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痣˙約(19) END 以後的以後
『好美的月亮。』我伸出左手的食指跟母指，瞇著眼睛，假裝搓著月暈。
夜，好安靜。
三點，對這座城市而言，早已萬籟俱寂。
或許，對這個世界也是。
『以前，我常常因為這種比平常大的月亮，而興奮到叫出聲來。』
『呵，因為這樣，還常常嚇到她。』
『哇！』我突然叫了好大一聲。
『怎麼了！？』在我後座的采，緊張的抱緊了我。
『妳看！月亮好大喔！』我指著前方。
『……，嚇死我，騎車專心啦！還看什麼月亮！』
又被罵了。
坐在系館屋頂，雖然已經半夜三點，但我的確還在學校。
啜了口冰涼的青茶，依然是習慣的半糖少冰。
『今天怎麼都沒星星。』我仰望了四周，一片黑暗中除了路燈，就只有對面街
角的7-11還亮著。
『這樣的夜，連月看起來都格外寂寞。』
匡啷，匡啷，匡啷，身後突然出現攀爬鐵梯的聲音。
「凡？你怎麼也在這，還沒回家喔？」一個左手抓了把吉他的男人。
『喔，是天樂啊，你怎麼也還沒回家？』
天樂，研究所的朋友，認識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們念同一間大學，而且他就是幫
畢業歌填詞的那個傢伙，沒想到他竟然跟我考上同一間研究所。
「呵，明天就要口試了，想說以後也沒多少機會在實驗室過夜，今晚乾脆就不
回去了。」他坐在我身邊，調著吉他的弦，似乎很興奮：「怎？會不會緊張？明天
畢業口試。」
『呼，還好耶其實。』我兩手撐在身後，向夜空吐了口氣。
「真不愧是高手，我都快緊張死了。」
『呵，是這樣嗎？』我繼續看著遠方的月：『兩年啊，終於快結束了。』
天樂將五條弦撥了一遍又迅速按緊。
夜，有那麼一瞬間，陷入了寂靜。
「怎？又想起她啊？」
／／／／／／／／／／／／／／／／／／／／／／／／／／／／／／／／／／
記得那年冬天非常冷，冷到超乎我有生以來對冬天的記憶。
雖然不過碩一，但因為接近期末，所以這樣的時間我還在實驗室裡奮鬥。
『靠，老闆是不知道有期末這種東西喔，都一堆作業考試了，還丟了一堆工作
下來，是要測試我們新生的極限嗎！？』揉了揉鼻樑，心中罵的髒話不好意思打出
來，總之就是每個研究生都會三不五時的問後一下指導教授他父母。
"登！"
剛過一點，采上線了。
接近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我每天只能用宵夜陪著采吃午餐，用月亮說早安。
每當我打算收拾收拾結束一天的忙碌時，采才正要開始一天的紛擾。
MSN、Skype、視訊，高科技重新定義了人類對距離的認知。
但，卻永遠催眠不了感覺。
在采剛到國外的那一段時間，靠著這些科技，加上那股才剛沸騰的愛，我們每
天沉溺在對著電腦聊天，隔著螢幕耍白痴的日子。
那時，采的笑容還是一樣甜，而我嘴角的弧度，對采來說還是一樣的耀眼。
但，我們都低估了距離這股洪水的威力。
它不斷在鍋子裡添上冰冷的水，不只將原本沸騰的愛瞬間降溫，還沖淡了感覺
。
漸漸的，我們不再滿足於螢幕上那猶如電影般的畫面，也開始質疑起，這種根
本就是網友般的連絡模式。
只是有一段時間，我們都心照不宣。
『現實不是童話故事，就像愛情不是妳愛我、我愛妳就能解決一切。』
這是我在那個早晨之後的第一百天才了解的事情。
那晚采上線之後，因為下禮拜的期末考，以及無知老闆以為我的一天有四十八
個小時，所以行程表被塞得快要滿出來。
『那今天也不多聊摟，你要加油嘿！天冷了，自己要多穿一點喔！』采打著。
『好～～！妳也是喔，等等吃完飯，沒事的話去睡個午覺吧，下午才有精神上
課！』隔了一分鐘，我回著。
『嗯嗯，那就先跟你說晚安喔！掰掰！』
『午安，掰！』
關掉了采的對話框，一切就是這麼的平常。
雖然這幾句對話好像跟昨天差不多，昨天的昨天好像也是，昨天的昨天的昨天
似乎有多了句『被子蓋好』之類的話。
記不太清楚了。
那晚，我不小心趴在桌上睡著了。
「凡，起來了！你昨天睡在實驗室喔？你也太拼了吧！」
是天樂，同是新生的我們工作量爆炸的程度可是不遑多讓，但他習慣早晨做事
，所以總是他第一個開實驗室的門。
『唔，我怎麼睡著了，今天的考試我還沒念完耶，完了完了。』我慌張的搖動
滑鼠，叫醒跟我睡得不省人事的螢幕。
『咦？是采？』
