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黎明前夕－2
【黎明前夕-2】
我還記得那天霍華異樣的眼神和散發出來的光彩，彷彿他有一件非常值得慶祝的事情
，但他不能說……。我們並沒有什麼交談，在霍華和我跳完第二支舞後，我藉口高跟鞋磨
得腳痛，行禮後離開了舞池，本來打算躲到陽台上透透氣，沒想到突然有人從我背後拉住
了我。「傑米?」我的身高算高挑的了，但他比我還高上一個頭，害我得抬著頭看他。傑
米反常的直盯著我瞧，通常他應該是直盯著艾妲看才對。「艾倫，妳認識那個男的?」傑
米用眼神往霍華的方向示意。我聳聳肩，「也稱不上認識，今天被我爸媽拖去介紹的，怎
麼了?」「最近關於他的傳言不少，我覺得妳最好少跟他接觸。」傑米一臉若有所思。我
不以為然，「老實說，我對他觀感也不太好，但要是說到少接觸呀，我爸要是看到我在跟
你聊天又會碎碎念了!」傑米笑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那麼，為了避免嫌疑，
我去陽台散散步好了，也許你會順便跟妳妹妹說?」我翻了個白眼，拍拍他肩膀表示了解
。「謝謝啦，但是艾倫，我是說真的，最近外面怪事很多，妳們姊妹最好注意一點。」傑
米拋下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後，轉身離開了。
那個時候，我還不了解傑米所說的怪事是什麼意思，但我的確非常好奇。舞會結束後
，我才回到房間，剛脫下那些煩人的襯裙和沉重的首飾就纏著奶媽，求她告訴我外面的八
卦。奶媽是一個矮胖的婦人，一直照顧著我以及艾妲長大，現在幾乎是全職管家的身分。
奶媽畢竟比我們姊妹常出去，她聽到我問這個問題，一臉不知道該不該說的表情，更是激
起我的好奇心。「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啦。」「唉，真是拗不過妳。」奶媽嘆了一口氣
，「我呀，最近在外面常聽到外面有奇怪的人在出沒。妳跟艾妲最好少出門，聽見沒?」
「奇怪的人?怎樣奇怪?」「我們這個城鎮向來和平，妳爸爸雖然看來跋扈，但其實對那些
窮人還是不錯，很少有人惹麻煩。但最近似乎很多人性情大變，妳記得蓋嗎?那個麵包師
傅?」「怎麼不記得，他以前常送一些新口味的麵包讓我試吃啊!只是最近好少看見他了。
」「是呀，他孤家寡人一個，不見了一段時日才有人注意到，後來他回來了，但性情變得
好暴躁。」奶媽搖了搖頭，「那天我親眼看見，有人付了一個假的硬幣給他，蓋立刻大發
雷霆，不但自己砸壞好幾個甜點，甚至拿出擀麵棍用力打那人的手，大家嚇壞了，後來才
紛紛上前制止他，不然我看那人大概會被打死的。」我一時忘記淑女的禮儀，不禁張大了
嘴，那個蓋叔叔?打人?怎麼可能，我還記得他圓潤的臉就像一個剛出爐的麵包一樣讓人覺
得溫暖，怎麼可能一段時日不見就變得如此?「總之就是這樣，好多人變了，也有些生面
孔進到這來，村裡還傳說那些人是招惹什麼邪惡力量呢，我是不信。但我說呀，妳最好別
跟艾妲說這些有的沒的，免得她又老想跑出去探險。」奶媽語畢，示意我在梳妝台前坐下
，溫柔地解開我的髮髻，拿起梳子梳順我的頭髮。「妳們兩個啊，看起來雖然一個活潑一
個端莊，可我知道妳們心都一樣野，可別給我惹麻煩，免得山德斯大人又要責罵我。」「
奶媽，妳放心，我不會亂說的。」我溫馴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鏡中奶媽的灰髮和嘴角掛著
的微笑。誰知道呢，那是奶媽最後一次為我梳髮。
過沒幾天的那個夏夜，夜空一如往前的閃閃發光，睡前我索性敞開窗戶，讓涼風像探
險般溜進我的房間。我鑽進被窩，舒服的正準備閉上眼，「艾倫－」，眼睛都不用睜開我
就知道誰打開我的房門，「妳又做惡夢?」「對啊，我們一起睡嘛，我有自備枕頭喔。」
艾妲嘻皮笑臉的，我也還沒說好她就自動自發的鑽到我的身邊，我挪了挪位置給她。「又
是同一個噩夢?」「對啊……好多可怕的呻吟聲，還有好多血…可是我什麼都看不清楚。
」「唔，那種夢看不清楚才好吧。趕快睡吧。」艾妲做這個詭異的夢已經好幾個禮拜，奶
媽給她各種幫助入睡的藥湯都沒有用，可是我今天陪爸爸騎馬騎了一整天，早已睡意朦朧
，顧不了安慰她了，幾乎是話才說完就馬上跌入夢鄉。
我騎著馬在一團黑霧之中奔跑，周遭的氣氛很怪異，一定有什麼事發生了，可是怎麼
爸爸、媽媽、艾妲都不在我的身邊，我慌亂的策動著韁繩催促坐騎跑得更快一點、更快一
點……。突然一陣刺耳的尖叫聲傳來，是誰的尖叫聲?媽媽嗎?艾妲嗎?我左顧右盼著卻找
尋不到一點蹤跡，焦急的咬緊下唇，可是卻一點都不痛……啊……是夢嗎?
