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唐人街十三第一部完

看板story作者XIMIX (天不從人願)時間9年前 (2014/09/25 17:36)推噓8(8推 0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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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開門，直達最高樓層。三人依序踏出。這裡整層共有四個房間，今日全數出租，卻只有一間房被實際派上用場。「這是妳和喬治的大日子，場地當然不能馬虎。他包下了飯店的一整層樓，夠大手筆吧？總統套房，環境超讚，頂呱呱喔！給足了女兒面子！」查理豎起拇指，試圖幫李傑緩和心情。「是嗎？」李傑深深吸氣，看著精雕細琢的氣派房門，遲遲不敢把手放上鑲金門把。門沒有鎖。這是查理說的。要不要開啟這扇門的最終決定權在她身上。這是先行等在房間裡的喬治，對女兒遲了十二年的以示尊重。「沒關係，慢慢來。」西羅溫柔地說。犬型的感官更為敏銳，但櫃台堅決不肯放行這麼大的動物，西羅也只好入境隨俗先換個模樣。查理有多少斤兩，大家都心知肚明，王姨不可能讓李傑不帶保鑣。西羅卻拒絕老哥同行，因為不想多個煞風景的電燈泡。再說明明是父女相見的溫馨時刻，多個板著臭臉殺氣騰騰的大漢多掃興啊。「你們……會陪我進去吧？」李傑碰觸門把，卻又反射縮手，彷彿上面有接通電流。冷冰冰的觸感令她心頭一跳，說不出的焦慮煩躁。還有不想承認的厭惡嫌棄。為什麼？不知道。李傑的心思複雜到連自己都難以瞭解。「當然！」西羅立即答應，瞪了還在猶豫的查理一眼。查理忘記告知喬治，除了自己和李傑以外，可能還會多個不相干的外人。「好！」李傑調整呼吸，握住門把。過了五秒才將門推開。和照片中不同版本的中年喬治西裝筆挺，帶著準備已久的笑容迎上前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印入眼簾，越走越近。他比李傑想像的還要蒼老，也更加憔悴。儘管面容保養得宜，不帶一絲皺紋，鬢角卻已微微泛白，染上風霜。年輕時的揮霍和成熟後的壓力掏空了他。喬治依然英俊挺拔，舉手投足都表現出成功人士的優越風範。只是散發疲倦。或許是因為在女兒面前，他情不自禁露出了隱藏已久，不為人知的脆弱一面。不需要驗DNA和有的沒的，光憑眼前少女的倔強眼神，以及彆扭表情，他就能確定絕對是自己和那女人的結晶。儘管他無法確定其中的成分有無愛情。那個他虧欠一生，也虧欠一命的傻女人。「我來介紹。喬治，這是李傑和西羅。小傑、西羅，這是喬治。」查理明白自己不但應該開場，還得要負責適時暖場。「不要緊，請進。都請進。」喬治點點頭讓開身子，招呼大家進入房內。他的目光只是掃過西羅，卻停留在李傑身上久久無法收回。這使李傑對他的好感略有提升。至少自己的爸爸不再是個色瞇瞇的登徒子。要是喬治敢盯著西羅猛瞧不放，甚至出言或出手調戲輕薄，李傑一定會毫不客氣給他難看。裡面的空間大到超乎想像，裝潢美輪美奐，與其說是套房，不如說是一戶豪華公寓。放眼所見，各種設施應有盡有，除了理所當然的家具家電，就連代表奢侈的健身器材和調酒吧檯都一應俱全。喬治引導眾人走至客廳，在寬大柔軟的真皮長沙發上坐下，自己則是選了能與女兒面對面的位置。他的眼中混合了關愛、迷惑、訝異、驚喜、內疚、和徬徨。「大家隨意，當自己家。