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四象-三部-白虎守關禦劍芒-終章
第八章 終章
墨穿著一如往常的黑色常服，瘦小的身子坐在宮內寢殿的軟臥上，他枯瘦的手指中握著
棋子思考。「妳的攻擊變得犀利了呢。苦。」
平時墨喜好下圍棋，一下就是好幾個時辰，而他的侍女會陪著下，但是他從來沒有贏過
。他的侍女苦，是個長相平庸但是智慧過人的女孩，雖然看起來很年輕，但傳說中陪著
墨兩個人在宮中度過了至少兩千年以上的日子，人們傳言她是屬於相當長壽的海中物種
，但是卻從未看過她的族人，因為苦相當神秘，不愛與其他人攀談，並沒有人目睹過她
幻獸的樣子，像是謎一般的存在。
「那是因為您的模式總是千篇一律，了無新意。」苦捧了一些信件進門，看了一眼棋盤
說。「奴婢剛才領了信，先看吧。」
墨微微抬眼，點頭。
「大多都是大臣的慰問和報告，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有兩封信可能要留意。」苦都會代
為瀏覽信件，並且從中挑選較重要的內容給墨確認。她仔細將一大疊的信件放下，從
裡頭找出了一封上下使用磚紅色為封底的書信，輕巧地展開後放置在墨的手中。「這
封是從南國來的，您先看這封吧。」
墨點點頭，接過信件，似乎將信件內娟秀的字體仔細閱讀了幾遍，這才冷笑道。「就這
樣出兵了，這小丫頭膽子挺大的。」
「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中呢。」苦點頭遞上另一封信給墨過目，並沒有錯過墨有些微微
黯然的神情。
墨輕執起鬍子，看了看另一封信件，灰黑色的封底代表是大臣內部信件，而從左下角的
「獬豸」字樣，他便知道是誰捎來的消息，他顫抖著手將信件展開。「這個嘛…」
「是建大人吧？」苦對於墨的表情有些疑惑，「弓兵三千，長槍兵三千，輕騎兵三千，
步兵一萬已經啟程，五日內會納入泣將軍麾下。」
「看起來是建，但其實不是。」墨淡漠的表情中似乎有著重重的迷霧。「這兩個字，妳
看一下。」
「頓首？」苦看了一下，微微沉吟，「頓首是平輩相稱，而非對君王。如果是以建大人
的身分，應該用稽首更加適當。會不會是筆誤呢？」
「建不是那種人。」墨搖頭，建曾經在書信中糾正過墨對於銀稱呼方式太過簡單，擔心
失禮等等，請墨要特別留意，也曾經糾結於稱呼墨要稱之聖上還是陛下。這樣一板一
眼，注重枝微末節的個性，又豈會犯這種錯誤呢？「皇恩浩蕩，萬民景仰…」
「這兩句…聽起來是東國人的用語啊。」苦恍然大悟之後，露出狐疑的表情。「但如果
不是建，這兵又是怎麼生出來的？」
「不是單純的筆誤。」墨捻鬚沉吟。「妳去拿先前建的信件來。」
「是。」苦點點頭，不一會兒找到了書信，於是呈上墨對照。
「果然字跡是相同的。這信是在暗示寡人，石兵召喚術被一個東國人所奪走了。」墨對
照看了半晌，點頭放下信件，而苦沒等王吩咐，已經將棋盤端走，端上了筆墨紙硯。
「而從頓首來看，這個東國人看來也是王室一族。」
振筆疾書了一會兒後，苦上前將墨水已乾的信疊好。墨言：「這封信交給斗，另一封給
東國的陽門將軍。」
「陽門將軍？」
＊＊＊ ＊＊＊ ＊＊＊ ＊＊＊
她終於按照他的指示，回到了二心泉。
二心泉原本蓊鬱的樹林如今枯黃一片，只剩下乾裂的樹幹殘敗的枝條，連美麗的湖泊也
接近乾涸，主要是因為此地的守護者死了的關係，造成了整個地區的蕭條與殘敗。原本
守護的主家是二心泉最大的客棧主人，他們是在西國難得的錦鯉一族，因為地氣奇妙的
適合，故在沙漠中能夠維持著這個綠洲小城。而也因著此地絡繹不絕的遊客和商人，維
持著此地的繁榮與美麗，使得錦鯉一族更加站穩腳跟，在這裡像是守護者般，五代四千
八百多年，不間斷的守護著沙漠中唯一的一抹綠意。
