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四象-三部-白虎守關禦劍芒-初章

看板story作者 (哈姆羊)時間7年前 (2017/02/20 22:01), 7年前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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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守關禦劍芒 花子 初章 寒風怒號,在這個地方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太陽,天空是陰冷的深藍色,就像是即將入夜 的傍晚,也像是寅時的清晨。大雪隨著冰冷的狂風飄散而至,對一般人來說,這樣的氣 候肯定是冷得刺骨吧。紛紛落下的雪花霧淞沆碭著遮蔽住眼前的視線,放眼望去,除了 白還是白。一旁的侍從將大傘撐開,讓她能夠勉強看得到前方。 明明是明朗的伏月天,在南國這樣的日子,日頭下站著都會起汗,回頭看著幾個侍女侍 從們在這裡已經穿了厚厚的棉襖,卻還是凍得發抖。大風吹得大傘有些搖搖欲墜,後面 跟著十個左右的護衛禁軍,這些外表剛毅,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每個人表情卻都是一片 恐懼與驚惶,這裡的寒冷就是這麼的嚴酷。積雪厚得能夠掩蓋住小腿,她踏著積雪走得 緩慢,每一步都是踉蹌,卻還要顧及皇室顏面而抬頭挺胸,心裡不免對旁的侍衛宮人有 些惻隱,但是這樣的想法並沒有影響她繼續往前。 到了城門口,守衛相當詫異的看著來人,或許是因為她的身分,或許是因為服裝。她穿 著清涼,露出肚臍和手臂,身著赤絳微黃的吉服,六彩綬帶順著開衩的裙衫垂至膝處, 間掛著三枚玉環,在這雪白大地中像是一朵微小的火焰一般,雖然明豔動人卻也孤立無 援。即使背後的紅色大氅密縫著稀有的火狐風毛,每一叢都鮮亮艷麗,油光水滑,看起 來卻起不了任何保暖的作用。守衛看著她,眼神很是古怪而懷疑,但是她卻只有自信與 傲氣,無所畏懼。 這裡幾乎什麼都是冰做的,順著藍綠色的冰冷樓梯長長的直達中央的宮殿中,進入殿中 ,雖隔絕了外面天凝地閉,風厲霜飛的天氣。刺骨涼寒的氣息卻沒有因此而消散,仍然 凍得侍從侍女們縮著身體直顫抖。滴水成冰,呵氣成霜,就是這樣的感覺吧?雖說這些 人都還是火性中上等級靈獸,全身上下能夠發力的溫暖,卻也抵擋不了這裡的寒冷嗎? 是因為對於這裡的氣候陌生?還是能力不足?她低下眼簾,長長的睫毛輕顫,侍從們上 前撢了撢她火焰色的披風大氅,將白色的積雪抖落。 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有著一張飽經風霜的臉,像是石頭般的硬冷的長相,雙眼凹陷,他 的皮膚不如其他人充滿血色,而是泛著綠的冷灰色,臉上老化的斑點隨著皺紋溝坎一圈 一圈的曲折的下垂著。他幾乎沒有頭髮,光禿的腦袋也是皺紋滿佈,腦後是稀疏的白毛 ,但眉毛長垂至顴處,下巴的鬍子也是又長又白的流瀉於腿上,像是一縷白煙,也像一 彎清泉。 佝僂的背讓他的姿態微微向前傾,四肢短小乾癟,看起來就像是縮在巨大的王座上的一 隻甲蟲,比例上相當詭異。他的穿著是簡單而隆重的玄衣纁裳帝王服飾,古老而傳統的 配九旒冕冠吉服,即使在講究禮數的東國,現今也因為時代的演進與變化幾乎不用如此 複雜的袞冕章紋。而他的吉服甚至玄色帶著灰黝,代表似乎是有些年份了。顫抖的手指 不停搓揉著左手食指上的一顆黑得發亮的碩大黑鑽石,這枚戒指晶瑩剔透,璀璨耀眼, 是由他的父王在兩千年前傳給他,今後他也將這樣傳給下一位繼承人。他張開層層厚重 的眼皮,看了看來人,輕輕地扯開了臉笑了。 