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杜鵑鳥--00
【杜鵑鳥 00】作者:邗斌 http://naiwenchi.wordpress.com
*本作品內容純屬虛構,與實際人物、團體並無關係*
「杜鵑出蜀中,今南方亦有之,裝如雀鷂,而色慘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啼,夜啼達旦
,鳴必向北,至夏尤甚,晝夜不止,其聲哀切。田家候之,以興農事。惟食蟲蠹,不能為
巢,居他巢生子,冬月則藏蟄。」
──李時珍
十一月,正是悽楚的雨季。
西雅圖的凶橋,其名「極光」(Aurora),它締造了全美第二的自殺率,僅次於舊金山的
跨海大橋。但是它看得見這個城市最美的日落,據說天際的火燒雲會發出懾人心魄的光芒
,讓人產生想要追逐它的幻覺,尤其在你失意的時候,這樣的美景會在你的心中產生一種
無論如何無法滿足的空虛與缺憾,所以,失意的人們很容易就這麼追逐著炫麗的晚霞與夕
陽,而失足了。曾幾何時,它的護欄做了人為的加高,並且沿途裝上了緊急電話,給見義
勇為的路人們作自殺通報,而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
夜裡,兩輛警車圍住了一個頹然坐在地上的青年,那似乎是圍捕槍擊要犯的陣仗,但是氣
氛並不劍拔弩張,因為坐在橋邊的青年手無寸鐵,顯然沒有還擊的意思,所以那是一個阻
止輕生的對峙,可是青年好像也沒有要往下跳的意思。他只是旁若無人地啜泣著。
「還是什麼都問不出來嗎?」其中一名員警嘆道,顯然他已經失去耐性,想下班了。
「你等等,讓我來和他談談。」另一名微胖的華裔員警剛趕到現場,他好像看明白了什麼
。
「沒用啦,警官,你自己看看他身邊那個藍牌約翰走路的空瓶,如果這傢伙剛剛才把這瓶
酒幹光,我看我們應該先送他去醫院,等他不再恍神之後再作筆錄。」
正在待命的那名員警指了指地上的空瓶,像個偵探一般地推理起來,但是這讓胖員警看了
恍然大悟,淡淡一笑道:
「你信不信?那瓶酒不是被他喝了,而是被他灑到橋下去。」
「灑了?那傢伙腦袋有問題嗎?那是藍牌約翰走路,一瓶要一百元…」
「這是咱們華人的習俗,是祭拜。」
「兄弟,懂華語嗎?」
胖員警趨上前一步,用家鄉話問起了那個旁若無人的青年,他有點驚訝地抬頭看了看胖員
警。好像是在這個孤寂的國度當中突然遇到了使用共同溝通基礎的同類,青年終於用著專
注的眼神看著他。
「你的朋友…之前在這座橋上尋短,而今天是他的忌日,這是他生前最愛的酒,所以你把
酒灑到橋下去拜他,我說的對嗎?」
倏地之間,那青年好像被戳中了心坎,他激動地點了點頭之後,突然掩面痛哭起來,豆大
的淚珠不斷從他的指縫間滾出來。
「兄弟,你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別難過了,天氣很冷,我帶你回局裡泡個熱茶,聊聊
天,然後就送你回家,好嗎?」
那個像孩子一樣賴在地上的青年,終於把自己從地面上拔了起來,乖乖上了警車。於是,
一個驚悚的夜晚看似就這麼落幕。
「這是…鶯歌的茶壺?」青年在警局裡坐定之後,他驚訝地看著小茶几上,胖員警的收藏
品。那胖員警正把茶葉緩緩塞進壺裡,然後把用電爐燒滾的熱水往裡頭倒下去。
「是呀,小兄弟,你肯開口了?既然你識貨,所以和我是同鄉了?台灣來的?」
「是的,警官。」
「我想這事是虛驚一場,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這是台灣人的義氣,可是現在真的是太晚
了。我看你的年紀,應該已經住外頭了,可是我還是想替你爸媽說一句,不要讓老人家擔
心,如果他們知道你在那麼晚的時刻,跑到一個葬送那麼多冤魂的凶橋,一定會…」
「謝謝你,警官,但我沒有父母,是在育幼院長大的。」
青年打斷了警官的話,讓他微微一驚,有點接不上話:
「真遺憾…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身家。既然沒有什麼大事,我想也不須要作筆錄,可是我
還是站在同鄉的立場擔心你。要不要說說你的故事?也許說出來了會好一點?」
警官說著,給青年倒了盞茶,他淡淡地笑著接過了,然後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
遞給警官:
「謝謝警官,我想我也許先自我介紹一下比較好。」
警官接過了名片,有點驚訝的看著青年。
「唷,來頭不小耶,是W大的…博士後研究員?是個博士呢,那就是準備當教授的人囉?
失敬、失敬,這名字…英文拼的,我只看得出姓曾…國字該怎麼寫呀?」
「曾士豪。我博士學位是在伊利諾州的U大拿到的,現在來到W大作一年的博士後研究,然
後準備回台灣。」那個青年終於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稍微掃視了一下四週,問道:
「警官,請問一下,兩年前的時候,你在這個警局服務嗎?」
「不,我去年才從加州調過來。」
「是嗎…我兩年前曾經就坐在這個警局裡,以關係人的身份,來處理我朋友的身後事。我
還在U大念博士班,突然被通知,我最要好的朋友在西雅圖輕生,留了一封遺書給我。遺
書裡什麼也沒有交待,只請我好好照顧他的爸爸媽媽。」
「他的爸爸媽媽要你照顧?」警官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應該的,警官。我剛剛提到了,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我這輕生的好友,是我的高中同
學,但他也是我生命中的重要貴人,因為他的父親…在台灣是有點名氣的企業家。從高中
時代起,他的父母親相中我陪他作功課,但也幾乎等於全額資助我的學雜費。即便上大學
之後他不再需要我這個家教,我這朋友感念我們之間的友情,還是央求他的父母繼續資助
我的學費。所以我拿得到博士學位,是因為他們一家的恩情。」
「…這麼說來,我可以理解你對他的想念。那麼那封遺書上有說,他為什麼輕生嗎?」
「沒有說,但是被我從蛛絲馬跡中拼湊出來了,因為那張遺書是隨便抓了一張草稿紙寫成
的,紙的背面,寫了六個數字。」
「六個數字?」
「是的。8,7,9,8,8,7,那是只屬於我們之間的語言,我掐指算過了以後,就知道他
出了什麼事。」
少年說著,裡迸發出了寒光,聲音也微微地顫抖了起來。他的思緒,漸漸回到了兩年前的
台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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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是 可 悲 的 廢 柴 作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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