但自從守護者被狼蛛殺了之後，這裡神奇的綠洲也像是咒語失效了一般，失去了生命力
，像是被拔除了殘餘的生命力之後，漸漸的枯萎著，逐漸與周圍的黃沙慢慢的同化著，
最後也會就這樣歸於黃土吧。
但是她從未對這個地方有什麼感情，對她來說地上的所有事物都是殘忍而令人顫抖的存
在，所有的幸福對她來說都像是在心口剜肉一般疼痛，當初她如何在如此困頓可怕的環
境中存活，在地獄中苟延殘喘，她都不願意回想。
她是在烈焰地獄中唯一一顆活下來的生命體。母親往西北地區不知爬了多遠的距離，直
到她的全身都潰熔乾裂才找到北方的冰雪，將自己所產下的蟲卵放置在之中作為保護，
以致蟲卵存活了幾千年，直到冰雪融化，她才有機會孵化成蟲。或許她真的是所謂奇蹟
般的存在吧，醒來之後她發現其他蟲卵幾乎無法順利孵化的情況下，她只能在無窮盡的
黑暗中啃食自己的兄弟姊妹勉強存活。
後來她像是本能般地找到了回原本的地下城市的路，但是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被黑曜
岩封鎖住的整片黑暗，零星的屍體殘骸都已經被焚燒得所剩無幾，她不停地挖掘，想要
找出任何一個可能的生命，但是現實帶給她的只有無止境的絕望。
後來因為沒有任何食物，她才勉強爬出巢穴，開始獵人為食，但是無論如何飽足與幸福
，也只有地底下的寂靜與溫暖，才能讓她有歸屬的感受。即使陪在族人的屍骨旁邊，她
也覺得幸福的想哭。於是她日日的挖掘，日日將屍骨排列整齊，像是每天都必須要做的
功課。
某天，她聽見了蟲族的呼喚，一開始像是錯覺般，聲音斷斷續續忽遠忽近的，她幾乎是
發狂了似的不停地找尋，找了將近有百年之久卻都一無所獲，但是她堅信自己並沒有聽
錯，因此努力的感應。而對方有時候沒有回應，像是接收不到她的訊息，有時卻又似乎
因為她的出現而感到懼怕和抗拒。她雖傷心，卻也知道自己終將找到另一半，不再孤獨
寂寞，而陷入了狂喜之中。
除了開心的不敢置信之外，她也下定決心，一定要將族人失去的城市重新要回來，她不
知道從前的城市是怎樣的光景，但是她知道只要她不是只有一個人，一切都不是難事。
那天，她將花了不知多久時間，挖掘了近幾千幾萬具，那些讓她有歸屬幸福感存在的族
人屍骨一一銷毀殆盡。她發誓，她一定要讓這座廢棄的都市重新繁榮起來，這裡的兒女
，子孫，必定要像是地上的人那樣笑得燦爛。
終於策願意見她了，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直留在地上而沒有回到地底生活，她希望
自己能夠說服他帶他走。只要有彼此，他們都是有機會的。
終於看到他本人了，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高大與英武，他的舉手投足，都那麼特別。她
對相貌美醜沒有任何的概念和標準，她只有族人同裔的歸屬感，使得她深深被吸引，也
深深認為只有他是她必須相信與愛戀的存在。那是她族人之中，唯一存活下來的，而他
朝著她走了過來，她想要永遠記得這一天。
「策。你就是策，對吧？」充滿了期望的語氣，從她的腦中直接的傳達給他。
「嗯。」他過了很久，才回。「我該怎麼稱呼妳？」
「我沒有名字。」她馬上回應，「但是沒有關係…你要怎麼稱呼我都沒有關係。」
「妳希望我做什麼？」
「跟我回地底。」她的手碰觸到他的時候，她感受到了。他雖然不是狼蛛，卻也是同族
不同宗的，她的夥伴。「只剩下我們了。」
「嗯。」他的話一直都很少，但是他沒有拒絕她的擁抱與碰觸，他的胸膛很溫暖而厚實
，她將唇放在他的鎖骨上，感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然後他輕支起她的下巴，親吻她
的唇。