「寡人還以為是誰呢。」他的聲音意外的低沉而有磁性,如洪鐘的聲量剛韌有勁,一點 也未見老態。而寡人這樣的稱呼,更顯示了他的高齡,早期一代的王大多都是以此稱 呼自己,而非本王。 「妳這小丫頭膽子真不小,凜寒城這種地方,居然就帶幾個護衛和下人這樣闖進來,不 愧是南翠那的第十顆太陽。」 「您不回書信,我也只能這樣來見您了。」緋笑得嫣然,絲毫無畏懼之色。在稱呼上, 緋自稱我而不稱本王,顯示了對於墨武王的尊重敬愛,畢竟墨武王已經是七千多歲的 人了,一般靈獸的壽命約一千左右,而龜武族神獸長壽者可以到萬年以上,是相當長 壽的種族。 「有膽識。」墨笑起,牽動了臉頰上的幾道皺紋,看起來似乎有著和藹可親的錯覺, 「長得像花朵一樣嬌艷動人,上次見到綸時,也大概是妳這個年紀吧…,不過妳這小丫 頭漂亮多了,細皮白肉的。」綸是緋的母親,也就是南國先王。 「您過獎了。」緋冷靜的聽著他不知是調戲還是誇獎的語氣,強忍著微微的怒氣。「如 果您不介意,我想直接入主題。」 「急性子呢。」墨扯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右手撫弄著長鬚。「這可真是南國一直以 來的傳統。」 *** *** *** *** 響回到森林接近住的地方時,先是在附近的草叢與樹林邊看到了幾具焦黑的屍體,心裡 實在忐忑不安,便趕緊跑了回去,回到家看著滿地的血跡一時也嚇傻了,除了很多陌生 屍體之外,他在河邊找到了一具無頭的男屍,他看著穿著與胸前的傷口,又加上手上的 手鍊,他能夠認出是蒲。 響又在一旁的樹叢中間找到了遠羚。遠羚的屍體極為慘烈,看得出來被開腸剖肚之外, 死後甚至遭人凌虐強暴。但是她的表情甚為安詳,可能是死後才遭到污辱。兩人的屍體 已經過了僵硬的時間,變得疲軟鬆弛,並且開始長斑,腹部也微微脹大,而靜脈正要開 始褪色,估計大約死了三四天左右。 即使本身是獵人,看了這樣的情景響仍然忍不住在樹叢邊吐了一地,帶著一臉的眼淚與 汗水,好一會兒他才打起精神,決定在後院鏟一個坑洞,將兩人的屍體安葬。聽說隔壁 州正在起民兵,他正打算回來警告他們,沒想到事情發生得這麼快,蒲和黛螺因為兩者 都是龍,又加上頭髮顏色碧綠鮮豔,外表一看就知道是貴族一脈,肯定首當其衝。 將蒲的頭砍下來,勢必也是民兵們能夠當作功績一樣的到處宣揚吧。因為不是宮內的人 ,對於王城之內發生的複雜秘密人民不會清楚,對於蒲或是黛螺的立場或狀況自然就不 甚了解,只因為殘暴不仁的當今政權,逼得人民造反。國內已經不只兩三筆民兵率眾起 義事件,而將來還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害吧?直到松政權倒,否則人民不會善罷干休的 ,不管對象是誰,這股罪惡與怨氣勢必要有人承擔。響感慨著,眼淚不自覺盈滿眼眶。 原來自己的淡漠個性,也被這幾個人影響了。他們各自都有很複雜的故事,但是幾年的 相處使得他對他們多多少少的已有了感情,對於失去這些人也感到惋惜不已,響嘆了口 氣。 他大概花了兩個多時辰才將兩人安葬好,突然轉頭一想,黛螺呢?青呢?逃走了?還是 被抓走了?他跑進屋內,打探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與室外的河流,看是否能找到一點蛛絲 馬跡。 終於他在河床邊的石頭上,也就是蒲的屍體旁邊,發現了一點撕碎的布料,上面有著血 跡,看起來有點像是黛螺平時在穿的衣服。雖然不是確切的證據,他仍然抱著一絲期望 ,向下游查看確認。 只希望她還活著。 *** *** *** *** 打開厚重的柵欄門,發出了腐朽木頭的摩擦擠壓聲「咿呀…」,蘭誠惶誠恐的附耳與硯 :「少主您走在老奴身後,保持一點距離。」硯點點頭,感覺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般。 