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四象-二部-朱雀騰雲方出眾-五章

看板story作者 (哈姆羊)時間7年前 (2016/12/30 22:30),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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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烈焰城東南角,在蓬萊宮的後方,有一處方圓約千丈寬的觀景台叫做朱雀台,如小島一 般佇立於湖泊中間,小島正中間有巨大的朱雀紋飾,火紅斑斕,艷麗無比。在南翠那百 年一度的祈雨大典都會在這裡舉辦。 身穿華麗隆重吉服的緋、絳,還有其他王室表親如緹、紫、素、縕、絞、縉等等也一一 列座出席,無論是文官武官只要三品以上皆必須來到會場,依照指示安排座位。而被挑 選中須參加祭典儀式,又能夠走進朱雀台的人選,也會被認為是格外尊榮,若非一品以 上的官階不可能站在其中,而其中又一定以德行風評好,受到王喜歡的重臣為主。此時 眾臣已在朱雀台的外側座位上飲著安排好的花茶,並耐心等待吉時到來。 「依老朽看…今年的天候已經好了許多。」被侍女攙扶走出的,是西國的畢,畢老態龍 鍾,駝著背支著像是拐杖般的長型金剛隙棄羅,脖子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米白色萬重眼 的墨黑細橢狀天珠,天珠在西國幾乎人人一串,但是萬重眼就不是那麼常見的了,據 說除了西國的王代代傳承之外,就只有畢和司怪兩個老人家能夠擁有。 他藏在皺紋底下的眼睛已經幾乎全盲,雙手雙腳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只能無力的顫抖著 。即使如此,他對於天候的感知卻仍然這麼銳利。「都是王的治理有方,才會眾神眷顧 ,國泰民安。」 「畢大人過譽了。」緋禮貌的微笑,對於這位老人家她的態度畢恭畢敬,絕不敷衍。「 也是有大人您的協助,才能夠得到上天垂憐。」 「唉,老朽這副身子也遲早不行。」畢苦笑著,嘴角漸漸的形成下垂的線條,變得硬冷 而哀傷。「反正箕那隻自私的老傢伙都走了…老朽獨自一人留在世上又有什麼趣呢…」 「是本王的不對,惹得大人傷心了。」 「王言重了…東翠那如今的情勢老朽可清楚得很,唉!算了!這種好日子…不提也罷了 。」畢對於緋的道歉也並不惶恐,即使在一國之君面前他也仍然頗有意氣風發之態。 這百年一度的祈雨大典對南國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吉時將近。」不一會兒,祭典司儀的聲音清亮高亢,通知吉時大約再半刻鐘就到。 「畢大人,請。」 畢經由宮人攙扶進入朱雀台的中心,位置剛好在看台中間朱雀紋飾的眼睛處,他向著正 南方緩緩跪下,而所有參與的成員於外圍成一圈也恭敬跪坐著,等候時辰。 第一聲鐘聲敲響,圓心的畢跪直了身子,開始唸咒,手中的金剛隙棄羅開始升天,發出 了耀眼的白色光芒。緋與其他參與成員閉眼且雙手合十,隨著金剛隙棄羅所發出規律的 節奏而唸咒。舞者從朱雀台的南角進入圓心,開始跳起祈雨舞,今年的領舞是嘲風,嘲 風身著深藍色禮服,雙足赤裸,兩串飾帶從肩膀一路垂至地面,身後跟著穿著類似的各 十二名男女,與樂聲一齊開始。 樂聲大作,除了絲竹管弦之外,還有兩行約四十名男性歌伎從場外,配合著樂聲引吭高 歌,聲音沉穩而緩慢,低勁有力,威風凜凜,氣氛也穆肅莊嚴。 低著眼簾的緋,專注著唸著咒語,沒有注意到一旁絳的眼神。