就在她感受著幸福的此時，有陌生的觸感順著口腔一路往喉頭滑下，像是一顆渾圓細小
的珠子被她無意間吞下了肚，使得她驚嚇了半晌，稍離開他的胸膛。「什麼…」
「對不起。」他的表情仍然淡漠。
那是什麼？為什麼道歉？她還不明所以的看著策，向後退了一步，這時從他的口中念出
一段陌生而極為恐怖的咒語，她瞬間便感覺到體內像是有火苗焚燒一般灼熱了起來。
「不…你做了什麼！？」
她想掙扎想逃脫，但是連血液，連臟器，都像是被滾燙的漿液熔解一般，不停地在她的
身體上跳動著張狂著，發出熱烈而躲避不了的痛楚。居然是殺掉族人的岩漿？她也會如
同族人一般，所有一切都將化做虛無嗎？即使身體被翻騰著融化著，也比不過她強烈被
背叛的悲傷。
她的身體逐漸萎小，變成一團軟癱在地上的焦黑肉泥，而焦黑的煙霧阻擋了她眼中的他
。她還來不及問，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難道不是像她那樣深愛他嗎？
她只知道，他絕對不是蟲族，不是她的同類。
就在此時，光從策的背後接近。
光撕開策胸膛的衣物，清楚的看見他胸前的傷口，血紅色的凹凸不平像是撕裂開來又像
是燒傷的傷口，從左邊胸口一路遍佈往下到腰間，那一區的傷口像是疣起般血紅，與正
常皮膚的接縫中間，埋著一顆顆玄黑色的琉璃珠。
光將第三顆與第四顆玄黑色的琉璃珠用力拔除後，清楚的感受到疣起的部分與一旁的皮
膚被用力的分開了。這個叫做策的男人為什麼沒有抗拒？為什麼沒有人阻止他？光覺得
不對勁的同時，突然感覺自己的左手開始顫抖著阻止他，光無從選擇，只知道是那個叫
做靜的丫頭，他感受到慌張與抗拒從身體裡頭蔓延，就快要張裂他的胸口他的頭腦。
而策此時抓住了光的左手，與之十指相扣，像是不讓她逃離也不讓那丫頭插手一般。於
是光趁著這個時刻便使用右手伸進其中的裂口，抓出了他的血淋淋的心臟。
策看著光，像是平和的忍受著接納著這一切的發生，那顆心臟是黑色的，光用力一扯將
之拉出他的身體，策的胸口便噴射出大量血花，但是策唇邊的微笑，卻一點沒有減少，
只是緊緊的握著他的左手。光看著策的臉，這才感覺到事態狀況的不太對勁。
「趁現在！」不知哪裡來的一個聲音粗啞的孩童從一旁的房舍裡頭跑了出來，帶著大批
人馬陣仗，將光和策團團圍住。而幾個像是作法巫者穿著的男女包圍著他，他才注意
腳下的滾滾黃沙底下已經畫好了陣圖，待此孩童手持執杖口中唸唸有詞著特殊咒語時
，他已經逃不掉了。
策緩緩倒下，眼睛中的生氣被悄悄剝離，他守住了可能被蟲族侵犯的西國的平安。而靜
，他也希望能夠保護她到最後，看著司怪大人胸有成竹的神情，想必是沒有問題的吧。
但是他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她那樣溫柔，總是包容他的一切的笑臉，他再也看不到
了。
他想要好好告別的，但是她什麼都不知道會比較好，因此他夜夜守在她的床畔，在她醒
之前離開，就是想要永遠記得她的臉。她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她的柔情款款
與善解人意，她的抑鬱痛楚與乖戾狠辣，他全然都接受，因為她也是接受那樣的他。她
是讓他嘗過痛楚也嚐過幸福的女人，他想要保護她到最後。
是圈套，光怒吼著。他被算計了！又是這種咒語，又是同樣的感覺！不同於以往的是他
沒有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移轉，而是漸漸消逝無蹤。他不甘心。他伸手用力發勁，正用力
往這副軀體打去，就算真的要走，他也絕對不獨行！他要帶這個丫頭一同赴死！
「別想！」亢不知從哪裡出現，死死的抓住他的手。
「亢！」光的手腳因為亢的阻止，完全使不上力，他恨得眼冒火光，恨不得咬斷他的脖
