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彼岸花

看板story作者rainmie (音姊)時間14年前 (2011/11/08 01:45)推噓19(19推 0噓 3→)

留言22則, 15人參與討論串1/1

搭配服用，不管旋律或歌詞都是http://www.youtube.com/watch/?v=VCDvFiYuhSc -- 【彼岸花】自古傳說人死後便會墮入陰間，由閻王和判官判你此生善惡過錯，審閱一生功過決定來世命運後送上鬼門關；鬼門關後接著長長的、石壁圍繞的黃泉路，黃泉路的盡頭有座奈何橋，橋下有條散發著冰冷氣息的河道叫忘川。黃泉路延著忘川水邊佈滿了細長的、只見花不見葉、象徵生生倆不相見的火紅色彼岸花。橋口有位容貌美麗卻聲如老嫗的女子，叫孟婆；她守在這條老舊的奈何橋口數千年，任務是給每一個過往的靈魂發一碗孟婆湯，傳說喝下那碗湯後會忘記了此生的記憶、放下所有情感、遺忘一切的牽掛與束縛，乾乾淨淨空空白白地繼續下一世輪迴，了無牽掛地過上一段從頭再起的日子。在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一個故事，一個沒有留下傳說的故事。那是一個小小的村子，裡面有一對小小的戀人。小小的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滾著泥巴玩耍、一起在沙地上由他一筆一筆教她寫字、他幫著她跟別的小孩出氣打架、她幫著他洗弄髒的破衣褲，偶爾會用歪歪扭扭的針腳給他一針針縫出簡陋的禦寒衣裳，偶爾他會在她的窗前掛上幾只和他爹出門狩來的獵物，夏天他們一起在村口溪邊撈魚兒玩，冬季到了他們在山頭撿拾柴火堆，在冰冷的夜晚一起升火看星星。沒有說好，但他視她為珍寶，而他是她的天，一路到他們大。他說他要上京去赴考，臨走前塞給了她一條小小的銀練子，繫在手上的，在她瘦瘦的手上會輕輕地來回晃；他笑著說這是他目前能力所及唯一寒薄的聘禮了，功成回來時一定會好好補給她；她忍著眼淚笑，說這會是她來日最寶貝的嫁妝。然後在一個飄著淡雪的清晨他推開家門離去，從此她每天忙完了活兒抱著布團守在村口的溪畔，坐在村子唯一對外的橋頭邊為他縫著明年的新衣，等著迎接他回來。雪落完了，橋邊一地春泥抽出新芽，在夏至時草發到最高。她為他縫製完成了幾套舒適的新衣，每天欣喜地期待著他回來後獻給他；急遞鋪不久在村子裡報喜他高中的消息，她卻染上村裡的溽熱病，從此再沒下床。芒草抽高的季節時他回來了，卻沒有趕上她最後一面，她娘縱橫著淚親手將銀鍊子交還到他手上。她走前說：下輩子，還要你為她繫上。她娘這麼說。銀戀子被緊緊握在他的手上，他卻無法再觸碰到那對長著薄繭的溫潤柔荑。辭世後她的魂魄跟著官差引入陰間，在冥府靜候發落，然後被帶上黃泉道上，接過孟婆遞來的碗。她忍著不捨喝下了半碗湯卻在裡頭落入了一滴淚，手上的碗在她遺忘此生的瞬間，滑落進一旁的彼岸花叢裡。然後，她過橋了，開始她的下一世。她離開沒多久後他也過了鬼門關踏上黃泉路，來到了奈何橋邊；原來他熬不過悲忿的心痛也大病了一場，緊接著在她之後也離世而去。他要轉生，他要輪迴，他要到下一世找尋她的身影，他拒絕了那碗孟婆湯。