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紅髮的羅格斯 第二章 不速之客 04
羅格斯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他覺得眼前一切只可能是作夢，他也希望
這一切只是夢。
不過，門外的迪耶卻以行動告訴羅格斯，這是事實。如夢魘般的駭人事實。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羅格斯怎麼也想不透，無論是迪耶那雙紫紅色的可怕
雙眼、還是右手變作的漆黑刀尖，那都不是昔日的迪耶所擁有，就連刺提芬一刀
也不可能會是迪耶所做。那麼這時只剩下一個問題：眼前這名假的迪耶到底是誰
？
「哈囉，我們又見面了呢。」
迪耶微笑道，嗓音卻不是一個少年該擁有，反倒像是出自於一名斯文的成年
男子，羅格斯對此更是熟悉莫名！可是，這到底會是什麼妖術所致？即使自己對
使用魔法可說是一竅不通，但這不代表羅格斯對於魔法本身毫無興趣，然而眼前
無論是變身還是將身體一部份變成武器，這些都是羅格斯所未曾聽聞過的。
而就在他大感混亂之際，迪耶早已跨過提芬來到面前。帶著那張讓人不寒而
慄的淺笑。
長刀漆黑，滴落斑斑鮮紅。迪耶將刀身輕輕抹在羅格斯的臉上，還能清楚感
覺提芬每一滴血的熱燙。倘若是普通的十三歲少年，面對此種情況肯定連求饒都
說不出口便哇哇大哭。但如今趴在地上的可是羅格斯‧哈德，不僅是鐵臂猛拳膝
下的次男，更是青眉島上當代的最惡孩子王！瞪著迪耶，他第一句話就是扯聲怒
吼：
「什麼又見面？我去你媽的大西瓜！少跟我裝熟，你這個沒有小雞雞的膽小
鬼--！」
迪耶愣了愣，因為這明顯與他所預期的不大相符，但隨即又嶄露微笑。這次
他不選擇單純的嚇唬了，而是用黑刀直接在羅格斯的左頰上畫了道傷口！
傷口細長，不一會兒就透出一抹鮮紅，自左眼下逐一滑落至下巴。換作是平
常，羅格斯肯定也忍不住開始大呼小叫，但在這當下他不單沒有吭半聲，一雙湛
藍大眼還在此刻大放怒火。這位十三歲的少年簡直打算把眼前微笑著的怪物給生
吞活剝！
只不過對於迪耶而言，羅格斯再怎麼憤怒終究只是個被五花大綁的小鬼。笑
容不變，右手的黑刀抖了抖，便在羅格斯面前逐漸縮回、變形成原來的普通手掌
。隨即迪耶笑著說道：
「看來血緣真的會遺傳，不僅是長相，就連個性也一模一樣。」
「哈！我告訴你，豈止是個性，我們哈德家的人還是不死之身哩！你以為剛
才那一下就能刺死臭老頭？等一下他就會跳起來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不，我不是指哈德，他們家的人雖然也是足以讚賞，但狗就是狗，僕從的
血脈無論傳了多久仍是低賤。我所指的，而是你呀，羅格斯……」
迪耶慢慢蹲下並一把抓起羅格斯的腦袋，接著便舔了他左頰仍在流血的傷口
、輕聲笑道：
「呵……果然，你身上那源自於阿比陶亞家的血，無論何時品嚐都是如此美
味誘人。」
輕閉雙眼，迪耶慢慢享受那股浸潤舌頭的鹹香，他更順著下巴、臉頰、就連
耳朵也逐一往上舔去，與其說這是一種曖昧挑逗，迪耶更像是一頭巨大的爬蟲類
，那副貪婪的模樣好似隨時都會將羅格斯狠狠咬上一口！與此相比，被舔的羅格
斯雖是寒毛直豎，但瞪著迪耶的雙眼卻仍然看不出有半點害怕。緊咬著牙，他大
聲罵道：
「什麼阿比陶亞？你認錯人了吧？快停下來，你這個死變態！」