他不可能不害怕的。建會認得他嗎?認得了之後又怎麼樣呢?建會想吃掉他嗎?蘭可以 信任嗎?硯腦袋中雜亂紛紛,小心翼翼地跟在蘭的身後。 「怎麼了…」建還是那樣嘶啞的聲音,但是似乎在語氣之中多了一點清明與痛楚,他畏 光的用手指遮住自己的眼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話。而蘭老邁的身軀動作利索,緩緩 放下蠟燭後,不自覺的神情動作中都帶著鄭重其事,有著滿滿的期待興奮。 蘭沒有回答建,轉身點燃地下牢房兩排的蠟燭,這裡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燈火通明過,所 有的幽暗都因這燈光而一覽無遺,旁邊兩端幾個的空牢房裡頭擺放著滿滿的大小不一的 石頭,有著潮濕且硬冷的氣味,而建的身邊更是大大小小的堆放著駭人的白骨與屍塊。 硯意識到的瞬間本能恐懼的想要向後閃躲,卻沒有任何藏身之處。 「大人…有個人老奴要給您見一見…」蘭說,推著硯的背讓他緩緩走近,看著眼前在最 內側牢房中,地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面容蒼白瘦骨嶙峋的老人。 硯仔細的打量著眼前這個蒼白如枯木般的人,原來他也不是很老啊,神情卻如此憔悴, 但是似乎只是一瞬間的定睛,兩人的視線便錯開了。因為建的眼睛仍不習慣光線,他馬 上伸手遮著自己的臉,好一陣子才緩緩將手放下,他張開迷濛而無神的雙眼,仔細看清 了來人。起初,他不解的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孩子,不懂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見 這個人?但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從記憶深處挖掘到了讓他精神一奮的片段,使得建震 驚得說不出話來,也不顧臉頰嘴角還帶著血跡,淚水就這樣盈滿著眼眶,枯瘦的身子不 斷顫慄著。 不需要硯身上寫著「獬豸」的玉珮,他也能夠認得出來,這是自己的小兒子,那張和母 親一模一樣的俊秀臉孔,他看一眼就能夠心碎。「…籥…是你嗎?」 硯的臉上表情極為僵硬,支支吾吾的開口。「我…我是硯…」 「你的名字是籥…這是你娘親和我一同為你取的名字。」建從牢房地板跪坐起身,雙手 激動得抓著柵欄,聲音充滿喜悅的顫抖。「我…一直在等你,孩子啊,你總算回來了 …」 硯不自覺的倒退一步。蘭為了避免場面尷尬,趕緊一旁接話,「少主才剛知道這裡的事 ,大人別太心急了,當心您的身子…」 「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建趕緊點頭,掩飾著自己因為硯的懼怕而有些失落的表 情。「為了繼承這個家主的位子,明天開始,你每天都要接受淵和我的訓練。」 硯沒有回答這句話,也可能已經隱忍了很久,微厲聲問:「為什麼當初要把我送出去, 因為大人您的…病嗎?」 蘭好聲好氣的勸著。「少主…大人他也是…」 「蘭。」瘦骨窮骸的建用盡了力氣制止蘭繼續說下去,表情沉痛哀傷,他以為自己早已 經麻木不仁,再也不會有這種傷痛,但是看著自己年輕的兒子這樣無法諒解自己,稱 呼自己如此生疏,果然還是忍不住內心滿佈著糾結與痛楚。「好孩子…是為父的不對 。當初看輕了這個古老的詛咒,以為自己能夠控制,直到失手殺害了你的親姊姊和母 親,才不得不將你盡快送出,以保全你的性命。」 看著硯痛苦而有些不能諒解的表情,他繼續說。「我知道你還恨著為父…但是為了這座 汋方城…為了冰翼關的守衛,我只能這樣苟延殘喘著活著…。但是只要你來了,一切就 有救了。」 「我不恨建大人…」硯說,「但是我…」我不想要喊你父親。不想要你對我寄以厚望。 