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鋼筆(2)
『謝謝…』
芙格麗自顧自地回答，走到燃著柴火，帶有真正用途的壁爐旁，屈腿席地而坐。
這棟屋子似乎不具備中央空調或機械化的暖氣系統，一直到這時芙格麗才接觸到明顯
的溫熱。她抽掉手套和絨毛厚襪，攤開掌心接近至感覺燙了為止。纏繞竄升的焰苗劇
烈地晃舞，漸層光芒含著不知所措的意象變換著形狀。柴薪迸裂，綻出的點點碎屑像
逆飛的流星，劈哩啪啦奔離了槁木死灰。
那是不是代表了願望的反悔？芙格麗想著。天空是靈魂的墳墓，大地是肉體的殞
落。她的耳中不自覺響起在書上看過的一段話。到底是怎麼樣的書不記得了，封面好
像是以皮革烙上金字的費工製法。對，就類似這樣的觸感。芙格麗蠕動著，回過身讓
臉頰斜貼在椅子的側邊。那是有些年紀的柔軟皮沙發。而她細微的動作卻不注意驚擾
了男人。他吊著眼皮瞄了瞄芙格麗。
「正在進行一些重要的作業，恕我並不打算提供什麼招待。」男人說。「風雪方
面短時間是停不了的了，今晚就先住下來吧。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空房要多少有多少
。」
『不要緊，請別在意我。至於留宿…給您添麻煩了。』
男人不再回話，繼續握著鋼筆在橫式信紙上緩慢書寫。芙格麗深深吸了口長氣，
彷彿看得見暈黃的暖意，連內臟都幾乎得到了救贖。兩個人就像長久以來一直認識的
老友那樣享受著沉默。芙格麗所幸仰起頭，觀望著四周。
樸實的白色磚牆，是砌好後再均勻漆上的乾淨。左面除了一只老式掛鐘，還有張
看似意義重大的律師證書，裱著足夠份量的高級檜木框，開頭的位置用英文草書寫著
LAMY。那應該就是這棟屋子的主人，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吧？！芙格麗並不那麼肯定
。因為另一邊，沿著窗戶的邊角錯落排列，馬賽克般貼滿了貌似夫妻合照的拍立得相
片裡，男方怎麼看都比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要年輕得多。但那上頭註明的日期，不過就
在半年以前。不管怎麼說雜物都太少了。大概就像男人說的，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吧。
廚房在看不見的走廊盡頭。客廳雖大卻沒有多餘的飾品。必要的收納用櫃子和照
明燈盞。電視是嵌進牆壁的薄型設計，意外得擁有不過份招搖，含蓄內斂的科技感。
底下是壁爐，而在那之上是帶著透明盒蓋的唱盤撥放器，半開的小拉門裡立排著少量
封套泛黃的黑膠片，一旁也堆著隨手散放的幾片。沙發後方則擺著一架風箱撐起，米
色素面的三角鋼琴。又是一樣與男人不太搭配的東西，那對他來說未免過份細膩。芙
格麗試著將那身影與直線上的鋼琴交疊著看去，卻怎麼做都不順利。最後只好放棄地
把焦距固定在男人的手上。
認不出牌子的純黑鋼筆。筆桿上緣也刻著淡淡的LAMY四個英文字母。那不是訂做
，而是事後才用小刀一劃一劃雕上去的質感。男人手指的肌膚緊繃不乾燥，看得出按
時使用著效果不錯的保養品。那握著鋼筆從信紙的左邊移動到右邊，K金的雙色筆尖擦
出了雅緻的沙沙聲。讓芙格麗仔細盯著看的卻並非是那奢華，而是怎麼鋼筆走過的行
列，包括男人手邊，剛寫完的幾頁信紙，全都是晃亮如新的潔白。
(待續...http://www.popo.tw/books/572329/articles/6667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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