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唐人街四

看板story作者XIMIX (天不從人願)時間9年前 (2014/09/05 17:11)推噓9(9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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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可能只有一篇所以這周多發一篇預祝各位中秋佳節愉快 ============================================================================ 只不過幾句搭訕，加上兩份咖啡和三明治，能言善道的黑袍就摸清了胖子的底。他笑瞇瞇的看著餐桌對面的胖子。這胖子叫做查理，童年曾住過唐人街，到過魔女的店鋪裡，身上還流著極為稀薄，並且從未覺醒的不純魔血。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有幸受到那女人指點迷津。那女人，麻煩的女人，狐假虎威，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討厭女人。明明不過是魔女的僕役，契約的奴隸，卻敢以管家的身分越俎代庖，聯合國度覆滅的喪家犬一起隻手遮天。當然不可能讓他們趁心如意。天空可是專屬於翼族的領域。黑袍的嘴角在心裡揚起猙獰而狡獪的弧度，但現實中的兩片薄唇卻是紋風不動。從獸族那邊扳回一城，一直是翼族夢寐以求的揚眉吐氣。現在大好機會終於降臨。「你真的……可以幫我去唐人街打聽？」查理望著眼前奇裝異服，毛遂自薦的神秘男人。那種誇張的打扮，或許是為了迎合某種潮流，也可能是出於某個幫派的特色吧？在唐人街待過好幾年的查理，早就學會了要見怪不怪。如果眼神不對或亂瞄多看，在唐人街裡，可能會被當成鄙視或者挑釁，然後引發另外一場流血衝突。非禮勿視，是對不同文化的基本尊重。「當然可以。我常在裡面打滾，和你也算是半個同鄉。方才剛好路過，不小心聽到你的電話，就決定要熱心幫忙。不過你也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黑袍悠然自得的啜飲咖啡。濃烈原味，不加糖也不加奶。在人世間鬼混了這麼久，他的口味早已與人類無異。而且體質還不怕被垃圾食品或黑心食品荼毒健康，可以盡量放縱口腹之慾。不得不說，人類在找樂子和滿足感官這方面還真有天分。「我懂，多少錢？」查理深明大義。要別人去闖龍潭虎穴，可不能光憑三言兩語。何況這一身漆黑的陌生男人，已經證明了並非是在空口說白話。他明確講出了唐人街裡的特殊景像和建築位置，就連重大的歷史事件也一清二楚，只是提到的各路幫派和現任首領，查理有一大半都不知道。這是很正常的改朝換代。光憑這點，查理就明白自己不再適合到唐人街招搖過市。在某些區域遊蕩自如，不招危險的孩童特權，已經離他很遠很遠，而且又沒有接頭者能居中照應。如果用如今的面貌直接露臉，八成會在第一時間就被生吞活剝。所以他需要一個能替自己穿梭其中的代理人。但幾個最重要的代表角色，查理依然耳熟能詳。他們都是歷久彌新的經典人物，等於是唐人街的核心骨幹，名號一出如雷貫耳，根基穩固不動如山。例如舊書店的王嫂、管殯葬的師兄、洗黑錢的賭鬼、旗下打手最多最悍也最不要命的泰國佬、沒有執照卻醫術高明的跛腳叔、幾乎什麼槍砲彈藥都能調到貨的刀疤臉。查理甚至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神秘阿姨叫做王嫂。在唐人街裡，沒有誰敢隨便提到她的名諱，大家總是都用「大姊」這個尊稱代替，查理則是私底下視她為姨。所謂的姨，就是母親的姊妹，也就是除了媽媽之外，天底下最親近的母系長輩。但不同於其他人是提供「實質上」的「服務」，王嫂所扮演的意義，更接近宗教或信仰層面，往往只要幾句建言，就能扭轉他人的命數還有運氣，讓得以抓住契機的受惠者裨益無窮。