千萬不要拘束。」喬治盡量以最和善又貼心的姿態指指桌面。除了三明治和綜合餅乾等小點心外，桌上還擺了幾個冰桶，放著冰塊和冰鎮過的飲料。但是沒有酒類。對成年人來說，小酌是很正常的事，不要弄到醉醺醺都不成問題。但喝酒可能會讓女兒對父親印象不好。室外太陽高掛，日照猛烈，赤炎張狂，熱浪滾滾，講誇張點，幾乎連空氣都快要能灼傷肺部，就連柏油路也燙到像是鐵板，說不定已經可以煎蛋。走在外面如同正被天地燒烤，不用多久就會暈頭轉向。雖然飯店裡頭空調舒適，體內蓄積的暑氣卻肯定還在繼續做怪，喝點冷飲清涼一下會是大好享受。分享飲食也有助於拉近距離，增進情感，是很好用的敲門磚。舉辦聚會同桌共餐，向來是培養人際最簡單的基礎方法。為了這次會面，喬治特地私底下透過網路，匿名聘請了一位親子關係的專業顧問，惡補諮詢。他甚至依照顧問的建議，在房中安了一台鳥架，上面養著一頭和平鴿，而且沒有用腳鍊栓住鳥腿。據說可以增強文雅氣質和提升正面形像，例如有愛心或重環保之類的。「是啊，反正都付過錢了，不用白不用嘛！那我就不客氣了。」查理幫腔打起哈哈，想帶動氣氛，自己先拿了瓶易開罐的汽水，又給西羅一罐鋁箔包的果汁，然後對小傑偷使眼色。小傑只好也有樣學樣，選了一瓶汽水打開。西羅對小傑露出鼓勵性質的嘉許微笑，拆下吸管插入封口。「怕罐子髒，又會割嘴，還是用杯子吧。加點冰塊也更好喝。這邊的冰塊是乾淨的。」喬治爭取表現機會，夾了幾塊冰塊到玻璃杯裡，遞給女兒。小傑猶豫一下，伸手接過，但是「謝謝」卻說不出口。她把飲料咕嘟咕嘟倒入杯中，抿了一口。父親刻意釋出的善意讓她有些扭捏。李傑佯裝對這樣的互動心不在焉，轉頭將視線投往外界，藉以避開喬治的熱切目光。占了幾乎整面牆的大幅落地玻璃，讓明亮灑滿室內，採光和視角都無與倫比。窗外藍天白雲，高度足以遠眺全城。古怪的違和感卻浮上李傑心頭。有隻灰鳥，大概是野鴿之類的吧？在外頭時而飛繞盤旋，時而停立窗簷，並且隔著玻璃向房中探頭探腦，形同窺視。雖然李傑不懂鳥類，但這裡可是三十八樓。鴿子可以飛到這麼高嗎？牠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對房內的活動非常好奇，又像在期待些什麼。仔細一看，灰鴿的鳥喙尖端，依稀叼著根什麼東西，紅艷艷的。喬治輕咳兩聲，將李傑的注意力吸引回來。女兒對他不感興趣，必須提前用絕招了。會不會真的變成「獻醜」也只能聽天由命。他望著李傑，保持微笑，像是要變魔術般拍了拍手。架上的白鴿應聲振翅起飛，穩穩降落到喬治掌中。表演成功，沒有出糗，喬治鬆了口氣。幸好這頭飯店弄來的白鴿頗為聰明，藉著飼料訓練幾次就記住反應。喬治表演這個小節目的用意，在於彰顯自己和小動物感情很好。這容易讓女兒聯想到爸爸是個善良又溫和的親切好人。至少這個理論和做法都是出自專家。李傑啜飲汽水，看著喬治撫摸白鴿。西羅也咬著吸管，歪頭看鴿。雙眉之間卻微微皺起。「西羅小姐，怎麼了嗎？」喬治不解，同時暗暗遺憾和納悶著，這招似乎沒能對李傑收到多少成效。女兒的目光是轉回來了，但殊無欣喜或是崇拜之意。本來還以為能逗她開心的。「沒什麼，我只是不喜歡這隻鳥的味道。有點過敏。」西羅聳了聳肩，盯著白鴿。「真是抱歉，我馬上把牠移開。」喬治邊說邊要起身。「那倒不用。」西羅目不轉睛，看著白鴿的一舉一動，提高警覺：「味道是不太尋常，不過氣息很薄，生命力也很孱弱，還遠遠不成氣候。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大概是血統有混到吧？再不然就是雜碎嘍囉。