
鋪了個椰子殼的單人床墊，一顆枕頭，一條棉被，衣櫃裡掛滿了衣架，衣架上卻沒有幾件
衣服，因為大部分的衣物仍塞在我右手邊的那只大紙箱裡。
不到兩個禮拜，從我離開那座城市，離開她，搬到這裡生活還不到兩個禮拜。
我本來就是個環境適應力不怎麼樣的人，一切都不怎麼習慣，雖然我離開的城市也不
過只生活了四年，但那卻是我真正開始知道什麼叫生活的四年。
這裡的空氣太濃稠，長期的高溫連風都被包覆得重得像石頭，陌生的商店街道，突兀
的人群風景，怎麼走盡是格格不入的感覺。
唯一能喘口氣隱藏自己的，或許只剩這間小小的單人套房。
冰箱上擺一盒茶包，茶包旁的玻璃罐裡插上一把直條包裝的沖泡式三合一咖啡包，書
桌的角落架著一排村上春樹的書，外插著幾本九把刀的超唬爛小說，方文山的詩集以及黃
俊郎的圖文創作被推在枕頭旁邊，我總喜歡在睡覺前翻翻這類意像頗深的文字。
衣櫃的一半吊滿了衣物，現在是夏天，所以除了幾件外套架上清一色是短袖，按照Ｔ
恤、襯衫、Polo衫、外套的順序排列掛好，而空出來的另一半是妳的，我準備了妳喜歡的
水藍色衣架，就只差那些妳常穿的可愛Ｔ恤。
鞋櫃上擺了一盒項鍊，一盒戒指，一盒手環，出門之前的造型打扮我從來不想馬虎，
就算生活環境封閉到不行，就算這根本是沒人會在意到的問題。
雙人床架上有張舒服的雙人彈簧床，兩顆枕頭並排地擺在床頭，藍白色的床單上印了
些草體字的英文，跟被子和枕頭套是一組的，依然是我熟悉，妳也熟悉的那一套。
將這裡極盡所能地布置得跟之前的套房一模一樣，模擬出刻意營造的歸屬感，企圖欺
騙自己的感覺，也希望能在還沒產生抗藥性之前，能趕快習慣這裡新的生活。
應該是這樣的，在我的規劃中，這些事情在搬來的第三天就應該要準備就緒。
但今天，是這兩個禮拜內，妳第八次哭著跟我講電話，到凌晨。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很理所當然，例如這樣的離開，這樣的分隔兩地，這樣的陌生
環境，這樣的新的生活，這樣的…遠距離。
這不是一定會遇到的事情嗎？就像到了中午肚子一定會餓一樣，那麼地絕對而必須不
是嗎？所以不管是妳是我應該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不是嗎？
那為什麼妳會突然哭了，突然說著些關於不安與惶恐，突然生活變得漫無目的且空虛
，突然覺得過去的回憶都莫名的模糊，突然那些說過的承諾都失去了用途。
突然，原本牢靠連接的兩顆心，被距離，撕裂，拉扯，遍體鱗傷。
於是妳放大了音量，於是妳歇斯底里，妳覺得我已經無法聽到妳內心的聲音，妳覺得
我們之間已經失去了共鳴，妳覺得這一切似乎都變得脆弱到不行。
我很無辜，或許也不算無辜，我依然是那麼愛妳，或許就是因為我還愛著妳，我什麼
也沒有做，或許就是因為什麼也沒有做，妳才會如此害怕，妳才會這麼不安。
妳累了，妳嘶吼著，我告訴妳我的堅定，我安撫著妳的情緒，我盡可能壓抑自己剛到
一個新環境的不適應，以及即將面對的挑戰和壓力。
我告訴自己，這不過只是暫時的而已，等一陣子過去，等到時間替我們找出最適合的
模式，等到我們都習慣或克服了各自心中關於改變的難題，一切都會雨過天青。
「畢竟我還那麼愛妳。」
關掉手機，隨手抓了一旁的被子，才想到我根本還沒洗澡。
十一點回到家之後，沒多久妳就打來了，起初聊得還算平靜，交換著彼此一天的生活
及心情，但我感覺得出妳語氣中的壓抑。
不到十二點半，妳開始哭了，我開始努力，就這樣一直到掛上手機。
就在我閉著眼睛思考到底該不該先洗個澡再睡覺的時候，意識很誠實地逐漸模糊了起
來。
渾沌的黑暗從中心不規則擴散，接著眼前出現了一扇電梯，門開了，光像一把垂直的
刀刃將我從左右兩邊切開。
我踩著陌生的腳步走了進去，陌生地轉身，按下了陌生的六樓鍵。
就在電梯門慢慢合上，即將把自己還給自己的時候。
『等一下！唉呦！』
妳急忙地用手阻止了門，順利地在電梯裡摔了一跤，妳那傻傻天真的可愛模樣，也就
這麼摔進了我還在努力適應陌生環境的心。
「幾樓？」伸手將妳伏起，我問。
『五…樓謝謝。』害羞地漲紅著臉，妳說。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https://www.popo.tw/books/585237/articles/7205594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59.117.69.227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508078005.A.980.html
推
10/20 16:52,
6年前
, 1F
10/20 16:52, 1F
→
10/22 21:15,
6年前
, 2F
10/22 21:15, 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