不想要這麼理所當然的去接受這件事情的發生。他有好多想要說出來的話都哽在喉嚨 ,面對這樣的一個羸形垢面遍體鱗傷又其情可憫的人,看著他憔悴的樣貌和那雙含淚 的眼睛,實在是無法再說出更多傷人的話。 建苦著臉,小心翼翼的打探著硯的表情。「…我明白,這一切都很困難,你就像你娘親 那麼溫柔而善體人意,不希望傷害任何人。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會盡可能達成你 的希望和要求,好嗎?孩子。」 「大人說會達成我的要求…」硯別過頭去,有些喪氣的表情說。「但是…從來就沒有人 告訴過我…我的存在有什麼特殊意義,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建的眼淚似乎又盈滿眼眶,眼看著他強忍著愴然涕下的衝動,硯似乎也有些於心不忍, 一時之間僵著臉,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硯遲疑了一會兒,「…龍家的公主。建大人會幫助她回到東國嗎?」 「這不是現階段的我所能夠做到的……但是,要是你繼承了這個位子,我能保證這一切 都不是難事。」建緩慢的開口。 「好,我知道了。」他終於是答應了。 「你很喜歡她對嗎?」建的語氣除了好奇,也有些謹慎小心,「她是個堅強而大膽的女 孩。要是有機會回去,她可以當一個很好的王的。」 「……。」硯不知是否有些害羞,或是這樣的殷勤與懇切使得他厭煩,馬上彆扭的回頭 就走,並對蘭示意,表示這次面談結束。 「蘭…一定得好好照顧他。」建嘆了口氣,換上了百感交集的複雜神情,對蘭的語氣幾 乎是哀求著說。「他是這個家,這座城,唯一的希望了…」 「老奴知道。」蘭點頭,熄了蠟燭之後跟著硯上樓。 那天之後,他們約定好每天固定時刻與淵大人修練硯的靈力與建家傳的石兵召喚術,宅 邸中也清出了一間閒置已久的新房給硯住,正式改名為籥,成為家中的少主。 原本是嫣螭的護衛,現今是建大人的兒子,對硯來說他似乎並不喜歡自己突然改變的身 份,也不太喜歡家中侍從侍女對待他上不上下不下的態度,但如今也是騎虎難下,不能 不勉強自己去接受這樣的安排。 *** *** *** *** 她醒的時候,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內,周圍安靜無聲,她受傷的臉頰和肩膀手肘等都 有被包紮過的狀態。是誰救了她?她馬上跳了起來,身體的多處疼痛馬上侵襲著她,讓 她幾乎動彈不得。而黑暗中,她對上了一雙充滿殺氣的雙眼。 「妳是誰?」雖然勉強能夠辨識是女人的聲音,但是這聲音低沉有力,有點像是男人的 聲形。 黛螺勉強的坐了起來,撫摸身上竟是空蕩蕩的,什麼武器都沒有。她只能斂聲屏氣的努 力適應周圍幽暗的空氣與光線,好不容易習慣之後,她發現了對方是一個坐在一旁椅子 上的女人,手中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另一隻手持著短刀架在嬰兒的脖子上,黛螺從幽微 的光線中,馬上認出那包裹的柔軟被衾是遠羚替青親手織的。「住手!妳要做什麼!」 「回答我的問題。」穿著簡便甲冑裝扮的女人非常冷靜,聲音中帶著重重的壓迫感。 「我是黛螺…是松的女兒。」黛螺只能乖乖回答,不停哀求著。「這孩子是無辜的,求 求你不要傷害他!」 「這孩子是妳的嗎?」那女人的眼神像是劍光一般冷澈,並沒有輕易放過她的意思 。 「不是的…妳要殺我或抓我走都可以…但是青不行!」黛螺突然的回想起遠羚慘死的狀 況,眼淚馬上就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求求您!這孩子是無辜的!拜託!不要再有誰 …在我面前…」 那女人將刀遠離青而置放在桌上,伸手點燃了蠟燭,明亮了整個房間,也清楚的照出了 她的臉孔。