如果真想做怪，在我眼前也討不了好。就放在桌上吧。拍死牠不過舉手之勞。」「那就好。真是不好意思。」喬治陪笑，有聽沒懂，也對話中的凶殘感到震驚，但還是依言照辦。雖然這跑來插花的女人來歷不明，但得罪與女兒同行的朋友可不划算。而且尊重女士是紳士禮儀，早已成了喬治的生活習慣。更何況查理和這女人似乎關係匪淺，時不時會眉來眼去，有些小動作也滿親暱，甚至像在打情罵俏。再怎樣都得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給她面子。和平鴿窩在桌上，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就縮著脖子打起盹來。可愛的模樣卻無法讓李傑放鬆下來，反倒心跳加快。為什麼……自己會有點慌呢？李傑沒來由的手足無措。「傑，我知道妳很緊張，我也是。我們終於見到面了。這些年來……妳還好嗎？」會錯意的喬治從閒話家常開始切入。心中五味雜陳的李傑望向父親，靜靜聆聽。她不是那種會吐苦水的孩子。 ============================================================================ 「傑，我有一份禮物想送給妳。」靠著鴿子打開話匣，不著邊際的寒暄過後，喬治終於進入正題。李傑漠然，不置可否。直到現在，她直接回應父親的話語還不到十句，而且幾乎都是無關緊要又不痛不癢的敷衍了事。喬治不以為意，繼續以平易近人的聲音說道：「我們家族，絕大部分的財富都在海外，但始終根留故土。真正的祖產，其實一直都在台灣。那是兩塊農地，是我爺爺奶奶打拼一世，用畢生血汗積蓄所換來的根基。其實本來不只兩塊，還有更多。當時那區的地價很低，聽爺爺奶奶說和塌塌米也差不多，附近荒煙漫草乏人問津，連週遭的房子都根本賣不出去。與其買地，大家還寧願買黃金，至少保值好藏又容易脫手變現，小孩婚嫁也一定會用得到。不過他們是很傳統又典型的農人思想，認為有地種就有飯吃，留片田給子孫務農比什麼都要實際，至少無論如何不會餓死。與其眼高手低，不如腳踏實地，哪邊便宜就買哪邊，生活機能方不方便之類的不重要，反正大不了就是吃苦。也確實是多虧了家裡有地，後來地價慢慢漲了起來，我爸靠著陸陸續續賣田的錢，才得以一路讀書完成學業，並且有本錢發家創業改善生活。他很成材，為了擺脫貧窮奮發向上，幾乎算是白手起家，和我這個坐享其成，不爭氣的富二代不一樣。爸爸的眼光很遠，看準了農業會逐漸沒落，若不轉型求生，就等著被市場淘汰，萎縮凋零。但是他對農業沒有興趣，不想鑽研，台灣的很多技術和觀念也還跟不上世界，當下即使想要創新也無能為力。然而他親眼見識，也切身體會到「做生意」的力量，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所謂的「買賣行為」，背後代表了無窮盡的商機以及希望。所以他專心學商，也立志從商，而且勇於跨國投資。我們家才能有今天。」「這些跟我有什麼關係？」李傑明知故問，刻意忽略自己留著喬治的血。喬治微笑，點點頭說：「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我們家的每個子孫，都該受到祖先庇蔭。爺爺奶奶很疼我，在老人家相繼過世之前，這兩塊地就已經過戶到我的名下。這也是我爸的主意，不用被遺產稅撥一層皮。現在我希望它們能屬於妳。妳終究是我的長女。剩下來的這兩塊地，如果傳到妳手上的話，就算是第四代了。」李傑心頭一震。