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我與他、他與他,可能還有別人【2】

看板story作者 (ha)時間10年前 (2013/10/27 14:08),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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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隨手整理了滿桌的文件、收發用英文書寫的e-mail,在下午茶點的香味瀰漫在辦公室 中,打卡、吃飯,在意識沒有發現之前,又是一天過去。我時常覺得,在這個城市中 的生活,似乎總是這樣。日復一日地,看似停滯不前,卻又正往不知名的方向緩緩前 進。    研究所畢業後,我便進入國內知名的科技企業,做的美其名是行銷企劃,其實工作內 容不外乎是寫寫提案、企劃案,和各大相關業者往來交流資訊。在這個行業裡,首重 的是人脈交際,有了關係,事情自然簡單。在大公司下,客戶其實大致都已穩定,通 路推廣反倒不是主要問題。 而這些事,都是宇教我的。 大學時代我主修文學,在閒暇之於總習慣性地寫些東西,也曾想過往後或許能夠靠執 筆維生。只是當時年輕,還看不出自己資質平庸,零零散散寫了些小說、散文,投了 幾篇稿也些許上了幾篇,隨著畢業將至,漫無目的的書寫最後也抵不過對面臨現實的 焦慮,之後也就不再將寫作與職業相結合抱有任何期待。 大二那年我認識了宇,他長我十歲,當時已經是國內龍頭科技產業的小主管,年收入 破兩百、長相斯文乾淨、單身,前景看好。 我們通常會因為什麼原因喜歡上一個人?外表、靈魂,還是條件。 我從不否認宇的條件是我們相戀的原因之一,我想他也明白。 和他相識時我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女生,對人生胸無大志,腦中只充斥著遇到一個好 男人、組個家庭,生個孩子,平穩過一輩子的想法。若要說當時的我,對人生有什麼 寄託,大概也就只能說是愛情。 宇的出現,就像是美夢成真。 是那時的他領著我,穿上了和年紀不那麼相稱的高跟鞋,和他一同漫步在台北市的街 頭,品味著真正屬於都市人的生活。我開始畫起了妝,拎著他生日時送予我的名牌包 包,和他在信義區的高級餐廳裡一面用餐,一面聽著他滔滔不絕講述著對當下台灣產 業的各方面分析。 從股票、行銷,到晶圓面板、LED,這些從他口中說出的知識,讓一個向來只沉浸在文 學世界中的我,看見了全新的世界。我對於嶄新的知識感到好奇,一方面又對自己的 無知感到困窘。他的聰明,供給我一種對社會的崇拜,而我們的關係,則給了我一張 門票,彷彿緊緊握在手裡,就能隨之踏入現實洪流中的安穩座席。 後來我才知道,在那個全新的世界裡,有錢,可能也有平穩,但更多的是,他沒說到 的,空泛無繼的心靈。 待我知道這些,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我明白妳喜歡看書,但妳必須明白,除非妳走的是學術,否則這些書對妳的未來幾 乎沒有半點幫助。」 那是某個我大四的日子,宇陪伴我走在誠品裡,抽走了我手上的卡夫卡文集,表情嚴 肅而認真地對我這樣說道。 我當時只是看著他,問了他一句:「宇,你覺得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人不應該浪費時間去想這些問題。」他神色認真,帶著寵愛地 捏了捏我的鼻子。 「緹,妳知道嗎?妳什麼都好,也聰明,可惜就是太過浪漫。」他又說道。 我明白他說的也許就是對的,也就沒有回答。 之後,我便聽從他的安排,在大學畢業後,念了兩年的商研所,念那些,對人生真正 有幫助的東西。也正如他所說的,他已將我的未來鋪上了一條順遂的路。 畢業後,我在他的安排下進入了他所在的那間公司。 「等妳工作兩三年後,一切穩定,我們就結婚。」 *** 那日在書店騎樓下初次談話後,隔了幾日,我便接到楊的電話。 出來喝杯咖啡吧。