絳的眼沒有離開過對面的 星,看著他被頭髮遮住的那半張冷漠無情的臉龐,她的眼神漸漸的泛著強烈的恨意,突 然嘲風一個不穩摔倒在地,這使得所有人都抬起頭看他,但是畢沒有因此停止咒語,而 嘲風也很快的從地上爬起,繼續原本的舞步,大家也就紛紛又閉上眼睛,畢竟在這樣隆 重的典禮上,分心是非常失禮的。 緋看著嘲風的腳踝正泊泊的流著血,但仍然什麼也不說,嘲風忍著腳上的疼痛,將剩餘 的舞步跳完,在看台上留著一圈一圈的血跡,並且隨著音樂的結束後,緩緩退到一旁, 動作一絲不亂。 此時開始演奏第二首歌,畢從看台的正中央站起,全身蒼老萎縮的骨頭就像重新得到了 生命力一樣強悍的擴張開來,形狀已經不再是人體的樣貌,從寬大的背後爆發出一顆顆 毒疣,幻獸成一隻巨大的金色蟾蜍。 畢脖子上掛著的天珠也由一般的墨黑色變得火紅,空中的金剛隙棄羅更是發出急促而尖 銳的聲響,當重要的咒語宣讀完畢。司儀大聲告知接下來的步驟,「入水!」外圈的所 有人便從地上起身轉身向後,緩緩走入外圈的湖水中,湖水不深,大家約半身濕透。 緊接著是第三首歌,此為沒有歌詞和舞蹈的曲目,畢隨著絲竹管弦奏起,開始祈雨詞: 「政不節與?使民疾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宦室榮與?婦謁盛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苞苴行與?讒夫興與?何以不雨至斯極也!」 瞬間天空下起大雨,伴隨雷聲轟然而至。緋才稍微從嚴肅硬冷的表情下緩緩鬆懈下來, 眾人歡欣鼓舞,迎接著豐沛的大雨。 嘲風此時才從看台邊退下去,一旁的舞伎驚慌的看著他的長褲,半個褲管都被染成血紅 一片,驚慌得不知所措。「沒事。」嘲風翻起褲管才發現,裡頭藏著鋸齒狀的刀片,原 來是有人在他的禮服中間裡頭動手腳,且藏得隱密,只有在祈雨舞中間段落有較大的動 作,才會劃破內裡,穿過他的皮膚。 他不知道是誰這樣做,心裡雖覺得憤怒心驚,但更擔心剛才的狀況是否影響祭典的完成 ,聽一旁舞伎說明,此祈雨大典只要下起大雨就是典禮完美結束,他便鬆了口氣,撕下 包藏著刀片的半截褲管,喚了侍女過來,芍與其他幾人便扶著他下去治療休息。 「多謝畢大人。」禮畢,緋向畢大人答謝。 「王不必多禮。」畢的表情稍嫌凝重,重重皺紋皮下的眼睛雖然幾乎全盲,但是卻仍然 銳利如劍,他回頭看了看場地上嘲風的血跡。「雖然水屬性靈獸血祭可以增加祭典成 功的可能性,但是此法太過殘忍,並沒有此行事的必要。」 「您誤會了,此事純屬意外。」緋臉色一青,略為驚慌,「嘲風是本王的王夫…本王又 怎麼忍心用這種方式傷害他的身子呢?」 「希望是老朽誤會了。」畢嘆口氣,語氣大有嚴厲苛責的意思。「這種殘忍之事若真是 王的意思,妳和松那隻老奸巨猾的孽龍也就沒什麼分別了。」 緋一聽氣息微微一滯,也是一個怒火中燒,但是仍舊低頭按耐著脾氣,語氣卻忍不住微 微顫抖。「是本王看管下人不當才造成意外發生,讓大人受驚了。」 而畢則是聳聳肩揮揮手,便由其他宮人攙扶下去歇息,他老人家待的時間不長,禮畢之 後的酒席餐會一結束,他就要馬上返回西國。緋因為祭典的關係全身溼透,表情更是因 為剛才的情景有些尷尬,她回頭眼神稍稍示意,御女馬上上前。「嘲風呢?回去歇息了 嗎?」 「是的。」 「派太醫過去,這件事情必得徹查。」 「是。」 突然後面發起騷動,一群人聚集著。「怎麼了?」 一旁的侍女趕緊稟報。「稟報王…絳公主昏過去了!」幾個侍女不停將倒地的絳扶起來 揉太陽穴,掐虎口,聞薄荷,但都沒有效用,星聽聞消息也跑了過去,一把將絳攔腰抱 起。「快傳太醫!」 緋與星和綴霞宮的一大群宮人交身,她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極為難看,星對絳雖然總說 沒什麼感情,但是仍然搶先在前去擁抱她了。緋撫上自己左臉頰的火焰刺青,兀自搖搖 頭,姊姊身子不適,名份上也仍然是他的妻,她怎麼能夠在這個時候還這麼小鼻子小眼 睛的嫉妒吃醋呢?