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杜鵑鳥--01

看板story作者 (復讎の業火)時間11年前 (2013/02/02 01:20),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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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鳥 01】作者:邗斌 http://naiwenchi.wordpress.com *本作品內容純屬虛構,與實際人物、團體並無關係* 台北市的辛亥路正被籠罩在灰濛濛的陰雨當中,劉光晴的告別式在第二殯儀館舉行。由於 劉光晴的父親是傳媒界的名流,因此到場致意的人把整個會場擠得水瀉不通,曾士豪當然 到場了,只是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所熟悉的那一群人:他們共同的高 中同學。他們對彼此而言都不陌生,並不是因為曾經擁有過共同的生活背景。相反的,如 果畢業後只在同學會碰頭的同窗,往往會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在交換完「你怎麼胖了」 或是「孩子幾個了」這類的驚嘆之後,也就差不多是聚會曲終人散的時刻了。 C中是他們曾經有過的舞台。雖然這群人爾後各自踏上了不同的路,但是畢業之後已經將 近十年的今天,他們還是維持著每週至少通一次信,三個月至少碰一次面的熱絡情感。 「小豪,真的好久不見了。」開口打招呼的是小章。 「是啊,真遺憾會是在這種場合。」士豪聽了嘆了口氣。 「我們人也差不多到齊了,一起進去吧。」華弟說道。 「等一等,砲哥不是還在抽煙?」 小章提醒了一句,而且微微指了指一旁的角落,士豪朝那個方向看去,才驚訝地發現原來 「他」也來了。不協調的就是,他好像不是屬於他們這一掛的,一個人站得老遠。 「幹,他這樣很沒禮貌。沒有誠意還來送什麼行?虧小光生前還把他當成兄弟咧。反正他 自己都不覺得他是我們的一份子,我們也把他當空氣就好啦,進去啦進去啦,不要誤了時 辰。」阿彪往砲哥的方向白了一眼,然後推著大家往靈堂內走。那一瞬間,士豪很確定砲 哥看到了自己,因為他把煙屁股彈落之後,對著士豪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是旋即往洗手間 的方向走去,於是士豪也不好招呼他一起過來,只好被大家一起推著進到殯儀館內。 「伯父、伯母…」 雖然很早就已經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但直到這一刻,士豪才有機會和久違的他們打招呼。 「小豪,你來了,謝謝你把小光帶回台灣,這麼突然的事,我們真的處理不來。」劉光晴 的母親泛淚說道。 「伯母,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突然之間,曾士豪露出了堅定但是含恨的眼神,把光晴 的母親嚇了一跳,雖然她有點不解其意,可是還是點了點頭,和曾士豪來到了靈堂的一角 。 「伯母,請妳告訴我,是誰欺負了小光?」 光晴的母親聞言怔了一下,卻泛著淚反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問?」 「伯母,我現場點收小光的遺物,他只有寫給我的遺書,沒有給你們的,這點讓我非常驚 訝,可是我覺得你們對小光的尋短雖然一樣感到難過,但是卻並不意外,就像你們知道真 正的原委一樣。」 「小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光晴的母親這麼回答,眼神卻有點閃爍。此時曾士豪從口 袋裡掏出了那封遺書,翻到了背面,背面寫了十八個個位數字,十八個數字分成六組,每 組再得到一個單一的數字。它就像一個計算過程。這組數字最後寫著「8,7,9,8,8,7 」。 「伯母,我知道你們一定知道小光的煩惱,但是他人太見外,怕我會替他難過,所以不肯 和我分享這個心事。可是他卻意外留下了這個最後的訊息。這份遺書是在他的車上臨時寫 下的,他可能已經沒有其他的空白紙,所以他抓了這張已經用過的『計算紙』來寫下遺言 。但是這六個數字已經說出了他的心事。」 「你說這些胡亂寫下的數字?我一點都看不出來啊。」 「伯母,這是易經占卜。」士豪泛著淚光解釋道:「這六個數字介於六到九之間,我看一 眼就明白,六是老陰,七是少陽,八是少陰,九是老陽,老陰與老陽必須變爻,它指的是 蒙卦六三:『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悠利』,意思是說有個趨炎附勢的女人見異 思遷,讓小光走上絕路,他臨終前卜了這一卦而感到絕望,所以才會…伯母,請妳告訴我 她是誰,我要替小光討回公道!」 光晴的母親聽了怔在當場,好像一時之間接不上話,但是原本在一旁靜默不語的光晴的父 親突然開口說道: 「小光,真的很謝謝你的好意,可是…你答應伯父伯母,不要捲進這些事非好嗎?雖然小 光這麼做讓我們很傷心,但他的選擇,我們已經諒解了。你博士班只差一點就要念完了, 這些事情不值得你賭上你的大好前程…那個女人,我們已經惹不起了…」光晴的父親說著 突然也痛哭起來,看得出是因為含恨。 「伯父,…可是!」 士豪見到自己已經貼近了真相卻被拒於門外,心頭不禁著急起來,可是,突然之間,一隻 強而有力手抓住了他的臂膀!