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天使讓我遇見你 第六章
離開老式公寓後，我在街上緩慢無目的的走著。溫喣的陽光將城市的每個角落都照的明亮光彩，這樣平常的白天，我應該要在教室內聽著教授咬文嚼字，卻為了前幾天那份認定必須堅持的衝動，才造成現在這番困境。
我想起了爸爸滔滔不絕地跟我說著他替我計畫好的未來，從小學一路念上了前段國立大學，我走過的路都是由他先幫我鋪好，而我自己再一步一腳印地走上去，但是現在這條路並沒有堵住，只是我轉了一個彎。
在人生路上轉的彎，當然不會那麼輕鬆過關，甚至得要付出一點代價。
我早就打算好了，既然已經離開了家，就要完成自己的夢想。但其實有夢想這件事情也不值一提，反而沒有錢才是目前最緊迫的事情，完成夢想前要先有溫飽，而溫飽是用錢換來的，我在衝動之下什麼也沒有準備就離家出走，加上先前的花費，荷包早已經空空。
最後，也就是一個鐘頭前，我用公用電話約了一個人見面。一個鐘頭後的現在，我坐在咖啡廳裡，等著約好的人前來赴約。
雙腳在桌下不安地輕敲打地板，因為約了見面的人，是媽媽。
叮鈴-門口掛著的風鈴聲，有人進來了。
之所以用公用電話打，就是不想讓媽媽知道我人在哪裡，約會的地點也特地挑了一個不論離家或離昨晚那間公寓的距離都非常遠的一條巷弄，雖然不願意這麼做，但為了保險起見，在掛斷電話前特地交代這件事情不能讓爸爸知道，否則我威脅著一輩子再也不會回去了。
很久以後我才明白，當時我擁有的籌碼還是父母親甘願賦予的。
「小妤。」媽媽站在我面前，輕輕地喚了一聲。
「媽，妳來了。」我抬起頭對媽媽笑了下。
她放下包包，在我面前落坐，眼底有著深深的擔心。
「妳想喝點什麼？」我揮手招來服務生。
低頭咬著吸管，這一刻深深的不孝感侵蝕著我。但早已沒有後悔的時間，後悔完呢？繼續過著我不想要的人生？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既然這樣後悔就變得一點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取得諒解。
「媽，約妳出來，除了電話裡說的原因外，更重要的是我想讓妳知道我的決心。」我看進媽媽擔心、傷心的瞳仁裡。「我離開了，只是表示著我期望自己能獨立，突然這樣做的確讓你們很難過，可是我實在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妳也知道爸爸希望我照著他的想法生活，我早就沒辦法對他做出反抗……」說到這裡，鼻子已經開始酸楚。
她無奈地吐了口氣：「媽知道，妳爸爸是怎樣的人，我都知道。妳的委屈、妳所受的苦，我也明白。可是儘管如此，也不能將妳離家出走這件事情合理化。」生氣的話從媽媽嘴裡說出來，還是那麼溫柔。「妳知道他哭了多久嗎？」
像爸爸那樣擁有一副鐵石心腸的人，原來也會哭嗎？
「對不起，是我不好。」眼眶明明盈滿了淚水，卻始終不願落下。
「妳爸爸說了，既然妳想要飛，那就讓妳飛。就算今天我沒有接到妳的電話，遲早還是要見這個面。」她打開皮包，拿出幾樣東西。
我驚訝地說不出一句話。
「這本存摺，是妳自己努力存的。而這一本，是我們想將來等妳嫁人要給妳的。」她將兩本綠色小本子和私章推到我面前。「這裡有一間我朋友在出租的套房，有空可以去看看，妳爸爸還不知道。」最後出現的是寫了一串地址的白紙。
「這些…都是我的？」我不敢置信地問，這些事情已經超出我的理解範圍內了。
「綠妤，妳和媽媽恰好是兩種相反的個性，妳有主見、有夢想，老實說待在妳爸爸身邊真的辛苦了。讓妳來到我們身邊而我卻不能為妳做些什麼，媽媽也很抱歉。」她深深地望著我，語氣中有著少見的堅定。「可是，我們從來不曾讓妳冷過餓過，生活也還算過的不錯，雖然爸爸對於妳的未來想法和妳不一樣，可是仔細思考過後就會發現他對妳的愛有多深。」
這是第一次和媽媽的深談，原來對生活的用心，我遠遠不及這個在我眼裡沒有自我的媽媽。
我一直都是這麼地自以為是。
「出門在外絕對不比在家裡，可是妳既然都已經下定好決心，那就一定要努力堅持下去，這些錢本來就是屬於妳的，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也是理所當然，不用想太多。媽媽相信妳已經有能力靠著自己獨自去摸索外面的世界，接下來就要看妳的表現囉！」
「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哭了，哭的掏心掏肺，所有的早知道都換不回那個嘴硬的後悔。
媽媽走到我身邊，將我擁入懷中，輕輕地拍著我的背安慰我：「好啦！沒事了！」
我哭了一陣子，將所有壓抑住的情感一口氣全部宣洩完，然而心裡還有一個結沒有被解開。
我推離媽媽，用著模糊的視線仰頭看她：「媽，爸爸究竟知道多少？」
她蹲下身用手指擦乾了我臉上的淚：「妳覺得他要知道多少呢？」
我想了一下，緩緩地，試探著回答：「就一樣，我住的地方還暫時不想讓他知道，因為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他，我怕我又會不自覺對他依賴。」
「今天見面的事可以告訴他？」媽媽有點驚訝地睜大眼。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
「好，那就這麼辦吧！」
我和媽媽在咖啡廳裡待了一個下午，聊了很多因為平時疏於溝通而錯過的心裡話。
我想我在今天學到了一堂課，卻也只是在這個世界裡學到的第一場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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