一天之內發生了兩件意外,使得她相當不滿,囑咐了御女幾句後先行 回宮換了衣服,並且為了顧全大局,直接前往主持酒席餐會。 酒席餐會間嘲風也前來了,看他的行動似乎並沒有造成很嚴重的傷口,行走還能自如, 她也就放心許多。在總是宴請外賓的重華宮中擺置數百席次,王使用的金雀銜日宴桌上 ,共有群膳三十二品,葷菜十六品,果子十六品,品品精緻味美,酒水也是高級奢華。 熱鬧的雜技表演和舞蹈等等,把幾位大臣和貴族們都逗得言笑晏晏,鐘鼓鏗鏘,管弦曄 煜。連剛才氣氛稍僵硬的畢大人喝了一點酒也開心了起來,緋也能夠稍微鬆了口氣,不 再鐵青著臉。 「你身子還好吧?」酒席進行到中間,終於不必再接受眾多臣子的敬酒與賀禮之後,稍 微有些空閒,緋轉頭向嘲風詢問。 「多謝王關懷,臣不要緊。」嘲風點點頭,笑得和煦自然,什麼抱怨的話都沒多說,在 這麼重要的日子,他不想把這些壓力再往她的身上倒。 「你放心,本王會徹查此事,絕不姑息。」緋將手覆在嘲風的手上,安慰的拍拍他。 「等宴會結束我再去看你。」 「是。」嘲風點頭微笑,心中若有所思。剛才在寢殿,傳來太醫的侍從說,不知哪裡聽 來的消息,說嘲風受傷竟是王的旨意,因為血祭祈雨成功機率比較大,所以故意為之 。嘲風聞言大聲斥責了那個侍從,竟敢如此大膽,汙衊王的行為。如今看來王也很關 懷他的狀況,他更加鬆一口氣,這種荒謬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即使有含霜的 事情,他也仍然相信他們夫妻一場,她絕不會這樣對他的。 一旁的御女來了,臉色鐵青的向王附耳。「綴霞宮的人什麼都不說,口風很緊,只說絳 公主她似乎是中毒了,人已經脫離險境,太醫正在照看著。」 「好端端的怎麼會中毒?」緋微微不悅。 「說是朱雀台上等待吉時時喝的花茶,被下了白色曼陀羅…」御女說,「但是那花茶可 是御廚一併提供的,如果真有毒…也不會只有她一人有事。另外…」 「什麼?」 御女把聲音壓得更低。「…絳公主小產了…」 緋一聽,臉色十分詫異。「小產?」緋環顧四周,原來自己訝異的聲音壓不住,似乎被 嘲風聽到了。嘲風與緋相視後,眼神馬上看到了台下的星,他的表情也是慘白一片,大 有難堪與急切的之感,似乎想要解釋什麼,訴說什麼。 但是緋似乎並沒有給他機會,她問,「星在這裡做什麼?」 「啊?」御女愣了一下。 「請星去照看姊姊,狀況穩定之後再來稟報回本王。」直到他被御女要求離席,她都沒 有再回看星的眼神,舉起杯喝了一口酒,馥郁圓潤的口感散去之後,漸漸有著浮上心 頭且揮之不去的苦澀。 嘲風的心情更為複雜,一股不悅漸漸的浮上心頭,但是又能如何,當初他知道會被擺架 在這個位子上,不是可以想見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嗎? *** *** *** *** 「他竟如此沉得住氣?」天樽金黃色的眼睛瞇了起來,看起來隱含殺氣。「公主殿下, 要不要臣再去挑撥一下?」 「不必著急。」絳半坐臥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可能是因為剛才中毒的關係。她輕柔的 手指爬梳過天樽雪白色的頭髮,「只要事情有了蹊蹺,就是未經得證實的傳言才會容 易讓人起疑心,你可知道人的疑心可是比什麼都要重的東西。經過上次的事情再加上 這次的意外,他和緋鬧翻已是遲早的事。」 「但是王與您的關係已經不復從前,您確定王夫會關心此事嗎?」天樽小心翼翼的詢問。 「就因為我們姊妹的關係不復從前,緋才更有可能毒害本公主肚子裡的孩子,這道理還 要本公主說明?」絳瞪了他一眼,表情相當不悅,看來對於他的話有點不開心了,她 揮揮手,「你下去歇息吧,讓人看到你在這裡不好。」 「微臣該死……」天樽急急跪下。 「得了。看在你是孩子的父親的份上…。」絳冷笑一聲,用指甲輕輕抬起天樽的臉蛋, 眼神冰冷。