她是個俊秀面貌的女人,精壯而高瘦的身子,粉桃色長髮束在腦後,她的眼 神似乎比較起剛剛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我叫做咸,以前是禁軍騎射部隊的軍官,曾經護衛大王子囚從雲頂高城到南國交給嘲 風王子,而這個孩子身上有塊和囚一樣的玉珮。妳告訴我,這是他的孩子嗎?」她說 的話讓黛螺終於鬆了一口氣,黛螺抬眼看著青正安安穩穩著睡著,也就放了心。 「是的,這是遠羚…王子妃,當初納妃大典時,先王賜下的。」黛螺本不知道該不該相 信眼前的人,但是看似她並沒有別的選擇,只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給咸。 「原來如此。」咸微微蹙眉,當時與囚分離之後,她便在之前投宿過的梧州這家客棧做 些簡單的體力活換取食宿,砍柴、挑水,或是簡單的護衛,七娘和瘦皮猴阿和都待她 不錯,梧州客棧因為不多,偶爾會有人搶劫或是吃霸王餐,有了咸的協助,這些事情 就漸漸少了。 這天她剛好經過河邊,看到了一個嬰兒搖籃浮在水面上,幸好孩子毫髮無傷,只是又餓 又冷,哭聲嘹亮。但身體卡在稍微上游的黛螺則沒那麼幸運,上半身衣服破損,到處傷 痕累累,但是沒有生命危險。 「妳願意相信我嗎?…」黛螺似乎很訝異。 「別的不說,我知道鴉是怎樣的敗類,也知道妳受過的委屈。」咸盡可能淡漠的語氣, 不想造成她的二度傷害。同樣在軍隊中,鴉因為是貴族身份總是倍受榮寵,氣勢凌人 ,而他本就好女色,常有強搶民女之事,甚至不知廉恥的常把這些事情拿來說嘴,自 然軍隊中也就聽說過不少他和妹妹黛螺的事情。 可能是顧忌到黛螺的傷心,她馬上換了話題,走近她的身邊將孩子給她。「妳待在這裡 基本是安全的,不要擔心。」 黛螺抱過青,忍不住低低的啜泣。不一會兒七娘敲敲門,端了食物進來,與咸交換過眼 神,確定這個陌生的女孩沒有威脅性之後,這才說:「姑娘放心,吃點粥好好休息一下 吧。」 一開始黛螺有點不放心,但是咸勸她寬心,告訴她這客棧的老闆和老闆娘是實誠的好人 ,可以相信,她卻仍然半信半疑,直到七娘諒解的離開,這才接過米粥緩緩地喝了起來 。 「為什麼死的不是我…」黛螺腦袋內不斷的重演著當時發生的事情,那些民兵的可怕與 猥褻;遠羚在那一瞬間被毫不留情地開腸剖肚的慘狀;被那些像是特殊法器的繩索綁 住得不能幻獸的無力感;還有蒲的最後一次,那個充滿憐愛與絕望的吻。這一切都讓 她很難馬上接受的種種事實,令她痛楚得喘不過氣,從低低的啜泣忍不住變成了嚎啕 大哭,「到底為什麼要救我…」 「哭吧。如果能讓妳好過一點。」咸走近黛螺身邊,將手溫柔的放在她的頭上,咸看著 黛螺的手,看到她大拇指上的戒環,那是弓箭手都會配戴用於防止拇指刮傷割傷的拇 指環。但是她手上的已經破碎龜裂。咸指著戒環說:「我再給妳一個。妳比任何人都 有理由堅強,要好好保護這個孩子。」 聞言,黛螺的悲傷更是無法止歇,擁著自己的身子涕淚交零著。 *** *** *** *** 今天是月圓之夜,策將特殊內房周圍的燈火給點上。避免幻獸時的激動,已設定好結界 ,確定了今晚的閉關修練的程序。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這幾天夜裡他睡得不太好,總 認為有奇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著,第一次有這樣的狀況是大約二十年前,也就是與靜剛結 婚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接近月圓的某個晚上,在夢裡他聽到了一個女人忽遠忽近的聲音。她說: 「等我…。」因為那聲音並不像靜,當他穩定了心神清醒欲尋找,聲音卻又忽然遠去。 而間歇的這幾年,這個聲音一次一次,越來越清晰。 