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不溫不火,如這是個沒有任何目的的邀約,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 事。我感到有些意外,說不上是欣喜或是興奮,反倒對於他的主動親近感覺詫異。 那個夜晚,我們相約於重慶南路上的一間咖啡店。才剛下班的我,便穿著一身淺灰色 套裝,前往赴約。 待我到時,他已率先抵達,帶著依舊淡然的笑容,坐在店外的座位,邊抽著菸邊看向 我。 「我沒想過你會約我出來。」兩杯溫熱咖啡初上,我輕啜了一口,隨意的說。 「妳穿這個樣子,和平常不太一樣。」他沒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儘管眼 裡帶著笑意,也不至讓人感到不自在。 「這才是我平常的樣子。」平日參與他的演講,我總是隨意裝束,一件上衣配上牛仔 褲,便能將自己隱沒在人群裡。 「工作如何,好嗎?」他的口吻中沒有情緒,讓人聽不出他的詢問,是否有著真正的 好奇。 才剛從公司下班的我,在各方面都已感到疲憊,無意再多談那些日常繁瑣,便隨口反 問了他一句:「你呢,不用工作,好嗎?」 聞言,他搖搖頭笑了,笑得微微瞇起了眼睛。 「我哪裡不用工作啊,那些演講都是工作好嗎。」彷彿放下了些許戒備,他鬆下了肩 膀,換了個姿勢,將雙腿自然地交疊。 「也是。」我也跟著笑了。 「我只是對妳的問題感到驚訝,對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誰會直接問他是否已找到活 著的意義。」他表情不置可否,說得直接。 「我不擅長說太多場面話,平常在公司已經說夠多了。」我聳聳肩,也回得坦白。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思考般地沒有說話。過了不知道多久,雙方咖啡都已喝了半杯 ,他又點了根菸,然後說: 「妳交朋友都習慣這麼直接嗎?」 我思索了一下,是啊,平常和人對話總是須先經過思考的我,在面對他時,竟也覺得 那些與他人初識時該有的往來應對,都顯得過多且沒有必要。 「可能是,我總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你了吧,從你的書上。」多年來,閱讀他的書籍已 成為一種習慣,透過文字,也讓我對他構築了一種熟悉感。 「那也許只是妳單方面理解的我,不是嗎?」他揚起眉毛,帶著一些疑惑又玩笑似的 說。 「大概吧,看書本來就是各自表述的過程,我閱讀到的也許只是我所解讀的你,但聽 你的演講就不是了吧。」 「我在演講裡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吸了口菸,看向我,笑意加深。 「所以更證實了我的想法吧。」 「怎麼說?妳都觀察到了什麼。」 「嗯,一個善於包裝自己內心,把情緒壓抑到對異地、文化與歷史中書寫的旅人。」 我點了根菸,沒有什麼遲疑地說著。 聞言,他微微斂起笑容。 「妳真是太直接了。」 「真是抱歉,我並無意分析你。」我沒有太多想法,僅是想著若能話語投機也好,若 是無法,也就這樣。 他沒有多說話,僅是定定地看著我,我沒有多作表情地回望著他。從他的眼神中,看 不見任何情緒。 我並不清楚自己的直言不諱是否冒犯了他,對自己不加掩飾的話語,感到有些不適切 ,又覺得無所謂。 「妳很有趣。」他揚起嘴角,眼神從未從我身上離開。 那一晚,我們從他的第一本書,談到兩個人都鍾愛的電影,就這樣,維持著緩慢而舒 服的步調,自然地開啟了對話。我們時而表情嚴肅地相互探討、時而不約而同地放聲 而笑,隨著一根又一根的菸點上、又燃盡,就這個樣子,直至午夜時分才向彼此道別 。 我有一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完全能明白我所說的每一句話。 而這些,是宇從來不曾給過我的。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0.112.2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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