「不過你不用害怕,不管如何事成之後該給你的,本公主都會給你。」 「謝公主饒命…」天樽面上大有難堪之色,順從的跪安離去。 沒多久星來了,絳馬上窩躺下去,侍女荏馬上幫她蓋好被子,並在一旁拿軟巾擦拭她的 額頭。星來了之後也不說話,只是待在一旁守著,表情似乎有些複雜。過了一會兒,星 問,「後來調查的情況可有下落?」 「稟報大人,花茶是由御膳房內的侍從親自分發,人多手雜,根本無從查起啊…加上白 色曼陀羅宮中本來就很多,御花園就有好大一片呢。」荏像是故意提醒星一樣。 星沉默下來,沒有接話。沒多久絳醒轉過來,看到眼前的星就哭了起來。「大人…我對 不起您…」 星沒能回話。他的表情也是重重的無奈。平時他在綴霞宮只會居住偏殿清音閣,但是那 天因為翼大人難得回宮,與絳也是因為是交情多年的故友,三人便在正殿擺設酒席,聊 天聊得開心,酒也喝得很多,送翼大人回府邸時大約已是四更時分。 醒來之後就發現前天夜裡居然是與絳一同就寢。這事情他也沒有多說,只沉默的逃回自 己的偏殿,繼續維持盡量不與她來往的關係。要不是今天侍女說到小產,他又怎麼會知 道絳已經懷孕的事。 「我…竟然保不住您的孩子…」絳哭得梨花帶雨。 「等等王會過來探視。公主先好好歇著吧。」他無法怪絳,在感情中的私心又有誰沒有 ?他自己不也是最好的例子,心裡頭雖然有著些許內疚與同情,但確實因為她的小產 而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卑劣,只恨自己當初沒能夠逃離這紙婚約,又 恨自己沒能夠與她保持距離,最恨的是自己隨便的就能夠傷了兩姊妹的心。 他轉身想離開,絳趕緊出聲。「別走…拜託您今天別離開我…」她楚楚可憐的汍瀾之貌 沒有一個男人不會心軟。 那天晚上王沒有來,去了麟趾宮,星倒是待了一夜。星渴盼如果緋知道了實情,說不定 不會那麼掛懷。但就如同絳所說的,因為懷疑比事實要更可怕,緋心亂如麻,根本無法 面對兩人,而因為並不是第一次了,緋並不聽星的解釋。 那天起,她便不再願意見星。 *** *** *** *** 「想想辦法吧…。」遠羚滿臉憂愁。 「怎麼了?」因為已經許久無法跟父親天江大人連絡上,自從她與囚的兒子青出生之後 ,照顧孩子上更是憂心忡忡,似乎是深怕隨時會有人發現他們躲藏的地點,怕剛出生 的兒子會因此性命攸關,人也憔悴了許多。 「黛螺她…」她話還沒有說,蒲已經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黛螺自從遠羚生了孩子 之後就開始迴避她,兩人幾乎沒有交談和往來,但是某天卻被遠羚發現她偷看著襁褓 中的孩子暗自啜泣,這件事情在本來就疑神疑鬼的遠羚眼中感覺她實在太奇怪了。但 是礙於黛螺也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之前打胎事件的關係,蒲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明。 「遠羚,妳要放寬心…黛螺她沒有惡意…」 「我話都還沒說呢,」遠羚害怕的,「蒲和響都過於偏心她了…她昨天把孩子抱走,去 了河畔一個下午…我真的很害怕她會不會對青做什麼。」 「她不會的。」蒲安慰得拍拍她的肩膀道,「妳不是也說過相信她的為人,說黛螺感覺 並不是壞人嗎…?」 「但是我覺得她好像不一樣了。」遠羚斬釘截鐵的語氣,讓蒲緊張了起來,真覺得女人 的直覺可不能小覷。「自從上次你們說她病了的那天晚上,她整個人就相當異常,變 得脆弱又容易傷心。那天晚上她還摸著我的肚子哭呢。…該不會,她的病跟孩子有關 係吧……」 「說什麼呢…」蒲趕緊打斷她。「這樣吧…找時間我去看看她到底發生什麼問題,免得 妳還要飽受驚嚇,好嗎?」遠羚這才勉強的點點頭。 當蒲找到黛螺的時候,她正與響在一起,在河畔。蒲不知道他看到兩人在一起時,心裡 那股煩躁的感覺是什麼,黛螺給他的感覺還是這麼複雜,他無法辨識整理自己內心的狀 態。