詢問過司怪大人,卻也說不上什麼原因,只給了他一些抑制異變的藥,讓他每天服用,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這幾年因為忙碌於調查西漠特殊事件和處理,似乎太過疲累,竟 如何也壓抑不住體內的突衝的能量與變化,每天晚上都有幾近要幻獸的錯覺,使得他無 法也不敢跟靜夜夜同寢。那左半邊身體的靈獸到底是什麼?這個連司怪大人都無法辨別 的物種,每天晚上像是啃食他的心智一般疼痛不堪。 子時一到,他感覺自己的背脊像是收縮之後又再放大,血液急速逆流,瞳孔放大,灰白 色的毛髮從表皮綻出,覆蓋著整個身體,灼痛感使得他無法抑制地不斷怒嗥嘶啞。一陣 子後,他成功得幻獸成一隻巨大的野狼,因為體內的痛苦而嘶牙裂嘴的他,不停掙扎痙 攣,連呼吸都緩慢混濁而咳喘著。因為狼族體質,每幾月就會有一次比較嚴重的幻獸是 基本的,在心神無法控制的狀況下,對所有生物都會有強烈的攻擊性,這對狼族來說都 是相當平常的狀況,所以設定結界,就是為了避免失控。 幾個時辰後,體內的熱度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幻回人形的他稍作休息,就在這個時候, 卻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爆發擴張,令他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他的兩側 腹部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從體內伸出了各四隻尖長的枝節,看起來像是樹枝,卻又 堅硬如鋼鐵,鋒利如鐮刀。這是什麼?面對這樣的情景,策疼痛得幾乎無法思考。 「時機終於成熟了…我再也不需要再躲藏了…」就在這個瞬間,他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 聲音,那個女人就像是發現了他的變化一般,聲音激動而充滿欣喜。「我會去見你的 。策。」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從地上爬起,抓起自己的長戟刀,對於現狀的無法控制感到惶悚, 「…誰?」好不容易發出聲音,卻也感覺到腹部那八隻尖長的物體又縮了回去,只留下 了各別四個大洞,鮮血不斷湧出。策忍痛滅掉蠟燭,仍然警戒著抓著長戟刀,聽著像 是附在他的耳朵旁一般清楚的聲音。 「我們很快就能夠見面了…策…」女人說,她的聲音魅惑而甜蜜,像是充滿了思念之情 。「我愛你…」 「妳到底是誰!?」憤怒而恐懼的策找不到對方,只能嘶啞的粗喘。 隔天他去找了司怪大人想要確認傷口。司怪一向脾氣乖張,已經幾個月埋在洞穴裡頭也 不肯見人,策費了幾番功夫才得以見到他。司怪看到傷口時的表情震驚且恇怯,籲嗟了 半晌這才囁嚅詢問,「…老朽問你…大漠的調查結果如何?」 「找不出個所以然,有發現巢穴和許多的屍體,但是卻找不到任何蟲族的蹤影。」策表 情嚴肅,轉念一想。「難道司怪大人懷疑…」 當年他在北漠受傷時,接受了離珠的救助,離珠當時取了不知名的靈獸屍體與他的身體 接合,來補全他受傷的臟器。雖然一直以來的這幾年,生活上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但是 他也曾經迷惑,那左半邊身體,到底是屬於誰呢? 「策…老朽怕你體內的靈獸不是一般靈獸,而是蟲族…。」司怪露出了非常擔憂的表情 。「八隻腳…又像你說的鋒利剛硬應該是蛛類,另外,所有靈獸種類中,也只有蟲族 有腦內溝通的能力。」 當初司怪大人雖不停地提點他,但他卻毫不在意,是因為無論對方是什麼靈獸,就算覆 蓋過他原本的屬性或能力,他的生活狀況也不會受太大的影響,最多就是武功被廢。