「不、不、不，絕對沒有錯，因為你不僅像你的父親，就連味道嚐起來也同
樣鮮美！更何況……」
迪耶不再舔下去了，這次他揪起羅格斯的頭髮，一個使勁就直接扯下數根，
痛得羅格斯差點掉下淚來，而迪耶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還有你這遺傳自母親的可恨紅髮，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呢？更何況當年拋
下主人落荒而逃的奴僕還跟你同住呢！」
「鬼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告訴你，就算臭老頭現在不起來，你也一樣會倒
大楣！今天是我哥哥回來的日子，你知道我哥哥是誰嗎？他就是統領身旁的親衛
隊總隊長米瑟！你再繼續待下去沒關係，因為他很快就會從那扇大門進來，然後
把你打得跪地求饒！」
此話一出，先前都滿臉不在乎的迪耶收起微笑，雙脣緊抿的他好似在想著什
麼。看在羅格斯眼中，這頭怪物肯定是聽過米瑟的大名才會如此嚴肅，所以抓緊
機會繼續大嚷：
「沒有錯！就是環彩島上那位米瑟‧哈德！想不到他就是我哥吧？憑你這種
怪物就連他一根寒毛也傷不了，相反的他還會拿劍刺穿你的屁屁做成怪物串燒！
讓火烤個半小時，我就看看你的真面目會是什麼模樣！」
羅格斯越說越開心，迪耶的臉色也越來越低沉，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那副
樣子與方才有著天壤之別。只不過，正當羅格斯以為自己勝卷在握時，迪耶突如
其來的一個舉動將一切盡數破壞：笑。
從無語轉為輕笑，再從輕笑轉為歡愉的狂喜。迪耶大笑出聲，他笑得仰起了
頭，也笑得彎下了腰；甚至還有幾次笑得喘不過氣，那副咳嗽連連的樣子就連羅
格斯都認為會就此當場昏死。然而沒有，迪耶依舊在肆無忌憚的笑著，就好像累
積數年的喜悅在這一分鐘內全都爆發而出！
「你……你笑屁呀！」
羅格斯終於忍受不住破口大罵，可是迪耶的笑聲故我依然，那副喪心病狂的
樣子讓人看了都害怕。最後迪耶好不容易將之壓抑下來，儘管憋笑令他五官扭曲
，一臉的眼淚鼻涕與口水就連羅格斯都不想看上第二眼。接著，迪耶用近乎笑啞
的嗓子說道：
「嘻……嘻嘻……你說米瑟？」
「沒、沒錯！他等等就會回來了，等他看到這一切，米瑟不要了你的命才怪
！」
「喔……噗嘻……那個米瑟是不是長成這樣呀？」
「嗄？」
羅格斯還沒有反應過來，迪耶就有了動作……或許，那該稱之為變化才對。
少年嬌小的身軀開始迅速膨脹，纖瘦的手臂冒出一塊塊糾結筋肉；他的皮膚不再
蒼白，而是逐漸轉為帶著大量刀疤的古銅色；頭髮也在眨眼間變長，黑色的髮絲
亦轉為一頭深藍的凌亂馬尾。迪耶的五官最讓羅格斯大感驚訝，因為他的五官開
始蠕動、扭曲，當一切定型下來時，已變成羅格斯怎麼也忘不了的臉：高挺的鼻
樑、有菱有角的下巴。這頭怪物竟在羅格斯面前變成了米瑟的樣子！
不，真要說有什麼不同還是有的。記憶中的米瑟有著遺傳自哈德的金黃雙瞳
，而站在羅格斯面前的傢伙、仍是那對透著邪氣的魔性紫紅。
「哼，少來，你想要說你自己就是你米瑟？照照你的鏡子吧！臭怪物，我看
你最好自己先把變身學好再出來嚇唬人！」
聽羅格斯這麼說，變身成米瑟的迪耶沒有半點不高興，那張米瑟的臉孔反而
笑得更為燦爛。他輕摸羅格斯的頭，以米瑟爽朗的語氣對之問道：