「黛螺,我們談談吧?」 響知趣地起身,並沒說什麼便離開,黛螺則是用衣袖快速的抹掉淚水,這個細微的動作 蒲並沒有忽略。她的表情總是在他面前那麼的若無其事,卻在響的面前能夠敞開心胸且 傷心掉淚,他不喜歡這樣。 「怎了?你要談什麼?」她的語氣故作輕鬆,眼神卻不敢直視他。 他嘆了口氣,用力地將黛螺擁進懷裡。「我已經知道了。」感覺到她因為這句話的驚惶 和心跳,她愣了半晌,本還想掙扎,但是蒲抱得緊她掙脫不掉,忍了一會,終於忍不住 ,黛螺開始哭泣顫抖。 他抓著她的肩膀,看著她溢滿淚的淺紫色眼珠,這種像是紫水晶的顏色,是遺傳她的娘 親。那是一雙他曾經瘋狂迷戀的眼睛。「我知道妳懼怕什麼,所以我不會過問妳留或不 留這個孩子,我尊重妳的決定,即使有可能那是我們的。」 她的雙眼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咬著下唇顫抖地吐出兩個字。「對不起…」 「不需要道歉。妳有權利做選擇。」蒲說出口,才發覺自己對黛螺的喜歡是毫不猶豫的 。即使經歷了這麼多,他也曾經強烈得恨過她,甚至因為罪惡感使得他不願意承認, 但這份感情確實從來沒有減少過半點。甚至從他們離開宮中後,蒲更加喜歡她了。 「但是,妳不要一個人背負這些,不要一個人偷偷隱忍偷偷哭泣,讓我跟妳一起分擔吧 。」 黛螺聽著這話,如釋重負的埋在他的懷抱裡頭大哭了出來,蒲嘆了口氣,表情也是無奈 與痛苦,他清楚這份感情不一定能夠得到回報,甚至他也明白兩人背後錯綜複雜的感情 和糾葛的關係,兩人幾乎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他還是抑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他緊緊的抱著黛螺,捨不得放開。 *** *** *** *** 「都安排好了嗎?」絳問。 「是。都佈署好了。只要王跟王夫一起過夜,芫就會趁夜將『丁香砒蓖麻』偷偷加入薰 香焚爐內,此毒帶有紫丁花香氣,而且只傷女人不傷男人。人又是在麟趾宮,他想賴 也賴不掉。」天樽低頭,表情微微的冷笑。「加上先前與王的不睦狀況,更加深他的 嫌疑。」 「小公主那邊也找人處理了嗎?」 「是的,已經安插了一個乳母,只要事成了就能夠隨時將小公主處理掉,一旦如此,公 主您就是名正言順又絕無僅有的繼承者。」天樽道。 「做得好。」絳笑得得意。總有一天,她要把她失去的東西一一要回來。「你可要多在 王跟前勸一勸,要她多和嘲風親近。」 「是。」天樽點點頭。 *** *** *** *** 硯不見了,一連消失了十幾天。嫣螭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後。好不容易再看到他的 時候,他似乎是從外地回來,人瘦了一圈,全身又髒又臭。 「你不應該是我的護衛嗎?為什麼消失那麼多天?」她打趣的問。似乎是相當期待聽到 他的答案。 不料他的表情並沒有軟化,似乎失去了以往的戲謔與輕鬆,而是嚴肅而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有些緊張起來,「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沒回答。 因為連著幾天,他看起來總是不對勁,晚上睡覺時她本來想找他談談,但赫然發現他並 不在下人房,所以嫣螭決定去找他。沒想到離開了建的府邸就看到硯毫不猶豫地走進了 森林裡頭,她只好抱緊自己的披風追進森林,森林裡頭又陰暗,樹木又多,看起來就像 是鬼影幢幢,非常可怕。她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又加上他走得極快,不到一刻鐘的 時間,她就不小心跟丟了。 