這點曾有切身體驗的查理最是清楚。恐怕這自稱黑袍的攔路怪客，對唐人街真的比自己更熟。重點是比自己更了解神秘阿姨。查理定定盯著對方，等待開價。只要不是天文數字，喬治都能拿得出來。如果不是很貴的話，查理也打算自行吸收。畢竟這簍子算是他辦事不力桶出來的，買單應該。儘管喬治不會和他計較金錢。「一毛不要！」黑袍咧嘴。查理錯愕愣怔。不等對方發問，黑袍接著又說：「我是可以趁火打劫，來個獅子大開口，你大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咬牙接受。但貪婪不是我的風格。在某些原則上，我算是個美食家，向來只要最美味的正餐，對乏善可陳的零食不屑一顧。啃雞肋這麼沒格調的事我可不幹。不瞞你說，我包這工程也有好處，並非平白無故攬事上身。我想去舊書店問點事，但沒有合適理由登門拜訪。只要一份正式委託，我就可以名正言順，長驅直入。這可是最完美的雙贏。怎麼樣？我有很強烈的直覺，可以在舊書店找回你要的人。」「你要什麼樣的委託？」唐人街古怪的規矩很多，舊書店更是箇中翹楚，查理也就不多過問細節。「全心全意的全面委託。你只要打從身心靈的深處，都同意我代為行使權力就行。簡單來說，把一切都交給我就對了。基本上就是一句話而已。你很想要找到她吧？」黑袍聳肩，伸出右掌：「合作愉快？」「只要一句話？」查理懷疑覆誦。「一句話！」黑袍萬分肯定：「相信我。我是你的『天降』救星。」那麼……也只能信任這份不請自來的唯一希望了。別無選擇的查理伸出右手，隔桌相握：「我同意！合作愉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黑袍燦爛露齒：「不過是用你的肉體。」查理有如觸電，身軀劇震，同一時間失去意識。 ============================================================================= 李傑坐在床沿，略感不安，直視著面無表情的窈窕女人推門進來。坐在李傑身邊的西羅拍了拍她，示意無妨。陌生女人身著傳統旗袍，訂製般的完美剪裁通體貼合，卻又不會妨礙活動。如果以放大鏡仔細端詳，就會發現竟連每段縫線都毫無瑕疵。縫線是以金絲拉成，雍容華貴，但和做工精美的刺繡相比又不算什麼。嫩綠基調的綢緞底料，一針一線紋上了兩條瑰麗游魚。頭尾啣追，斑斕鮮艷。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盤繞動姿隱含太極之勢，躍然布面。含苞待放的別緻荷花錯落散佈，將開未開，淡雅脫俗，粉雕玉琢，最靠近的一朵彷彿觸手可及，任君捧掬。深綠色的應景荷葉也真切萬分，鮮嫩欲滴，吹彈可破，似乎隨時都能摘下一片，只待採擷。點綴葉面的水珠晶瑩剔透，似乎隨時都會滾下滑落，更替景緻增添了幾分涼爽，以及愜意。微波徐徐，反射瀲灩，不知是因雙魚嬉鬧，或是被清風撥弄撫皺。各個圖案鑲嵌銀邊，一氣呵成，不見斷點。好一幅錦鯉戲水，碧池盪漾。夏暖已至，春意未盡。就是再不懂欣賞的眼拙俗人，也能知道此乃絕世逸品。李傑不禁看得癡了。世上竟有這麼美的衣服。還有這麼美的女人。活脫脫是天上飄下來的仙女。就連畫中美人般的西羅都相形失色。妙不可言，無比絕配。寶劍贈英雄，霓裳餽佳麗。再好的東西，若沒有相襯的主人也是可惜。甚至可說是糟蹋浪費。「王嫂很重視妳呢。不但以真身會客，還穿上了見貴賓的衣服。這是主人賞給她的最高獎勵。主人也有兩套很類似的，不過一套上頭是金龍破濤，翻江倒海，另一套是真龍裂雲，君臨天下。身分不到是穿不起的，連摸一下都碰不得，硬要穿也無福消受，沒被燒成灰就不錯了。」西羅對著李傑悄聲耳語，引以為傲。無論如何受到信任寵愛，地位高下終究有別，所以主人穿龍，王嫂著鯉。也只有她的主人，才能撐住這兩道衣服的洶湧霸氣。不但成雙，而且成對。雖然無緣親眼見識，但西羅曾聽主人說過，主人的孿生姊妹也有兩套這樣的袍。一套刺了百鳥朝鳳，同歡共舞，另套繡有萬禽臣凰，唯我獨尊。王嫂緩步輕移，優雅靠近，不改冷若冰霜的淡漠疏離。