頸，「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他不停嘶牙裂嘴著吼著喊著，直到最後一點力
量都不剩，直到咒法完全結束，直到光完全消失於這個世界上。
亢將靜用力的抱緊，感受到靜不停的筋攣顫抖直到結束，看著她手臂上的印記逐漸消失
，取代的是已然清明冷靜下來的表情與盈滿了的淚水，看來她已經知道了一切，她顫抖
著推開亢，奔跑撲向倒在地上的策，最終泣不成聲。
亢深深地嘆了口氣，緩緩退開蕭索悔喪的身影。而空從人群中走近兩人，從背後抱住靜
輕輕安慰。
「為什麼不告訴我？」靜憤恨的語氣使得空無法回答，她不斷撫摸著策的臉和手，痛心
地忍不住語氣抽抽噎噎。「為什麼只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對不起…。」空歉疚得說不出其他話語，只能不斷道歉。
＊＊＊ ＊＊＊ ＊＊＊ ＊＊＊
嫣螭將建所委託的事情辦好之後，帶著軍隊離開冰泉陵墓。往南方離開時，在邊境遇到
了斗將軍的軍隊，人數不多，約只有幾千。
「斗將軍。」嫣螭無畏懼的到最前方與斗打過招呼。「這麼一點人前來阻止，是看不起
本公主嗎？」
「哪裡的話。」斗冷冷的笑答。「如今就算在下出手，也不見得攔得住您。您可是擁有
了建將軍的能力，不是嗎？」
「消息倒傳得很快。」她也回以冷冷的微笑。「您倘若沒別的事了，本公主還得趕路呢
。」
「不必如此著急，只是有人想見見您罷了。」斗一伸手，她便看到了身後的籥的身影。
她看著他充滿恨意與不甘的眼神，竟無法講出任何一句話。她恨自己的心竟然如此軟弱
，該做的都做了，人也殺了甚至還吃了，她到底怕什麼？為什麼她還這麼在意他？是不
是因為她過去的時刻，那個在他面前與他同樣寂寞與而懵懂的純真並不是假的，她是真
心喜歡過他的，在她為了王位為了權力為了領土拋下一切之前。
但是喜歡又有什麼用呢？她沒辦法不拋下他。他善良而純真，雖然輕浮卻也真摯，而重
點是只要面對他，她就像是面對那個單純懵懂，只會因為家中變故不停哭泣的自己，那
個她千方百計要捨棄掉的自己。
她離開之後，蘭又急又氣的寫了那封書信上呈墨武王，不知蘭是否太過震驚，又加上有
些年歲了，沒幾天竟倒地臥病在床。籥一方面要照顧她老人家的身體，一邊要穩住府邸
內的人心，忙碌與慌亂之餘，他卻發現自己仍然想見她。
「…妳沒別的話要對我說了？」他有好多話想要問她，但實際看到了她的臉，卻什麼都
問不出口。
「沒有。」嫣螭馬上回答。
「妳可有真的喜歡過我？」籥的語氣顫抖著。「是不是一切都是利用？為了得到妳要得
到的東西。」
「沒錯。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嫣螭冷笑了一聲。「我可是吃了你的父親的人，別問
這麼可笑的問題。」
「妳在撒謊。」籥。
嫣螭迅速拔劍，凌厲的身影一瞬間就來到他的面前，殺氣騰騰的她將劍鋒抵在他的喉間
，甚至止不住的力道直接劃傷了他的頸部。「不過是建大人讓我留你一條命，別往臉上
貼金。」
「抱歉。」籥的表情雖然恐慌倉皇，更多的似乎是傷心。「當初說的，作為妳的護衛陪
妳回東國的諾言，恐怕是做不到了。」
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嫣螭，她的表情雖然看不出任何的動搖，但是她馬上將眼神別開，將
劍入鞘。她沒能夠再回頭望他或是跟他多說幾句話，就這樣帶著大批人馬離去。
斗將軍問，「真的不追？」
「追了又有何用？追回了也不會留下，而且王不是說了不必追嗎？」籥嘆了口氣。
「融早上來信了，表示已經接收到石兵召喚術的完整秘笈，必不會讓此法消失，以獬豸
一族好好傳承。」斗問。「看來這也是建大人的囑託吧？」
