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你聽不見我愛你(上)
微涼初秋午後，小套房裡只有陽光和風的氣息。
「喀拉─」
這是鑰匙插進鑰匙孔的聲音，接著大門敞開，一個背著背包，左手抱玻璃缸，右手
提了一大袋塑膠袋的男孩走進來。
用腳把門關上後，男孩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到桌上。
他從塑膠袋中拿出兩個裝滿水的透明杯子、一袋碎石、小型的插電打氣機和一罐飼
料。
接著他拿起玻璃缸走進廁所裝了四分之三的水，把打氣機固定，碎石鋪好，打開其
中一個杯子倒進玻璃缸。
一條母孔雀魚。
再把另一個杯子也倒進去。這次是一叢叢水蘊草。
做完這些事之後，男孩抱起玻璃缸，站在小套房中央環顧四周。
最後他決定把玻璃缸放在窗前矮櫃上。
「哈囉，以後這就是妳的新家囉。」男孩對著孔雀魚微笑。
--
母孔雀魚沒有名字，為了故事的方便我們給他起個名字叫「雀兒」。
安靜的小套房是雀兒的第二個家。白天男孩去學校上課，她可以獨自擁有這不到10
坪的小空間；晚上男孩回來了，會餵她吃飼料，彈吉他給她聽。她也會安靜地陪他讀書，
陪他寫作業，陪他上網聊天。
當然所謂的「陪」，不過是在同一個空間她看著他做他的事，但對她來說這樣也夠
了。
她第一眼見到男孩就很喜歡他。
清秀的臉龐有尚未褪去的稚氣，但眉宇間卻透露些許成熟。或許是錯覺吧，因為那
眼睛太真誠、堅定、溫柔，會讓人誤以為是成熟。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是她聽見他說的第一句話。
--
某天下午，男孩打電話給友人。
「喂，妳下午是不是沒課？要不要來看我新養的魚？對呀，就是我之前跟妳說的，
那我在我家等妳喔！」男孩說。
十分鐘後，一個可愛的女孩走了進來。
「哇，好漂亮的魚！但是怎麼只有一隻啊？」女孩問。
「我叔叔說先給我試養看看啊，就只帶了一隻回來。」男孩說。
「然後你還特地去水族館買魚缸跟石頭喔？」女孩問。
「對呀。」男孩說。
「啊對了，我最近寫了一首歌，妳要聽嗎？」男孩說著拿起吉他，和女孩並肩坐在
床上。
雀兒看著兩人的側影，突然有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浮上心頭。
似乎不是個好的感覺。她在水裡游著。
--
這天晚上，男孩餵孔雀魚飼料，赫然發現孔雀魚一口都不吃。
「怪了，平常不是一倒飼料就會游到水面來吃嗎？今天怎麼不吃？是生病了嗎？」
男孩心想。
他打電話問女孩，是不是下午的時候她餵了他的魚，但她說沒有。
男孩開始擔心了，今天才誇口對女孩說一定會把這隻魚養得又肥又大，怎麼才沒幾
天就生病了？
「欸，小魚啊小魚，妳是生病了嗎？為什麼不吃東西呢？」男孩盯著玻璃缸裡的魚
喃喃自語。
突然他像想到什麼似的，用手指把水面上的飼料沾濕，讓它們可以沉入水中。一顆
、兩顆之後，小魚終於奮力地擺動尾巴，衝向飼料一口吞下。
「真是任性的小魚。」男孩笑著說。
雀兒盯著男孩，又有另一種感覺在心中浮現。
這次是好的感覺。
--
這天男孩帶了另一隻魚來，是一條公孔雀魚。他怕母孔雀魚寂寞，特地去水族館買
來給她做伴的。
公孔雀魚被倒進魚缸的時候，雀兒嚇了一大跳。
「嗨，不好意思，嚇著妳了。」依舊，公孔雀魚沒有名字，我們叫他「小空」。
「…」雀兒躲在打氣機後頭，顫抖著不發一語。
「不用怕啦，我是從水族館來的，妳好。」小空大方地說。
從此雀兒多了一個朋友，一個真的可以「陪」她聊天的朋友。
她跟小空說，男孩是個很好的人，溫柔又體貼。小空微笑著聽她說。
--
這天女孩又來到男孩的套房，她帶來一個點著燭光的蛋糕，一聲不響地把燈關掉，
害得雀兒什麼也看不見。等她能夠看見之後，她看見男孩緊抱著女孩。
「只不過是一個生日蛋糕，有必要感動成這樣嗎？」女孩笑著問。
「這是我人生第一個生日蛋糕，我們家以前不過生日的。」男孩依舊緊擁女孩，哽
咽著。
「以後我每年都會做蛋糕給你的。」女孩閉上眼，安心地把頭靠在男孩的胸口。
「謝謝妳，我愛妳。」男孩說。
--
「『我愛妳』是什麼意思？」雀兒問小空。
「就是照字面上那樣的解釋。」小空回答。
「不懂。」雀兒說。
「就是一個人為了他的愛人，可以犧牲一切吧。」小空說。
「好抽象。」雀兒說。
「簡單說，就是妳會希望每天都能見到妳的所愛，跟他一起生活，分享生活中所有
的事。」小空說。
「這是好的感覺嗎？」雀兒問。
「那當然，這種感覺棒透了。」小空說。
「那為什麼我現在很傷心、很難過，甚至想要哭？」雀兒問。
「我想是因為妳愛他。」小空看著男孩說。
--
如果愛情是佔有，那一切就都合理化了。
「雖然我每天跟他一起生活，但他永遠不可能愛我，永遠不可能屬於我。」雀兒哭
著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小空說。
「我不要！」雀兒大吼。
「這樣說好了，妳連讓他知道妳愛他的方式都沒有，妳要他怎麼愛妳呢？」小空幽
幽地說。
雀兒沉默了。小空說的沒錯。
你聽不見我愛你，就算聽見了，你也不可能愛我。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9.120.184.171
推
12/29 23:21, , 1F
12/29 23:21, 1F
→
12/30 18:37, , 2F
12/30 18:37, 2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