李傑慌張眨眼，連忙站起，神經緊繃，手足無措。此時的她，不得不把注意力從華袍改到王嫂本身之上。乍看之下，王嫂應該比母親年長些許，介於三十到三十五間，但若定神再瞧，卻又依稀比媽媽幼小不少，只有二十至二五左右。王嫂的年齡難以捉摸，單憑目視判斷的話，綜合後的分析結果飄移不定。歲月在她身上不留痕跡，時光的印記也萬分模糊，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她已經成年。於此同時，風華絕代的麗人也沒有閒著。王嫂審視李傑，臉色漸趨緩和。幾秒鐘後，五官上的最後一絲寒意也轉為恬適嫻靜，似乎是終於確定了什麼事情，所以得以安然放心。看見王嫂態度改變，西羅便手腕一撐跳下床鋪，自動在王嫂身後恭敬立定。李傑尷尬不已，對著忽然換邊站的西羅擠眉弄眼，試圖求救。西羅只是眨眼微笑，要她不用擔心。王嫂退後半步，對著李傑斂衽萬福，盈盈下拜。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傑當場傻住，呆若木雞，只能渾身僵硬的愣愣受拜。就連西羅也朝向李傑彎腰鞠躬，不過肢體與神態輕鬆許多，沒有那麼約束拘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幹嘛……這麼客氣？」一頭霧水的李傑萬分訥悶。「李姑娘是否無處可去？」王嫂的神色親切許多，拉著李傑坐到床邊，牽起她的手柔聲說話，言行有如閨中密友。西羅也大方自在的一併坐下，將李傑夾在兩人之間。李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搖了搖頭：「妳們……可以放我走嗎？」問完之後，李傑忐忑的望向王嫂，深怕會自討沒趣。她已經很明白的感受到，西羅雖然易於相處，但王嫂才是能作主的那一個。「既來之，則安之吧。同住屋簷下，就是一家人。」王嫂拍了拍李傑的手，並沒有正面回答，把話說死，但留人之意已非常鮮明。李傑頓感徬徨，無助懇求：「那……可以讓我打個電話報平安嗎？有人……還在等我。」「妳在說喬治，還是查理？」王嫂微笑，高深莫測。李傑震驚不已，目瞪口呆。她被綁之後，從來沒有對誰提過這兩個名字。「查理就要來了。不過是被黑袍帶來。放心吧，我會處理，絕不傷他分毫。雖說兵不厭詐，但那黑袍也太狡猾，以為找了個替死鬼，我就會因為舊識而投鼠忌器。小聰明耍到我的頭上，該給他點苦頭嚐嚐。」王嫂胸有成竹。李傑卻一句也聽不懂，只知道查理會找上門來，但自己無法藉此脫身，更沒辦法和查理走。「黑袍」這個關鍵詞已經出現好幾次了，聽起來像是某個人？正當李傑絞盡腦汁想汲取資訊，王嫂又溫婉賢淑，一如母親般的對她說道：「紅塵俗世，緣盡於此。孑然一身，若即若離。這十六個字，就是妳的寫照。乖孩子，妳還有很多要學，我也有很多話要告訴妳。不過不是現在。等晚點王姨忙完，咱倆再促膝長談可好？」貌似徵詢，實則定調。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傑也只能從善如流，全盤接受。王姨笑笑，點頭讚許，揚聲輕喊：「西羅。」「右！」西羅俏皮舉手。「服侍姑娘，除衫就寢。」「沒問題。交給我。」西羅走向衣櫃，打開拉門。李傑這才發現，衣櫃裡竟收著不少衣物。怎麼被抓來了之後，就淨要我睡覺啊？連現在是幾點也不知道。李傑暗忖。她平常就沒戴手錶，都靠手機確定時間，但因為台灣沒有可以連絡的人，此行也就沒把行動電話放在身上。「請姑娘好好養神。若有什麼需要或怠慢不周，讓西羅來喊王姨一聲就行。」王姨又福了福才推門離房。西羅挑了兩件乳白調的素色衣物，來到李傑身旁放在床上：「換下來吧。比較舒服。」李傑拿起一看，不禁滿臉通紅。那些布料的覆蓋面積，只比比基尼稍大一點。上衣根本就是古裝劇裡的綁帶肚兜，只是更小更短，下身則堪比最煽情的火辣熱褲，和三角內褲也差不了多少。但這布料的觸感真好，又滑又順，輕如無物，軟似雲彩，質感和光澤都無可挑剔。百分之百是高級貨。如果當成睡衣來穿，那應該還滿不錯，一覺好眠並不意外。這麼奢華的享受，試試看倒也無妨。