「沒有他的首肯，嫣螭又哪裡有能力殺死他呢？恐怕父親大人早就希望有誰能夠去了斷
他那樣充滿痛苦的生命了吧。」籥忍著自己失落的情緒說，「說來都是我的能力不足
，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別這樣說。」斗。「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 ＊＊＊ ＊＊＊ ＊＊＊
西國的比武大會結束，年輕的孟極首領鈺拔得頭籌，成為新的西國之王。孟極原本就是
孤僻的族群，總是孤身單影的離群所居，所以在人際朝野關係上相當的孤立無援。但是
鈺本人似乎是個慷慨爽朗，豁達瀟灑的人，對於族群相關對立或分野並不介意，而也感
念先王的慷慨與舊臣的付出，在用人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動。
有鑑於策的犧牲與付出，鈺特准靜能夠繼續留在宮中，並以配偶身份享有終身俸祿。靜
不願接受這樣的待遇，作為交換，她自請幫忙教養宮中女眷的禮儀與氣質，俸祿雖不比
鈺給與的要多，但至少做得問心無愧。
她將五彩色長絹絲綢的哈達緩緩平舉放置，最後繫在芙和庾的頸項上，像是當年先王銀
祝福她與策那時候一樣，她想起了當時他們的緊張與不安，還有那時候身為長公主的桀
傲不遜，自視甚高，而今看起來是這麼的可笑，卻讓她懷念再三。「芙就像是我的妹妹
一樣，庾，你可要好好待她。」
「小姐…。」芙已經感動得泣不成聲。
「別哭了。只是在城外而已。」靜拍拍她的臉蛋安慰道。
「妳還是要常常回來的，我可拿底下粗手粗腳的小丫頭們很沒輒，姊姊要多幫我好好調
教她們呢。」蓉捨不得的。
「別聽她胡說，蓉可悍的，那些野孩子們都給治得服服貼貼。」靜趕緊說，「兩人彼此
扶持好好相處，別一天到晚跑回來，我可受不了妳這拗脾氣。」給這主僕兩人一搭一
唱的好一會兒，芙這才破涕為笑。
「就算不這麼說，姊姊一定也會常常回來看小姐的。」蓉笑著說。「畢竟小姐這麼讓人
擔心，即使是再嫁，提親的人也都要踏破門檻了。」
靜笑而不語，撫摸著自己的耳飾。蓉接著又說，「空大人也來過幾次了吧？小姐真的一
點也沒動心嗎？」
「妳呀，最好也趕快嫁了。省得我耳根子清淨。」靜沉默了半晌，開口就是故意取笑，
讓蓉嗔怒得臉蛋都紅了起來。
「就這麼嫁了怎麼可以？這丫頭不知道私底下收了我多少首飾珠翠，才願意幫我說上一
兩句好話。」不知什麼時候，空從她的身後經過，忍不住搭上一句。
「你也來了。」靜點點頭，而蓉笑著乖乖的退下，讓兩人攀談。
「是啊。」空俊朗的眉眼仍然清秀好看，但是靜卻只是在他的臉上找策的影子，他們兩
兄弟長得並不是很像，卻也有著極相似的共同點：他們笑起來燦爛且相當稚氣，接近
卻也能感受到危險的狼族氣息。「真的不嫁？」
「嗯。」靜故作輕鬆的。
「妳不嫁我我就休妻。」空有些得意的看著她明艷絕倫的臉蛋因為自己的話語有著一瞬
間的慌張。「雖然有六個妻子，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妳。」
「你敢休妻，我就馬上以寡婦守節的理由殉死。」靜瞪了他一眼。
「哈哈。」空笑了起來，笑聲聽起來格外爽朗。「妳這壞脾氣…真是和策一模一樣。」
這一笑也讓靜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雖然最後的笑聲自己聽了也覺得有些傷感，但是她
漸漸地已經能夠用這樣平靜的情緒去迎接這個事實與狀況。而空相較起一開始她幾乎不
吃不喝，天天以淚洗面，日漸消瘦，他已經對這樣的進步覺得備感欣慰而慶幸。
這樣也好，即使不是在他身邊，他也能用這種方式照顧她，守護她，也不算辜負了策的