但 要是蟲族,事情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了。 蟲族是居住在地底城市的靈獸,由於性情貪婪又殘暴不仁,幾千年前以過多的數量曾經 嚴重威脅到其他靈獸界的生存,但由於能力極強,各國皆束手無策。後來因為所居地底 城都火山爆發,滾燙的岩漿造成了地下都市的淹沒與滅絕,被堅硬的黑曜岩封鎖住,因 此再也沒有聽說過任何蟲族靈獸的出現。 先前調查出來的物種,經由司怪與昴的推測應該是狼蛛。狼蛛是具有嚴重毒性的靈獸, 生性兇猛且殘暴,會釋放有毒的絲線抓住獵物,但是對於家庭子女等等充滿了憧憬與強 烈與生俱來的母性本能。當初策在礦場找到的紫色的奇妙礦石,就是狼蛛的毒液乾燥之 後的結晶。 而蟲族與一般靈獸最大的不同,是蟲族只能與蟲族的人交合產子,無法與一般靈獸交配 ,他們像是從靈獸界獨立出來特立的物種分支,這也就是為什麼這個女人想盡辦法非得 要找到策不可的原因。 對抗一隻蟲並不可怕,但是只要有一對生育能力正常的蟲族,就能千千萬萬的繁衍下去 ,這樣不僅威脅到最鄰近的西國,地上所有生物的生命安全都可能遭受影響。 策一時臉色刷白,不知該如何回應,司怪低垂著眼簾說,「如果真是如此…這隻狼蛛找 你肯定是為了繁衍後代…不管你怎麼做,性命都會大受威脅…。」 「若真如此…」策沉默半晌,原本失魂落魄的表情因為仔細思考之後已經恢復原本的冷 靜。「在下必引她出來,與之同歸於盡。必要時刻請大人千萬不可以心軟。」 司怪大人搖搖頭,著手開始寫信。「老朽先寫封信給離珠那個妖婆,看看有沒有其他的 解決的方式…這件事你別告訴任何人,也暫時不要與靜親近,要是有什麼特殊情況要第 一時間讓老朽知道。」 策點點頭,表情冷靜而沉默,他並不怕死,這事是關係到四國存亡的重要關鍵,並非自 身性命可以比較,必要時他已經做好殺身成仁也在所不惜的心理準備。但是他心中牽掛 的還是靜…,他一直愧疚自己沒有機會能夠好好待她,好不容易兩人關係已經越來越親 密,如果他離開,她該怎麼辦? *** *** *** *** 「南北國聯合軍?」墨支著頭,饒有興味的看著緋。 「是。」緋仔細的說,「目前東國動盪不安,許多造反的民兵起義,除了破壞烽火台、 地方驛站之外,也殺人放火,姦淫擄掠,殘害無力反抗的無辜百姓,松朝廷被推翻雖 然是指日可待。但為了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我希望我們各出一半的兵力,將東國的民 兵滅了,政權交還給蒼的長子囚。」 「妳這小丫頭一副語焉不詳的態度實在有趣。」墨笑著說。「妳這樣做除了伸張正義之 外,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南翠那要拿下東寧河梧州以南的流域。」緋知道瞞不過這隻老奸巨猾的龜武,拿著朱 墨將州區畫分出來。「這裡,和這裡。」 「野心不小哦,丫頭。」墨緩緩地看了看地圖,冷哼了一聲。「看來這幾年你們給東翠 那欺負得很慘呢?畢竟南國大旱,赤地千里,枯木朽株,民不聊生,寡人也早有耳聞 。」 緋忍著怒氣聽著他說完。「我國已經開始下雨了。但是為了南國北部的民生著想,保留 這部分的州區是比較妥善的。」 「那麼,寡人在這一戰上面又能夠有什麼好處呢?」 「同理,您可以將版圖南拓,劃分掉陛下想要的區域,東國北部一帶有豐富的森林…。」 緋的話還沒說完,墨便笑了起來。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沒有這裡的嚴寒,又怎麼會知道溫暖的可貴?北國人如松柏之 性,傲雪凌霜,可不比妳那些嬌生慣養的子民只會呼天喊地,怨聲載道。況且,給北 國多出一點森林地帶,對這裡的現狀也是杯水車薪,妳要寡人出兵就因為這點原因, 未免太兒戲了吧?」墨噗哧一笑,似乎感到非常荒唐。