她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父親想接納她、認同她、確定並宣示她為自家人的一份子。但是她還沒有準備好。應該說從來就沒想過會有這天。鼻頭一酸，湧出的淚水模糊視線。她多希望媽媽也能在場，聽到這些。她不是私生女，而是父親第一任妻子的女兒，也是父親的第一個孩子。卻因父母缺乏合法婚姻而有實無名。她們要的一直都不是錢，而是名分。一個可以讓母女兩光明正大，抬頭挺胸的應有名分。現在她拿到了，代替媽媽爭取到了。「傑，對不起，別哭。寶貝，別哭。」喬治輕哄，眼眶泛紅，抽了張衛生紙遞給李傑：「我能給妳的實在不多。我知道這不足以償還我對妳的虧欠，但我已經盡力而為。希望妳願意接受，不要嫌少。因為我所獨立擁有的，能自由支配的個人資產很少，就連刷卡都怕留下紀錄，不能隨心所欲，公司的現金和帳戶也都還是父母在管，不經我手。說穿了，我也只是個還在領零用錢的大孩子罷了，只不過身上和名片掛了些好聽的頭銜。說來好笑，我名下根本沒有什麼可動用的財產，就連租下和過來這裡，都得找理由巧立名目。窮人們希望自己的資產越多越好，富人反而故意想方設法，力求讓名下乾淨清爽，甚至最好能一無所有。位於台灣的祖產，就是我能彌補妳的全部。雖然那兩塊地當時很賤，並不值錢，但現在肯定不可同日而語，市價想必不知道翻了多少，如果能夠改成建地，恐怕幾百倍也不只。但我從來沒打算賣，所以也不曾過問這點。當然，給妳之後，要不要出售就是妳的權力，但如果可以，我希望妳能幫我繼續守護下去。不管土地再漲，多麼值錢，市價也總是有個數字，但這兩塊地對我們家意義重大，珍貴無比，堪稱無價之寶，不是金錢可以衡量。我打算，把家族的根交給妳。」李傑擦乾眼淚，猛一握拳，深深吸氣：「心領了，不用麻煩。我想走了，以後也不用再連絡。還是照約定吧。等我滿十八歲，就和你再不相干。」心意最重要。既然父親有所表現，那麼也不用強人所難。就這樣吧！好聚好散。沒什麼好不滿或遺憾了。她強忍住想哭喊爸爸，擁抱喬治的衝動。這樣的撒嬌太過自私。那溫暖的懷抱也太奢侈。藕斷絲連對喬治是種負擔。所以大家還是當陌生人吧。她想拿到和該拿到的都已經得到。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才適合她。她好像有點明白母親的想法了。因為能有女兒相伴，所以男方是否陪在身邊已不重要。是這樣吧？就像只要取回尊嚴，有沒有分到財產都無所謂。傷痛仍在，她依然無法原諒父親，但是已能放下怨恨，選擇讓時間沖淡一切。此時白鴿咕咕振翅，飛撲李傑，電光火石間被西羅一把抓住。異變陡生！黑壓壓的烏雲自落地窗外衝向房間！不對，不是烏雲！是成千上萬的無數飛鴿！沒有預料中的血肉模糊，厚實堅硬的玻璃窗竟應聲爆破，不堪一擊。神風特攻隊般的漫天鳥海淹入房間，埋沒眾人。亂羽飄零。匯集成純白無瑕的高雅身影。「不成氣候？雜碎嘍囉？現在我的分身都到齊了，可別再狗眼看人低啊。不過是換換毛色，再隔著玻璃，妳就聞不出分散稀釋過的妖氣了吧？想不到在犬族的眼前鼻前瞞天過海這麼容易。」白哥兒擒著李傑，似笑非笑。腳邊倒著失去意識的喬治。李傑的頸子垂軟，動也不動。「你們……串通？」西羅蹲跪在地，氣喘吁吁，頸側插著一截紅羽。色艷如火。那尾白鴿竟然會是這個傢伙！難怪味道似曾相識，只可惜沒能想到。單打獨鬥，被猛毒入侵的身體沒有勝算。不，就算沒有中毒也難以對付。因為她是不能失職的唯一保鑣。當務之急，是救回李傑。不要哥哥一起來真是失算。查理扶著西羅，滿頭大汗。緊急時刻，微薄魔血讓他免於中術昏厥，卻也無法再發揮更多助力。