看出李傑眼中的害羞、訝異、驚艷、還有喜愛，西羅笑瞇瞇的從旁解說：「天蠶絲的，又柔又薄。冬暖夏涼，乾爽宜人。髒汙不染，出汗不臭。」「天蠶絲？」李傑問道。她沒聽過這種原料。「整件都是。如假包換。」西羅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李傑不信手中衣褲確是真品。這也難怪。天蠶絲產量稀少，就是千兩黃金也難求一錢。任何原本平凡無奇的尋常織物，只要能混上一丁點天蠶絲就不得了，要是製成貼身軟甲，還可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相較之下，通體以純天蠶絲所織成的衣物，更是難能可貴到了極致，就算前所未聞也不奇怪。當然，要動用到天蠶絲這股原料，所需的縫紉技巧無比高超，就連抽絲剝繭和紡紗方法都是不傳之祕。唯有織姬族女紅卓越的獨門功夫，才能將難以駕馭的天蠶絲使用到出神入化。傳說中她們的祖先是天宮織女，因為動了情慾而遭剝奪法力，謫貶下凡，只留下一技之長傍身排遣。織姬族更以刺繡與織錦聞名。光是一幅巴掌大的繡花帕巾，便是可遇不可求的罕見珍品。然而正因為數百年也難得一見，歷代帝王又多愛搜刮寶貝陪葬，織姬族的作品在人間幾已絕跡。為了更換衣物，即使愛不釋手，李傑也只能先放下天蠶絲服，脫去外衣外褲。學校有游泳課，上體育課前也都要換掉制服，她不是沒有在同性面前裸露身體的經驗。然而西羅卻阻止她就這樣把肚兜的頸帶掛上脖子。「都脫掉吧。人類穿的舊東西以後都沒用了。」西羅指指李傑的胸罩，又瞄了瞄她的內褲。李傑瞬間漲紅了臉。「怕什麼，待會兒還要幫妳洗香香呢。沐浴淨身可不能少。保持清潔最重要了。」西羅插腰挑眉，嘴角噙笑。李傑面紅耳赤，沉默不語，低著腦袋，沒有動作。「好吧！我轉過去，不看就是。」西羅只好無可奈何的背過身子。一陣窸窣之後，才聽見李傑說好。「很可愛嘛！挺標緻的！果然是個美人胚子。」西羅兩手一拍，欣喜稱讚。天蠶絲不只彈性絕佳，堅韌無比，還能迎合穿著者的身軀線條，自行調較每一部分的寬窄鬆緊，比最先進的人體工學還要舒適。李傑羞窘抿唇，只好趕快縮到床上，用被單把自己裹住。天蠶絲穿起來的感覺，就像完全什麼都沒穿一樣，肌膚感覺不到任何磨擦壓迫或束縛緊繃，真的會讓人一不小心就忘了它的存在，誤以為自己是赤身赤體。要不是李傑剛剛真的就有親手套在身上，根本就和國王的新衣沒有兩樣。舒服是很舒服，自在也很自在，但總有點不太習慣，心裡會缺乏安全感，老覺得有哪裡不夠踏實。「這些在我們這裡是用不到的。我就拿出去處理掉囉？」西羅拎起李傑放在床邊的胸罩和內褲。「等！等一下……」李傑猶豫遲疑。「沒關係。」西羅莞爾：「惜福愛物是美德。捨不得丟的話，我就幫妳收起來吧。等哪天妳想看看它們再跟我說。」「謝謝。」李傑鬆了口氣。雖然沒多少錢，也不是什麼漂亮款式，但終究是貼身陪伴自己的私密衣物，難免還是會產生感情。「快睡吧。睡不著的話喊我一聲，我就在門外。床邊故事或搖籃曲任妳挑選。」西羅回眸一笑，眨了眨眼。「妳收好衣服，可以進來陪我嗎？」李傑低聲請求。在這全然陌生的環境裡，西羅是她最熟悉的存在。「沒問題啊！樂意之至。」西羅語調愉悅，似乎有點受寵若驚。「然後……可以變成大白狗嗎？」李傑一直很想要一頭像這樣的寵物。溫暖又親切，強壯而可靠。重點是那股難以言喻，卻毫無疑問值得信賴的懇切真誠。「更沒問題，悉聽尊便。」西羅帶笑的雙眼盈滿疼惜，準備好回來表演拿手好戲。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愛黏人的小妹妹。感覺就像終於和亞拉拉重逢一樣。 -- 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38.200.62 ※ 文章網址: http://www.ptt.cc/bbs/story/M.1409908271.A.9C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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