士豪感到一陣痛楚,順著望過去,那正是方才那個戴著墨鏡 的舊識,被大家稱作「砲哥」的孤僻男人。 「你到底是來送行的還是來鬧場的?人都出事了,不能讓我們的朋友好好走嗎?」 士豪正想怒視那個男人,卻發現他的墨鏡下帶了一雙充滿殺氣的雙眼。他和他熟得很,因 為他曾經為了自己帶著這個眼神和人打過架,因此他明白自己再和他爭辯,一個拳頭也許 就要飛來了。 倒是,光晴的父親見到了那個戴著墨鏡的男人非常驚訝,卻難掩臉上的那一絲厭惡,言不 由衷地說道: 「真謝謝你,古總編,你好好勸勸你朋友吧。」 「…要說謝謝與對不起的是我。劉總監,真的非常遺憾會在這種場合相見。請別再那樣稱 呼我,我已經金盆洗手很久了。但我為我之前的一切跟您說聲對不起,以及在這一切之後 ,您還是能接受我來給小光上個香,真的非常感謝您的肚量。」 「哪兒的話,光晴一定很高興你來看他。我們先忙了,請自便。」 砲哥、士豪、以及光晴的父母親之間似乎有著相當複雜的因緣關係,砲哥給光晴的父母親 鞠了個躬,但看得出他們並不領情,冷冷的走開了。砲哥對士豪低聲說道: 「不要打擾人家父母,但你想知道的話,晚上來老地方找我,我讓你死心。」 「你…」 「快點就座吧,告別式就要開始了。」 漫長而哀戚的告別式於是開始進行。最後並沒有瞻仰儀容的過程,因為劉光晴是在美國燒 化成骨灰再返回台灣的。可是,在座卻有一個人,也就是在西雅圖替他處理後事的曾士豪 曾經瞻仰過他的遺容。 而那一幕在告別式的時候始終在他的心底繚繞而揮之不去,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想起 了當時他顫抖的身軀走進太平間時的時刻。他很少如此貼近死亡,四週一片的死白讓他打 了個寒噤。不管靈堂佈置得多麼有企圖,逝去的人一定較來探望他的人陌生。那張臘白的 ,退過冰又化過妝的臉,怎麼樣都難以讓人接受天人永隔的事實。但是,對曾士豪而言, 那個感覺有幾分奇特,因為那就像是…靜靜躺在死白中央的那個人依舊活著,而且正在等 著他。他的遺容雖然已經經過化妝,但是並不安詳。看著他那張無血色的面容,士豪用壓 到不能再低的音量說道: 「小光,我來了,而且在我來之前,你的信我已經看了,重點不在你的遺言,而在你遺書 背後留下的…只有我看得懂的訊息,蒙卦六三。」 乍聽此言,光晴的眼角突然滲出了鮮血!士豪看了心頭一驚,只是繼續鎮定的說道: 「可是…你這次真的做錯了。你可以對我們沒有義氣,但你不能這樣對待伯父伯母,你這 樣對他們太殘忍…」 士豪說著,卻一邊伸手去掏口袋,一邊說道: 「只是,話說回來,你真的太見外了,你沒有明著告訴我你必須離開的原因,是不想要我 捲進來?可是,你忘了我曾經欠過你的更大、所以,我就在這見你最後一面的當口,我想 問你一個問題…」士豪說著說著,掏出來的是兩個quarter,美金的二十五分錢硬幣。 「你記得嗎?高中的時候,每次我們考試前一起念書的時候都這麼玩,求神問卜地看哪一 題會不會出。打從我踏進這裡的時候,我就確信你在,而且你聽得見,也會回應我。」 「…由愛生恨是一種難以解釋的情感,恨與愛的緣由,都是因為在意,都是因為朝思暮想 ,更多的恨,是因為羞於承認依舊存在的愛…就如同,我明白你毀滅自己,是因為不願意 面對真實的情感。不願意被愛與恨共存的矛盾拉扯。」 「但我不同,我是局外人,我還可以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想要問你,你千萬不要見 外的回答我,你,要不要我替你討回公道?」 曾士豪執起了劉光晴冰冷的手,和他一起握著那兩枚硬幣,然後緩緩地鬆開手,硬幣很俐 落地掉在地上,沒有翻滾,一正一反。曾士豪看了,再也忍不住潰堤的淚水,說道: 「是這樣嗎?光晴,我當這就是你的答案。等一下火來了,你要放心走,不要再讓伯父伯 母牽掛難過。我曾士豪在你面前發誓,曾經讓你承受這份痛苦與委屈,也因此拖累伯父伯 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那個人,我一定會親手讓他跌進更絕望的深淵!我這就帶你回台灣, 我們回家。」 士豪才這麼說道,光晴的眼角突然流出了更多的血!但那就像是如釋重負的痛哭一樣,士 豪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悄悄滑過了光晴的臉頰,雖然沒有觸碰到,但就像民間所流傳的一 般,他的朋友閉上了眼睛,暝目了。 當曾士豪的思緒回到現實之際,已經是向遺照鞠躬的流程了,他們這群高中好友輪過之後 ,便走向靈堂的出口,準備各自離去。 「伯父,伯母,您們要保重。」 士豪走出靈堂之後,和光晴的父母微微鞠躬,並且緊緊握住他們的雙手,光晴的母親泛著 淚和他說道: 「你也要保重。小豪。我剛剛說的話,你一定要聽進去,不要把不屬於自己的煩惱與恩仇 往自己身上攬,好嗎?」 「伯父伯母曾經對我的恩情,我一生都不會忘,小光就像我的兄弟一樣,有什麼需要我幫 忙的,請一定不要客氣。」 士豪說著,轉頭離開了會場。但他並沒有注意到,走在他後頭的,那個綽號叫砲哥的男人 ,用著無法理解的表情凝望著他的背影。 【待續】 -- 我 是 可 悲 的 廢 柴 作 家 http://bloodaugust22.spaces.live.co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3.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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