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來世今生55
『方映緒，有件事我想告訴妳。』
「你是誰？」
「……」
『方映灝一直都在妳身邊。』
『他已經去投胎了。』
在一個破舊的小木屋裡，外面一片低垂著頭的芒草，隨風搖曳。
「你為什麼自殺？」
「告訴我，為什麼？」急促的女聲不停響起，她知道那正是自己的聲音。
『並不是所有真相，都是必須去挖掘的。』
『他的死不是妳的錯。』
『別再追究了。』
『放下過去，妳才能真的自由。』
「什麼意思？」
「你不能走、不要走！」
「啊──」
唰一聲──方映緒猛然地從床上坐起，額頭還冒著冷汗。
「怎麼了……？作惡夢？」在她一旁的何政憲聽到聲響，也趕緊起身。
「怎麼辦……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像是實驗失敗的副作用一般，關於前幾年的記憶都變得非常地模糊，但與和何政憲相
遇的事情她卻都記得清清楚楚。在那一段時間裡似乎曾出現過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可是
她卻怎麼地也記不起來。
「妳想太多了，應該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是嗎？可是……」
「有什麼要緊的事明天再想也不遲啊！」何政憲耐心安撫著方映緒，好不容易才把她
哄到躺下。
他輕撫方映緒的頭，像呵護孩子一樣。時光飛逝，轉眼間他們也已經同居三年了。不
過說來也奇怪，方映緒記得前些年的她，還因為弟弟的事情一直感到很自責，但不知後來
為何想法和心境都忽然轉變了，難道是因為遇見何政憲的緣故嗎？她左思右想還是百思不
得其解。
然而今晚這樣的夢境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的潛意識的記憶裡似乎還隱含了一件非
常重要的事情。
「明天是映灝的忌日，妳再不睡小心明天爬不起來！」
「好啦！」方映緒將棉被拉高，露出一對大眼睛。
「明天婷宣也會一起去，對吧？」
「嗯啊。」何政憲躺回床上，也拉起了棉被。
「這樣明天不知道會不會看到灝恩。」
「灝恩還小，帶去不太好吧？」
「也是啦……」
在前不久，婷宣和她的男朋友結婚了，而且還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寶寶。如今想起來，
她忽然覺得世界好小，自己弟弟曾經喜歡的人竟然會是何政憲的學妹。
「政憲，你知道為什麼灝恩會叫灝恩嗎？」
「嗯？」
「我聽婷宣說，她和我弟曾經有個非常要好的朋友，灝恩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我弟和
那個朋友……雖然那個朋友也已經不再世上了，但我總覺得灝恩是帶著滿滿的祝福出生的
。」
「你覺得呢？」
當方映緒長篇大論一串以後，結果得來卻是何政憲安穩的酣睡聲。
「欸……算了。」工作一整天，大概也累了。
方映緒翻過身，總覺得有股非常懷念的感覺在心裡滋長，曾經領著她前進的力量，在
她最無助徬徨的時候，伸出援手。
是何政憲嗎──不對，不止他一個人。
可是還是想不起來。
最後方映緒因思考到疲累，漸漸沉入夢鄉，慢慢淡忘曾和身為極樂的賴朋恩遇見的種
種時光。即使場景記得，但賴朋恩的型態卻像剪影一般，模糊不清，然而不僅僅是她，就
連何政憲和婷宣都忘了那段時間關於極樂的存在。
在尚未失去意識以前，方映緒似乎又隱隱約約地看見了前方有個充滿芒草的世界，一
片昏暗，沒有時間的軌跡，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般──
遺忘，也許是老天賦予他們最後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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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擅於刻劃憂愁，卻拙於終結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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