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紫薊魂#4
史特寧堡有許多圓頂建築，而史特寧堡大學就貢獻了兩座最具指標的圓頂，各自占據兩個
廣場。一座是老學院，一座是大禮堂。其中大禮堂的圓頂弧度比較平緩，像顆躺下的雞蛋
。
學生接觸大禮堂的次數不會太頻繁，除了開學與畢業，就是春季或夏季舞會。訪客一步入
大禮堂，通常會對壯麗的圓頂壁畫留下深刻的印象：復刻版的雅典學院；其次是環繞整個
廳堂的柯林斯式的雕花圓柱與葡萄藤浮雕；再來是幾乎佔去四分之一壁面的管風琴。大禮
堂的富麗堂皇，完全不負史特寧堡「北之翡冷翠」的美名。
但管風琴今夜派不上用場，春季舞會需要的凱爾特樂隊與輕快的民俗舞曲。
舞會已經接近尾聲，艾蜜莉靠在場邊，顯得不是很投入。社員大會即將到來，但她依然對
薊花之謎毫無線索。她數著壁上與梁柱上的各種薊花符號的浮雕，想要找尋任何線索。
「艾蜜莉，怎麼看起來有點無聊？」羅賓走向艾蜜莉；舞會中所有的人都穿上傳統格紋及
膝短裙，他也不例外，「最後首歌了，跟我一起到舞池晃晃好不好？」
「當然。」
她讓羅賓牽著一起走向舞池，拍手聲中，最後一隻凱立舞即將開始。這時，男女面對面分
站兩排，和著節拍鼓掌，最前端的男女首先在走道上勾臂旋轉數圈，隨後主角們各自分開
跑向兩排的異性舞伴，勾手旋轉半圈後回到走道中間與原來的舞伴相會，勾手旋轉一圈繼
續跑向下一個行列上的舞伴，一路旋轉以鋸齒狀前進直到走道尾端。
艾蜜莉邊拍手邊欣賞一對對的舞伴不停相聚、分離、交會再相聚的過程，羅賓則始終凝視
著艾蜜莉。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輪到隊伍前端，艾蜜莉使個眼神，兩人一起步入走道，勾起對方手臂旋
轉。
「有想認識的帥哥嗎？」羅賓問，
「不需要，」她換口氣，「我已經有最可愛的小舞伴了。」
她的一句話讓他原本紅潤的臉頰更添顏色。
「開始吧。」
艾蜜莉發現他們已經比其他組多繞好幾周了，於是使個眼色，鬆開羅賓手臂跳向隊伍上的
下一位男士。愉快的音樂持續演奏，兩人從前端旋轉到尾端後，又輪到隊伍前排再跳了一
輪才結束。
「真有趣，」艾蜜莉氣喘吁吁，「可惜我們社團太少人，否則應該每個月都自己舉辦一次
凱立舞會。」
「如果妳想參加舞會又怕無聊的話，我可以當妳的舞伴唷。」
「就這麼說定。」
角落忽然傳來大聲喧嘩，是蓋瑞和他的死黨們。
「蓋瑞好像喝掛了，我得去看住他。」羅賓無奈嘆氣。
「嗯，去吧。」艾蜜莉抱了羅賓一下，「謝謝你，我今天玩的很愉快。」
樂團開始演奏驪歌，男人們團聚一起，話題離不開政治、軍事與體育競賽。艾蜜莉取回衣
架上的披風，獨自離開大禮堂。
春末的夜半，街道依然冰涼，但路上的醉漢已經開始增加。
「艾蜜莉！」
一個有點眼熟的陌生人追上她，在他自我介紹前，她想起他的名字。
「哈囉，威爾，」她熱情招呼，「剛剛怎沒看見你？」
「這個……」他尷尬苦笑，「因為女生的數量比較少，我又沒那麼高大，就被朋友推到女
孩那排了。」
艾蜜莉重新打量威爾，「原來如此。」他原本就斯文的外表，搭配當地的傳統短裙，安插
在淑女那排確實不突兀。
「不說這了。」威爾聳聳肩，「妳跟朋友來的嗎？怎麼一個人回家？雖然史特寧堡的治安
良好，讓我送妳一程吧，如果不介意。」
「謝謝，你真體貼。」於是兩人開始邊走邊聊。「我搭朋友的馬車來的，但他們還在裡面
高談闊論，所以我先離開了。」
「時間還早，怎麼這麼趕？」
剛好附近教堂敲響整點鐘，「因為灰姑娘的魔法只到午夜。」
「艾蜜莉，連妳也覺得我是小孩嗎？」威爾抗議。
「絕對沒有，其實我還有作業等著完成。」
「作業？我聽文學院的朋友說，期末作業的期限是上周。」
她想起來了，初次見面時她說自己是文學院的學生。「是社團的作業，我們詩社要選下任
社長，所以每個成員都要寫首十四行詩，最優秀的詩人將擔任新社長。」
「聽起來真有趣，我能參觀嗎？」
「唔，其實我們不是正式社團，只是一群愛好者的私人聚會，恐怕……」
「沒關係。」他客氣的笑笑。
一名醉漢無來由的敲打一扇大門並大聲嚷嚷，住戶打開二樓的窗戶大聲咒罵，接著潑出一
桶屎尿。
「真是的，就不能管好自己。」威爾嫌惡的皺眉。
「我們繞過酒吧街，取道墓園吧。」她一派輕鬆說著。
「妳不害怕？」他對艾蜜莉的膽識刮目相看。
「威爾，連你也把我當小孩嗎？」
「好個以牙還牙。」威爾大笑。
艾蜜莉推開墓園的柵欄。幸賴月光，墓園不至於過度陰暗。她考慮適度裝出膽怯的樣子，
讓威爾帶頭，以免露出女巫本色。
「其實我最近有些情緒上的困擾，但又不好意思跟朋友抱怨。」她假裝輕描淡寫。
「如果我的傾聽能夠緩和妳的情緒，我很樂意。」威爾小心翼翼探路。
「我加入詩社，是為了追尋一名很有才華的朋友的腳步，但那位朋友現在不寫詩了。失去
了苦苦追趕的背影，這讓我好動搖。我總在想，我的努力，現在還有意義嗎？過去的拼命
又是為了什麼？」她嘆息，「很幼稚的困擾吧，好了，你可以當我是小朋友了。」
「不，這完全不幼稚。」威爾誠懇的回答。「我知道這種感覺。」
「真的？」
「因為我也有拼命追趕的背影：我的兄長與父親。」
「你超越這兩道背影了嗎？」
他搖頭，「所以我說，就算是為了眼前的高牆而努力，那些由我們汗水得到的收穫，也是
我們應得的。」
「謝謝你珍貴的意見，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穿過墓園沒多遠，就是艾蜜莉的宿舍。
「也謝謝你陪我走回家，下次我們再找間酒吧或咖啡廳聊聊吧。」艾蜜莉微笑道別。
「非常期待。」
威爾牽起艾蜜莉，在她手背上輕吻一下。他又再三確認大門有鎖緊後，才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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