正在她又害怕又懊惱的時候,硯突然出現在她的背後,用力地抓住她的手。 她嚇得尖叫出聲。「啊!!」 「原來是妳!」硯的表情陰冷,隱含著怒氣。「妳跟著我幹什麼?」 「我只是…擔心你…因為你最近怪怪的。」她委屈的扁嘴。 「我不能跟妳說。」他嘆了口氣,有些氣惱的放開她的手。 「你要去哪裡?」 「不要問了。」他往森林更隱密處走去。「妳別多事。」 「不行。」嫣螭一手抓住他的肩膀,語氣固執而倔強。「你是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了。 我就要管你的事…」 「妳……」黑暗中,他能夠看到她的眼眶中閃爍著淚光,硯似乎是有些軟化,眉宇間的 戾氣慢慢消失,是啊,除了她,還有誰會這樣關心他的情況呢?「走吧,我送妳回府 邸…」 「我不要。…」嫣螭從小就愛哭,一委屈起來皺著鼻子嘩啦啦的就沒完沒了。「你要告 訴我我才回去。」 「好。」硯看著她的臉,突然笑了起來。「妳不哭我就告訴妳。」嫣螭一看到硯的表情 又回復了原本的樣子,開心得破涕為笑。馬上用袖子擦眼淚,夜裡寒涼的溫度,使得 滾燙的淚水貼著面部很快就會凍結成薄冰,疼得她的臉發紅。 硯看著她一臉開心仍然皺著眉頭,緩緩開口。「我…找到我的爹爹了…」 *** *** *** *** 事情幾天調查下來,後來發現是一個御膳房的小侍從,曾經因為菜的口味不佳遭受到絳 的指責,近而心懷怨恨而下手,後來侍從畏罪上吊自殺,所以此情況便這樣草草了事了 。而嘲風部分,則是準備禮服的侍女疏忽,誤將衣裳外側裝飾的鐵片裝進褲管內側,才 會導致受傷。 嘲風並不相信這些無怨無仇的小侍從侍女會膽子大到敢做這些事情,他知道背後一定有 更大的陰謀,只是是誰?什麼原因?他則是完全沒有頭緒,但是他仍然接受了這件事情 的結果,沒有再多追問。因為那天緋來到了他的寢宮,心事重重的坐下,抿了兩口茶後 才緩緩開口。「嘲風。」 「是,我的王。」 「本王知道你有些問題想要問…但是現在還不能馬上給你解答。」緋說。「你只需相信 本王…總有一天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臣明白。」嘲風點頭。感覺得出緋對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應該已經有些眉目,只 是無奈礙於一些狀況,不能不先壓下。他雖不滿意,但是卻能夠理解她的難處,他必 須理解。突然,他想到一事。「但臣想詢問一件事,是與這件事無關的。」 「你說。」 「含霜是怎麼死的?」嘲風問。他的眼神無所畏懼,他只想知道自己枕邊的女子到底能 不能信任。他只是個流離失所的異國王子,孤身一人在這個國家,沒有什麼後盾或是 任何人協助,他只憑恃著這個女人的愛活著,要是她真的不可信任,他就等於一點希 望都沒有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命運會淪落至此。以前他一直是個自由自在的王子,他不像王兄早早 就婚娶,還能夠一天到晚四處玩樂,認識許多民間的朋友,還跟朋友一起偷跑到人界去 ,也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了含霜。因為是王子,所以擁有麼富裕的生活和自在的權利。但 當時他不知道,也因為是王子,他必須背負著一族一國的命運,不得不來到陌生的南國 ,與這個陌生的女子同睡。 以前在父王後宮中,他看過多少被冷落失意的嬪妃,千方百計的想要獻媚爭寵,各種機 關算盡醜態百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遭遇同樣的情況,當他處於這個位置時,他 才知道那些嬪妃們有多寂寞。待在一個小小的宮室裡頭舉步維艱,只要一個不留神,就 可能會失去一切。 但是說穿了就是一條命,一口氣罷了。