「你覺得--我，為什麼能變成米瑟呢？」
一瞬間，羅格斯的心涼了半截，張大的嘴怎麼努力也無法像剛才那樣大聲流
暢。可是，這並不能阻止對方用米瑟的臉孔繼續說下去：
「以你的了解，我會是島上的人嗎？」
「不是的話，為什麼我一開始能變成迪耶？」
「不是的話，為什麼我現在又能變成米瑟？」
「你很清楚，我不可能是的，而且我也真的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島。那麼，為
什麼我能變成你認識的兩個人呢？」
「迪耶或許還說得過去，畢竟他就在島上，而我也有能力在島上遇見他。」
「至於米瑟呢？米瑟根本不在青眉島，我又該如何變成他呢？」
一句又一句聲音雖輕，但他的任何話語對羅格斯而言都是重擊，一個可怕的
事實也悄悄浮現於心。可是不管羅格斯如何否認，他無法阻止腦袋繼續思考，更
無法阻止不斷崩解的心。積壓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就連相信提芬肯定會跳起來
的最後自信也都隨之流下、消失無蹤--然而，那個不是迪耶且更不是米瑟的怪物
仍是講個不停。
「說說看呀，羅格斯小弟，難道這一切不就是所謂的時機嗎？」
忽地，羅格斯猛然驚醒！
今天下午，有一個人語氣斯文，羅格斯與他聊了好一陣子。他們之間談到了
羅格斯的紅髮、談到了第一位魔法師、羅格斯亦抱怨了米瑟的遲到對自己而言有
多麼無奈。還有，他們談到了時機，在自我介紹之後，較為年長的對方稱他為羅
格斯小弟，而那人就是--
「麥倫……哥？」
怪物用米瑟的面孔吐了吐舌。
詭異的變化再度發生。健壯的身軀開始萎縮，滿是肌肉的手臂變得細長纖瘦
；藍色的頭髮逐一轉深，直到變成比陰影更為深沉的墨黑色，馬尾也逕自斷開、
自動梳齊垂放於肩；最後是那雙眼睛，在不改笑容的情況下微微瞇起，細長模樣
好似一隻狡猾的狐狸。
「猜得好呀，羅格斯小弟。」
他就是羅格斯下午碰上的那名陌生男子，麥倫‧崔爾！
看著矗立眼前的麥倫，羅格斯腦中無疑陷入了混亂。為什麼這個瞇瞇眼能夠
任意變成其他人？為什麼他甚至要奪取提芬的性命？還有，為什麼麥倫會說米瑟
早就被他殺了？一個個疑問瘋狂的從大腦深處不斷湧出，但羅格斯卻半個字也問
不出口，只因為這一切驚訝只能讓他錯愕以對。
然而麥倫仍是一派從容。走近羅格斯，他的右手五指併攏，登時變形成方才
的黑色長刀，並以此抵住羅格斯的喉嚨。
「好了，既然答案揭曉，你也該落幕囉，羅格斯小弟。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
刀鋒輕陷，銳利的刀刃讓羅格斯立即流出了一點血，哪怕麥倫只要再多用點
力，這名十三歲的少年肯定馬上身首異處。不過就算命在旦夕，羅格斯還是有話
想說。顫抖著唇，他用最後一點力氣咬牙說道：
「別胡說了，就算你能變成他，哥哥也不會輸給你……米瑟他根本不會輸給
你！」
淚水不斷落下，即使聲音有些顫抖，那對碧藍雙眼的鬥志之火卻仍是旺盛不
已。
面對如此氣概，麥倫則搔了搔他的臉頰。
「那麼，希望你們能在那個世界重新團聚囉？紅髮的少年呀。」
語畢，手起、刀落，毫無猶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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