當我漸漸從黑霧中恢復意識的時候，刺耳的尖叫聲並沒有如霧般散去，反而變得像日
光一樣清晰。我睜開眼睛，驚慌的從床上跳起身來，窗外仍是濃濃的夜色。「艾妲!」我
用力的將艾妲推醒，「怎…怎麼了?怎麼了?誰在尖叫?」艾妲頂著一頭亂髮、口齒不清的
驚呼。「我不知道，妳先拿我的衣服穿!」我披上披肩，隨手拿起桌上的拆信刀，準備打
開房門看看外面是怎麼回事。忽然門被一股外力猛然推開－「媽媽!?」媽媽一掃平日的鎮
定優雅，衣衫不整的闖進我的房裡，眼裡的驚恐是我前所未見的，她用力抓住我的手臂，
嘴裡喃喃不知在念些什麼。「媽!媽媽妳怎麼了?外面怎麼了?」艾妲略帶哭音，替媽媽撥
開臉上散亂的頭髮，但媽媽只是顫抖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太不對勁了，怎麼會這
樣，我頭腦一片混亂，尖叫聲停止了，但喧鬧聲越來越大，堡外亮起一盞盞悠悠的燈火，
我聽到護衛長的指揮，還有護衛們砍鬥的聲音，樓下女傭的尖叫聲又開始此起彼落。他們
在跟誰戰鬥?我從未聽過最近有戰爭的消息啊?還是有一個爸爸隱瞞著我們的仇家找上門來
了?我腦裡轉著千百個念頭，可是卻沒有一個能派上用場。艾妲害怕的流下眼淚，和媽媽
緊抓著彼此坐在床上。我愣著看向媽媽，開口問：「……媽，爸爸呢?」「…………」媽
媽碧綠色的眼眸從未如此黯淡，她張大了嘴，可喉間僅僅發出模糊的氣音。我感覺自己握
著拆信刀的手在顫抖，下一秒，已經朝外奔去。
走廊上空無一人，我赤腳踏著柔軟的地毯往爸媽的房間飛奔，樓下的戰鬥聲不斷，但
我的心跳聲逐漸蓋過了所有。爸媽房間門扉虛掩，裡面有人，我感覺得到，我試著從門縫
中偷看裡面的情況，但太過漆黑一片。我捏緊手中的武器，輕輕推開了門，眼睛還無法適
應黑暗，我先聽見了……『喀…喀…嘖…』陰暗中傳來陣陣野獸的聲音，我知道的，曾經
有一次我在野外遇見了狼，那隻狼正在大痰一隻鹿，就是那種聲音，我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微弱的月光提供了一點點的光線，讓我逐漸看清房間裡的景況，卻不敢置信。
爸爸倒在一攤血泊之中，地毯因為血液的暈染變成深褐色，而在爸爸身上，趴著一個
人，但那不是死人，而是一個活人，一個低頭吃著我爸爸屍體的活人，他的衣服、頭髮都
沾滿了血液和碎肉，手還不停的挖掘著我爸爸的內臟。當我發現自己正在驚聲尖叫的時候
，已經來不及噤聲了，那個人抬起頭來用他漆黑空洞的眼睛看著我。不，那不是人，我這
才驚覺，他是活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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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eulb03 來自: 111.248.69.150 (04/18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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