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閃亮的未來8
那天莫莉就搬出小套房了，我回去後就不見她的人影，只留了張紙條，說搬回家住了。
我離開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她走得那麼急，大概是怕我回來尷尬吧！
我不願再多想，那天就早早休息，然後又夢到了哥哥。
我真是搞不懂為什麼這裡永遠是黑的，真是讓人心情更沮喪了。
「不要再站在那裡了，你真的想再跳下去一次嗎？」哥哥依然是靠著矮牆，我離他有十步
遠，所以必須對他大吼。
哥哥疑惑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我要這麼兇。「不會有事的。」他平靜地說。
「什麼不會有事？你做了這麼大的事，怎麼還說不會有事？」
「妳是說我自殺，闖了大禍嗎？」他的語氣就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讓很多人傷心。」
「除了妳以外誰還會傷心？」他不在乎地說。
「大雄，還有爸媽。」真不敢相信我會說出爸媽。
「是嗎？我以為爸、媽會很高興少了我這個累贅，至於大雄，他只是少了個朋友，他還有
很多的朋友，很快就會忘了我的。」
我瞪大眼看著他，發現原來真正無情的人是他，他怎麼能把大家的情感想得那麼簡單？
「才不是這樣的，大家都很關心你，是你什麼都不說的。」我又對著他大吼，但這次是因
為生氣而大吼。
「連妳也不站在我這邊了嗎？妳一直知道我很痛苦，不是也一直了解我自殺的原因嗎？那
本日記本寫得很清楚，妳也看過了不是嗎？」他的表情就像我是叛徒。
「那本日記本只是你逃避一切的藉口，一點意義也沒有。」我股起勇氣說。
「不！那不是藉口，是真實的，都是那些人不斷地逼我。爸媽說得那些話，還有他們看人
的眼神。坐在餐桌上，他們雖然沒說，可是我知道他們心裡在想『到底要養這個混小子到
什麼時候』，妳都在加班，所以不知道他們對我有多苛刻。」他越說越激動，努力地為自
己辯護，「還有大雄，他每次來看我，我就更恨他一分。這十年來我們在課業、工作上都
默默地在比較，出社會後他工作一路順遂，而我卻是跌跌撞撞。一開始我當然很替他開心
，可是每次看到他都光鮮亮麗的，說著他在工作上的豐功偉業，反觀我什麼都不是，什麼
都沒有，既使我努力許久，還是只能維持現狀他有考慮到我的心情嗎？沒有！一點都沒有
！他只是想多一個觀眾讚頌他的成功，而妳居然還認為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氣憤的表情
配上蒼白的臉，就像個厲鬼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大雄要是沒當你是朋友，怎麼會常常來看你呢？」
「妳還不懂嗎？他只是在炫耀。」他對著我咆哮。
「和你這種的人炫耀有什麼樂趣？」
「和我這樣的人……」喃喃地重複我的話。
我知道我傷了他，於是嘆了口氣。「大雄一直是你的朋友，你們一起扶持了十幾年，幾乎
所有傷心事都一起分享。幾年前他失戀幾乎要去自殺，是你把他勸回來的，可是現在你卻
不給他關心你的機會。我在外面遇到難過的事、困難的事，心裡總想著好險我有莫莉和沁
書，她們一定會站在我這邊支持我，這麼想的時候心裡就安心了不少。我想大雄一定也是
這樣的需要你這個朋友，如果以後他遇到了困難，一時想不開，他要到哪兒找一個勸他的
人？」
哥哥沉默地背對著我，瘦弱的身體無力地垂著，我沒有走近他，他也沒有走近我，我們依
然隔著十步路。
他依然穿著格子襯衫，退色的牛仔褲，一切都如我剛到這裡的情景一樣，只是我不再安慰
他了。那本日記本的內容離我好遠，幾乎都要忘記裡面的內容，我有印象的是主管和莫莉
說的話。我氣她們，可是現在腦子裡全是她們的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夢裡的時間總是很難掌握，哥哥突然開口說話了。
「人家都說臨死前，以前的種種會快速地在你眼前經過。可我跳下去時卻不是看到那些，
我看到我在一間寬敞的客廳裡，我坐在米白色的沙發上，燈光明亮，環境相當舒適。我身
邊坐著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她懷裡抱著一個女嬰。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她們是我的老
婆和小孩，我還知道那一幕會出現在我三十五歲的時候。」他緩緩地轉過身，對著我說：
「小依！妳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就後悔了，我多希望我能長翅膀飛回這裡，然後努力地堅
持下去。我居然放棄這麼美好的東西，我會有自己的家庭，過著舒適的生活，這都是我朝
思暮想的。如果這是對自殺的人的懲罰，這個懲罰真是太大了。」
我哭了！可是我不是傷心，而是氣憤。
這是第一次我氣他自殺，他原本可以有令人羨慕的生活，雖然可能只是他想像，但還是很
有可能會發生的吧！可他做了什麼？從這裡跳下，然後失去一切，那個原本屬於他的女人
，去成全別人的幸福，而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原本會成為她生命最重要的男人，只因為
他做錯一個決定而變得什麼都不是，真是太可笑！太愚蠢了！
也許那個女人的幸福注定只能來自哥哥，要是她知道哥哥自殺，連帶把她這輩子的幸福打
碎，即使哥哥對她而言還是陌生人，但說不定她也會恨他呢！雖然我想太遠了，可是這是
有可能發生的，不是嗎？
我對著他大吼，「你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要跳下去？笨蛋！笨死了！」像是突然醒了，
我不再理解他的自殺，一想到他的死影響了那麼多人，我就想狠狠地打他。
他的目光呆滯地說：「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陷進死胡同，腦袋裡只有自己，想著這世界
所有人都對不起我。可是現在想想，我好像對不起很多人呀！」
「說再多都沒用了，反正你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又轉過身，身體靠在矮牆，「我常常想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幸
福的感覺，多迷人呀！為了想再看一次，感受那個感覺，所以我常從這裡再跳下去，可是
卻什麼也沒看到，不管跳幾次都沒看到。我甚至希望能用最重要的東西換得那一幕，可是
我哪還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呢？我已經放棄一切了，什麼都沒有了。唉！懲罰也太大了呀！
」
他又忍不住說著「懲罰」兩個字，就像是在說他是被困在這裡，而依戀著那一幕就是懲罰
，可是我沒問他，反而是衝過去抱住他。
我看到他的眼淚早已佈滿整張臉，而我也不惶多讓，眼淚又流得更厲害，只是已經不氣他
了，而是為他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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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9 18:25, , 1F
07/29 18:25, 1F
是啊!因為那個感覺真的很好呀!
謝謝推!
※ 編輯: joanna7211 (123.192.235.232), 08/03/2015 22:3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