「要是兵力不足就不要莽莽撞 撞,松反正死期將近,讓他們死透了再作收割不是更好?」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雖看起來是形容自然現象,卻明顯意指南國人不如北國人,使得 緋忍不住怒火中燒。「那…東國那些無辜的人民…」 「與寡人何干?」墨雖然語氣是笑著的,但冷漠的眼神不比這裡的空氣來得溫暖。「小 丫頭,妳的勇氣可嘉,但是寡人年事已高,恕不奉陪這種荒腔走板的過家家。請回吧 。」接著伸起手,讓侍女攙扶他下去。 「慢著!」緋對著墨佝僂的背影喊道,「如果,我給您一顆太陽呢?」 墨的眼神一動,在層層皺紋底下熠熠生輝,他尚未轉過身,但背影微微顫動,確實有些 動搖。「妳不是忘了綸當初是怎麼死的吧?」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與同情,但隨即 冷哼了一聲,轉過頭來的表情已經冰冷如常。「即使如此,還是想嘗試?」 「是。」緋的眼神中沒有懼怕,望著墨的雙眼堅定不移。「成功之後北國才出兵,這樣 可以吧?」 「不。妳也是一顆太陽啊。」墨撫著長鬚,看著緋笑得深沉卻也挑釁。「寡人給妳個時 限,失敗妳就嫁到北國來,做寡人的媳婦吧?」 緋眉心微蹙,看來是有些隱忍不了怒氣。只見她所佇足周圍的冰開始緩緩溶解,殿內像 是下雨般的滴滴答答瀟瀟淅淅,連墨的鬍子袖子都被水滴沾濕,王座旁的冰柱更是應聲 而倒。墨看著緋的眼睛泛著血紅色的光芒,如此遙遠的距離都能夠感受到強大的力量與 溫暖的氣息,像是一團火球般的燒騰著壯大著,但是他的唇邊的笑容仍然不減,他的皺 紋在笑的時候看起來像一道道平穩而深刻的河流,看似溫雅卻陰險。 「易怒也是妳們南國女人的天性呢?媳婦。」墨流露出唇邊的訕笑相當刺人。伸出右手 稍微使勁,便輕易的制止了緋的憤怒,溫度又降回原本的冰冷,所有原本處在殿內的 水氣都凝結住,變得寒冷刺骨,殿內上方原本還像是下雨一般的樣子也凝結成了尖銳 的冰柱,在殿內像是獸牙一般,從廷內天花板上刺下,看起來張牙舞爪,毛骨悚然。 「血氣方剛。」墨支著太陽穴笑得閒適。使得緋微微咬唇,雙眼直瞪,她的口中吐出白 色的氣息,感覺雙腳有著異常冰冷的觸感,才發現殿內的冰竟爬上了她的腳踝,這也 是緋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有寒冷的感受,這舉動也算是墨有著稍微警惕她的意味吧。 水與火本來就是沒有勝負的屬性,只是端看使用的人是誰。這世上沒有最強的能力,只 有最強的人。 至少在這裡,她確定自己沒有一丁點勝算。 *** *** *** *** 第一章人物表 籥:硯的本名。 響:東翠那宮中太醫從官的侄子,獵人。 咸:原東翠那禁軍騎射部隊軍官。 ~~~~~~~~~~~~ 大家晚安~ 新篇開始~ 這部節奏會稍微快一點喔~ 希望大家喜歡~ ~~~~~~~~~~~~ -- ◢◣ ◢◣ ◢█████◣ 馬祖南竿‧三隻腳民宿 ███████ https://www.facebook.com/SanZhiJiaoMinSu ██╰┴╯██ ◥█████◤ 貓咪‧閱讀‧人文‧民宿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2.116.81.48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487599265.A.F01.html ※ 編輯: HelmerYang (122.116.81.48), 02/20/2017 22: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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