螢幕下方的工作列，采的對話框閃動著橘光。
滑鼠左鍵這一點下。
世界，安靜了下來。
『凡，我果然還是沒辦法，對不起，你要保重。』
采的離線訊息。
沒有凍結，我是指我的腦袋。
『為什麼總是在冬天。』這是出現在腦中的第一句話。
轉身，我打開了實驗室的窗。
這城市的冬天並不算冷，因為陽光總是如此清晰。
卻不知為什麼我顫抖了起來，捏緊了身上的大外套。
一群大學生騎著腳踏車趕著上課，手裡拿著隨便在街角早餐店買的早餐。
對面幾間服飾店的鐵門依然深鎖，他們沒有必要這麼早營業。
車流穿梭，紅燈綠燈，人來人往，一切不過就是照常運轉，這麼的理所當然。
臉頰冰冰的。
我又無意識，漸漸握緊了左手。
這次，我敗給了距離。
『笨蛋，道什麼歉，根本沒有人需要道歉。』
／／／／／／／／／／／／／／／／／／／／／／／／／／／／／／／／／／
「所以呢？有什麼打算？」天樂彈完了第一首歌，看著躺在屋頂上的我。
『口試完，搞定一切畢業的手續後，我會去找她。』月亮越來越小了，小得就
像我左手掌心的痣。
「還是要完成那個痣約？但你們不是約定三年後嗎？現在也不過兩年。」他也
索性躺了下來。
『嗯。』
三年後，我會到機場等她，這是我和采的約定。
『我常說一句話，現實永遠不會是故事。』我用很勉強的姿勢喝光了青茶：『
寫故事很簡單，時間在小說裡不過只是個壓縮的角色，用來揭開序幕，用簡短的幾
個章節就能瞬間累積感動，甚至只要在一面空白上寫著短短的，十年後，下一頁就
能看見主角們十年之間的關係跟結局。』
「所以呢？」
『所以遵守時間諾言這種事，也只有在故事裡才會出現。』
「靠，太卑鄙了。」天樂將吉他放在肚子上，看著吉他隨著呼吸起伏。
「話說回來，你知道她在哪？」
『嗯，不知道。』那天之後，采就再也沒上線過。
其實，我一直有想要聯絡采的衝動，但都被我壓抑了下來。
因為我很清楚，從那時到現在，自己根本不可能心甘情願跟采當所謂的好朋友
。
簡單的來說，我一直都還在期待著什麼可能性吧。
但這些可能性，一旦被冠上朋友這個名詞，時間久了，就會被當成用來拒絕的
理由。
「那你是要怎麼找她？」天樂很驚訝。
『我相信緣份。』
「……，你明天口試要是過了，我會強烈懷疑那些口委教授的專業。」
我撐起了身子：『別靠腰。』
『天樂。』
「幹…幹啥！」天樂也想撐起身子，但因為吉他卡住，差點閃到腰。
『我寫了一首歌，應該說，是一首詞。』
「然後呢？」
『但我不會任何樂器。』
「所以？」
『我哼出來，你幫我抓和絃。』
「你要付我多少錢？」
『跟老闆給的年終獎金一樣多。』
「靠！老闆根本沒給過年終獎金。」
『所以？幫不幫？』
「幫。」
【夏天使】
不知道 什麼時候掌心浮現一個點
烙印著 那個冬季男孩心碎的那天
每一次 心動時候掌心就會痛一遍
好像在 提醒男孩 那個冬天
夏天使 我總喜歡這樣形容妳出現
老實說 這是我第一次愛上了藍天
妳看著 說我的笑有種迷人的耀眼
那個點 突然不痛 突然有感覺
姍姍來遲的夏天
我的陽光太晚出現
甜蜜 一瞬間 消失不見
那些笑臉 諾言 都要冠上個昨天
想對妳 說一聲感謝
姍姍來遲的夏天
妳卻已經走了好遠
留下 平行線 陪我過夜
那些曾經 從前 有關回憶的字眼
夏天使 隨著楓葉凋謝
這個點 繞一圈妳親吻我的側臉
嘟著嘴 說要嫁給我到永遠永遠
老實說 這是我第一次愛上夏天
那個點 有了新的意義 又不見
天，好像快亮了。
夏季的夜總是來的很慢，卻消失得很快。
就像采。
我等待了千年的愛，卻隨著楓葉，只給我一季夏天的時間。
『但我真的很謝謝妳，采。』
＜全書完...http://www.popo.tw/books/593691/articles/7003895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43.248.16.74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491749705.A.95B.html
推
04/10 00:32, , 1F
04/10 00:32, 1F
推
04/10 02:28, , 2F
04/10 02:28, 2F
→
04/13 21:42, , 3F
04/13 21:42,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