「別激動，小心毒血攻心。這可是真正的鶴頂紅，俗稱丹毒，只比見血封喉的鴆羽略遜一籌。趕快急救大概還能留半條命。沒辦法，知道妳對咒法抵抗力強，只好出此下策。不過串通？」白哥兒停頓咧嘴，饒有興味的看著西羅。俯視赫赫有名的白煞星感覺真好。要不是怕被襲擊，真想過去踹她兩腳。不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得好。「妳中毒了？」查理大驚失色，赫然發現西羅的臉色發青泛黑，雙唇轉紫。西羅沒有出聲，只是平心靜氣拔掉毒羽，竭力遏止毒素漫延。一但運轉妖力，猛毒就會隨著氣血奔流充斥全身。她必須拖延時間，尋找並創造契機反敗為勝。幸好對方的個性惡劣，喜歡出言奚落嘲諷，沒有抓著李傑就走。所以戰鬥還沒結束。白哥兒完全沒把查理放在眼裡。這胖子不過是運氣好才沒中招。迅速將分身凝聚成本體很耗精力，他只能把所剩的餘裕都用在撂倒母狗，擺平魔女，至於這兩個不成障礙的沒用男人，有沒有被咒力一併掃除都無所謂。他撩撥瀏海，搔首弄姿，望著西羅搖頭失笑：「我們哪需要和人類好聲好氣的商量事情。順藤摸瓜沒聽過嗎？不過我們反向操作，不直接往目標摸，而是控制小魔女的老爸。當某件事聽起來好到不像真的，那它通常就真的不是真的。有點繞口，是吧？黑袍的傀儡術不止能控制行為，連潛意識都能影響。多虧了我們，這搖擺不定的踟躕男人，才能下定決心見女兒一面。至於他得到的意見，不過是黑袍植入的幻想罷了。為了讓我方便潛伏，伺機行事。放心吧，沒後遺症的，保證不會精神錯亂。這齣戲碼還真感人，不枉費我耐著性子看到底。」「把力量……分散給分身嗎？戰術不錯。輸得心服口服。」這隻鳥，很囉嗦。西羅心中有了主意，一邊引誘對方說話，一邊暗自飛快盤算。兵不厭詐，當傲慢的傢伙以為穩操勝券，就很容易得意忘形。不過對方不會有第二次的破綻。身體也不允許西羅錯失良機。所以她只有一瞬間的機會扭轉乾坤。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查理的思緒不但很好竊聽，也容易進入。如果可以避開敵人耳目…… 於是西羅放棄壓毒，勉力凝神。渾身上下麻癢難耐，昏昏欲睡的暈眩感不祥襲來。時間無多。「拔毛分身可不是孫悟空的專利。」白哥兒踢開喬治，將李傑扛上肩膀：「雖然我的分身比較虛弱，沒有像樣的戰鬥能力，不過打打雜還是很好用的。」白哥兒的傀儡術不比黑袍，但身為信差的他，對撥派「翅」侯很有一套。當然這項技巧的用途未必限於擔任斥侯，還能將自身氣息化整為零，徹底隱匿。只可惜精密操控的距離有限，才不得不兵行險著，命令啣著毒羽的特定分身待在窗邊。幸好沒被犬族識破。其實分身所能承擔的妖力有限，而且分出去的數量越多，單一個體所能分享的能量就越微薄，應該是此術的缺陷與副作用，但白哥兒的腦袋靈光，在思想上轉了個彎，就把阻力化為助力。說到弱點，還不只這項。白哥兒需要有個主分身維持自我意識，發號施令並做為團體的歸位核心，才能重新和其餘分身融合為一。若是主分身慘遭擊斃，其餘分身也會同時殞落。但白哥兒當然不會自曝其短。換句話說，白哥兒是冒著本體核心被摧毀的生命危險，將原形暴露在西羅面前。當他被西羅一把抓住，也就形同命懸一線，不得不召回所有分身揭開底牌。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勇有謀才能成事。西羅沒有直接痛下殺手，把他捏爆，也算是白哥兒運氣好。糟糕！對方要撤！沒有中計！顧不得以最後的餘力護心，西羅心念電轉，火力全開鎖定查理：「聽我說！」