一番苦心。
「對了。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了亢大人。他跟妳打過招呼了嗎？」
靜搖搖頭，慌張的追了出去，四處的尋了一遍，果然在不遠的城內廊下，看到了亢與積
的身影，她趕緊上前攔住兩人。
「亢大人！」
亢有些意外看到靜的出現，他知道這天是芙出嫁的日子，想說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他
就心滿意足。先前原本想要告訴靜關於身世的一切，卻因為策的死，不想讓她有太多的
打擊而作罷。
是的，他又再次退縮了，很多事情他認為自己已經冷酷得像塊冰，但是唯獨面對她他總
是一再懼怕。
「長公主。」他恭敬的。
「你又想要去哪裡了？」她有些氣急敗壞的神情使得他有些訝異與不解。「你要離開了
嗎？」
「在下…想回東國去。」亢說。「東國正在內戰…在下想要將這仇恨的連鎖終結…」亢
先前回到東國，族人已經告知了東國的狀況，聽聞南國已經出兵，他勢必也不能夠再
坐以待斃，如果可以，他想要以自身微小的力量一同將松勢力消滅殆盡。
「以贖罪嗎？」靜定定地看著亢，表情看起來似乎是隱忍著憤怒。「什麼時候你才打算
要告訴我？告訴我是你殺了父王，告訴我你才是我的父親？」
「長公主…」她知道了？她為什麼會知道？
「我怎麼不會知道？就算沒有光的事件，我也早就在懷疑。那枚對戒，我們的梨渦，這
些都是證據，不是嗎？」靜皺著眉頭，有些不滿的。「你是怕什麼？怕我殺了你？還
是厭惡我的存在？」
「絕對不是厭惡！在下只是怕長公主受到打擊……」亢慌張了起來，全身繃緊了神經，
原來他也深怕靜再說出更殘忍傷人的話語，他知道就算她不肯與他相認也是情理中，
但是意外的是，他居然還沒有做好這件事的心理準備。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無能，竟然在她的面前，萎小的無能為力。
「那你就該好好跟我說，而不是不告而別啊。」靜用力地抓著他的肩膀，她精巧的下頷
顫抖著，委屈與不滿的淚水一湧而上。「不許你，也不許任何人…再這樣對我了！」
是啊，受過策突然死去的打擊，她一定對他這樣的舉動很生氣吧。亢懊悔著思考著她的
話語，竟然如此溫柔而包容，讓他幾乎瞬間燃起希望，或許他們還有相認的可能嗎？或
許靜願意認他這個膽小懦弱的父親嗎？「靜…」
「叫我長公主。我還沒有要認你。」靜的眼中盈滿了淚，但是她沒讓淚水滴落，她在策
死後告訴過自己不下百遍，一定要堅強起來，不能再輕易落淚。「不許你死了，一定
要活著回來見我。」
「是。」亢的眼中似乎也蓄了薄薄的淚霧，面部表情也幾乎是顫抖的不可置信。「在下
一定會活著回來…」
靜不忘叮囑積要好好保護亢，之後與他們揮別，一直到送兩人出城，她的眼光都捨不得
離開那個蕭瑟背影的男人，在夕陽下拉長的兩人的身影逐漸消逝，靜望著即將西下的夕
空，她的心中有著滿滿的感謝與輕鬆。
等他回來，她應該會認他這個父親，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如何複雜的情感與想
法，但是回過頭來仔細思考，這個人已經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第三部 完結
待續
第八章人物表
苦：墨的侍女。
第三部完結了，感謝大家～
另外～因作者最近瘋狂迷上BTS，所以第四部卡住了 ヽ(ﾟ∀。)ノ
謝謝大家ヽ(ﾟ∀。)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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