王子或平民,都是一樣的。反正他現在又有什麼 可以失去? 看著嘲風的眼神,緋微微惻隱。「她是上吊自盡的。」 「此話當真?」嘲風問,聲音之中帶著些許嚴厲。「不是妳殺了她嗎?」 「嘲風。」緋把茶杯「噔!」的一聲扔在桌上,顯然是為了這句話動了大怒。「本王乃 是一國之君,豈會為了一個人類爭風吃醋?」 「臣不敢…」嘲風馬上跪下。他知道緋沒有說謊,含霜這件事情對王的顏面是大傷,擺 明了計較這種小事更是違背自尊。要是真的親手殺了含霜,此舉動不只髒了她的手, 更傷了她的心。但是這段日子來的隱瞞和沉默,讓他忍不住想要問,即使讓她能夠知 道一點點他的不滿和心痛也好。 緋別過臉,表情雖仍然硬冷而怒氣騰騰,但是語氣帶了些許傷心,「沒想到你竟會如此 懷疑本王…」 「是臣太過魯莽…傷心過頭才會說錯話。」嘲風嘆了口氣,極為無奈的表情和恭敬的語 氣有點不太相符。「王當時懷孕辛苦還多多關心照拂臣,甚至忙碌之間還設法救王兄 於水火,嘲風因為有王的照顧才不至家破人亡…臣不敢這樣設想。」說到家破人亡, 嘲風的眼中也有了薄薄的霧水。 「本王當時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也是因為考量到你家中變故,太過傷心的緣故。」緋 微微心軟,但是仍然站起身嘆了口氣。「你這樣…讓本王太失望了。」 「臣該死…」他知道,是他自己害死含霜的。因為自己喜歡,所以帶了含霜來到翠那地 ,從沒有設想過她的悲傷與憂鬱。她的生活全部以他為主,原本有好幾年的壽命可以 活,即使對他來說短暫的百年,對含霜卻是一生的幸福與體驗,卻因為加速老去的容 顏和生命,大半時間活在自己的恐懼和痛苦之中,而且是完全孤獨一人的面對這一切 。 沒錯,她的生活以他為主,但是他卻把她拋下了。 都是他的錯。而今天他之所以這樣頂撞緋,大概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吧,以說服自己含 霜的離開並不是他一個人造成的。 他去看過紺,還柔軟嬌小的身子那麼可愛,在貴族之中少見的深褐色的眼珠子看起來晶 亮透徹,懵懂的她每每哭鬧厲害,只要撫摸著脖子上的翡翠珠似乎就能夠神奇的平靜下 來。即使原本不相信這種轉世的故事情節,他也真心希望紺真的是含霜轉世,因為這樣 他還有機會可以好好待她。 緋從麟趾宮離去,表情因為剛才的爭吵顯得有些不悅,回到未央宮紅儀殿時,在殿外看 到了求見的天樽。 「夜深露重的,你怎麼在這?」 「聽聞王近日心神不寧,飲食不調,臣斗膽想來探望。」天樽恭敬的,「後宮裡頭有多 錯處都是我們的不是,請王不要為了後宮的瑣事煩惱傷了身子。」 雖直指星的事情,但緋今晚的心情實在很差,也沒能多在意。看著天樽,夜裡涼,殿外 大理石地板涼得他膝蓋僵硬,緋知道他平時是多自傲的一個人,這樣的事情他從不願意 做,她摸著自己左臉頰的火焰刺青,默默的勾起微笑。「進來吧。」 沒有星和嘲風,她仍然不會是一個人睡。 *** *** *** *** 第五章人物表 芢:絳的侍女。 芫:絳安排在麟趾宮的侍女。 -- ◢◣ ◢◣ ◢█████◣ 馬祖南竿‧三隻腳民宿 ███████ https://www.facebook.com/SanZhiJiaoMinSu ██╰┴╯██ ◥█████◤ 貓咪‧閱讀‧人文‧民宿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22.116.81.48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story/M.1483108250.A.6B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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