「西羅！妳沒事吧？」心急如焚的查理脫口而出。「噓！閉嘴！聽就好，別回答！也不要胡思亂想。」頭暈眼花的西羅咬緊牙根，無聲發言：「我來引開他的注意，你搶小傑。」查理大駭，不敢多想，只能緊緊摟住危如累卵的冰冷女體。西羅明顯自顧不暇。「把資訊帶回去給哥哥。這鳥人叫白哥兒，招式是分身，可以隱藏氣息。我時間不多，再不動手就撐不住了。答應我，帶她走！」我不能失去她！不能再失去她！西羅眼神渙散，焦急迷亂，意志卻是無比堅定。她腦中的李傑，正和亞拉拉的形象逐漸疊合。她長大了，變強壯了，所以再也沒有人可以搶走她的妹妹！誰都不准欺負她的小妹！但不能慌！絕不能慌！西螺鎮定心神，再次發送訊息：「你們有天蠶絲衣和魔血護體，直接從破掉的窗口跳下去。」沒功夫向查理解釋細節，西羅只能強調重點。欣賞夠了手下敗將的落魄淒涼，白哥兒拍拍李傑的背走向窗口。好的開始是成功一半，先馳得點是好預兆。不知道黑袍那邊進度如何。眼見查理沒有反應，西羅只能再接再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毒素已經到心臟了，救小傑對我也有好處。王嫂未必懂得解這種毒，何況現在回去也太遲了。但鳥人不會讓我毒發身亡。沒魚蝦也好，他沒抓到小傑，就得活捉我。我是人質，絕不能死。沒換到小傑，我才會白白犧牲。血濃於水，哥哥有辦法追蹤我的下落。你會和他一起來救我吧？」查理淚流滿面，鬆開了摟住西羅的手。這不是妥協，也不是屈服，只是對西羅和小傑都好的權宜之計。他不像酷羅那樣雄赳赳氣昂昂，但現在是輪到他彰顯雄風，頂天立地，表現男子氣概的時候了。他對天發誓，在救出小傑之後，就會親自找到西羅，帶她回家。「勇敢一點！查理！女朋友在看著你！」查理喃喃自語，又補上一句：「這真是太瘋狂了。」他指的當然不是高空跳樓，而是拋下西羅。察覺動靜，白哥兒反射轉頭。只見犬封族的爆發力燃燒炸裂，有如燎原怒火迎面轟來。眼如烈焰的巨犬後頭，還跟著一顆砲彈似的猛衝肉球。白影一閃。西羅張牙舞爪撲倒白哥兒，狠狠咬住他的肩頭。被毒素嚴重模糊的恍惚視線，讓西羅偏離了想瞄準的目標，沒能一口咬斷那條被鎖定的脖子。白哥兒吃痛摔跌，咬牙咒罵，卻還不肯放開李傑，一條胳膊將她緊緊夾在臂彎中間，另一邊的膀子則高舉應變，末端凝出手刀就要斬下，了結大患。掌緣銳羽鋒利如刃，正對西羅無防後頸。此時一聲倉促爆吼，令白哥兒的殺招為之一滯。查理的動作看似笨拙蹣跚，卻意外迅速。如同燃燒小宇宙的聖鬥士般，查理挾著即將慟失摯愛的悲憤怒火，氣勢磅礡，以橄欖球選手的英勇姿態埋頭衝撞。大夥乒乒乓乓滾成一團。白哥兒眼明手快，卻無奈被西羅壓著又抓又啃，慘遭撕咬，血肉橫飛，只能眼睜睜看著查理搶先一步，在腎上腺素的加持下撈起李傑，往窗邊衝刺，匡啷撞碎早已破裂的框邊玻璃。短暫凌空，緊接急墜。抱著李傑，查理想的不是會否摔死，而是要盡快討回和迎接他最重要的雅典娜。「可惡！」白哥兒怨恨哀號，為求保命，只能和西羅全力扭打。 -- 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8.77.91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story/M.1411637770.A.1DA.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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