他約好了與她總有一日會再相見，即使今世無法結為夫妻、也不接受下一世開始兩個人無緣再續，他告訴自己不可失約。孟婆說那就不喝吧，只是我在你身上留了記號，看著那個記號你就會記得你上一世要尋找的人；但轉世前你不能走奈何橋了，得投入忘川水中，隨著水流去感受帶著記憶入世的疼痛，過程中得承受那般常人無法能忍的苦難，才能帶著這一世的記憶到你的下輩子去。他謝別了孟婆，義不容辭地躍入水底。水底很冷，有時火燙，有時像千萬把刀滲入他的意識、刨著他的骨。他沒有喊痛也沒有悔，只期待在痛楚過去的轉世後，能在下一世找尋到自己愛人的影子。送走那個輪迴的靈魂們後，孟婆才在橋頭的彼岸花叢邊，拾起了她掉落的那個碗。卻發現她的淚成為意念，跟著沒喝完的那半碗湯，還一起留在碗底。孟婆說傻啊傻孩子，喝下了湯為什麼還留下那麼強的執念？那麼就把妳化為忘川邊的彼岸花吧。於是她的一部份靈魂化為火紅的彼岸花被移置在忘川，有芯無口的在岸邊默默駐立著。往後每一個百年她都親眼見他回到橋邊一次，每次都義無反顧地帶著當年的記憶投入忘川，在苦難煎熬後再次遁入塵世，用疼痛換來新來生、帶著舊記憶尋找她的影子。每一世每一世，那條銀鍊子都會以不同的姿態，被送到她的手上。卻每一世每一世，他與她，總是錯身而過。每當百年輪迴之時，他都搖頭謝絕了孟婆遞過來的，那碗孟婆湯。第六百年孟婆收回碗時問了：孩子，痛嗎？他回答很痛，但為了尋找彼時的戀人，再轉世百年也值得，只為求見她一眼。然後又義無反顧地投入忘川水中，體受一次遍骨地煎熬。於是第七百年，他終於找到了她。她是他大學的直屬學妹、打工的師徒關係，命運將兩個人重新牽繫在了一起，就像老天終於悲憫地命中注定。第一年情人節禮物，那條銀鍊子在重鑄後擺上精品專櫃被他看上，它終於回到她手上輕輕地晃。兩條分開的圈鍊上鑲著水鑽、彼此穿越後交扣在一起，誓言不同個體的兩人從此再也不分開。他們交往了三年，有了共同的願景共同的目標，並且以為會這麼胼手胝足地過下去。直到命運又向兩人開了個玩笑，她出了車禍，醒過來後再也認不得他。「沒關係，等妳孟婆湯醒了，妳就會想起來了。」守在病榻旁時，他曾對著疑惑的她說。他原本以為只要讓時間去證明他們愛過的痕跡一切就會慢慢變好，她卻在兩個月後敵不過腦內那個越來越大的出血塊，任由他緊握著她的手，她卻冰冷地放了開。找尋了她七百年卻得來這樣的結果，他的心彷彿墜入地獄。他的這一世結束之後，再次回到奈何橋上，與孟婆對視了良久。孟婆不語遞上了碗，這一次他流著淚，顫微微地接過了那碗孟婆湯。她在橋下看著這一切，颯颯地搖。忘川很冰，每時每刻都是寒心刺骨地凍。她一路忍過來了，因為她明白，為了她投川七次的他，身心的煎熬是她的無數倍。而遠遠目送著他這一世終於過橋的背影，卻是她第一次，感到全身都被撕裂般的痛。孟婆下了橋，涉水信步到她面前。她直直地站在川水邊，他的身影早已走遠，她卻還是痛得不能自己。孟婆心疼地摸著她的莖骨，默默喃喃著：數百年來落水忘川邊，妳的磨難也終了，想見他嗎？彼岸花芯滴下露水，顫著細長的枝幹點了點頭。於是孟婆將她連根掐下、擲入忘川水，隨著滾滾的水煙，在水面浮載流去。 2011年。他是台北市大安區某分局的員警，她是在家接案子寫東西的小說家。秋天的早晨空氣很涼，早上七點過後忠孝復興路口開始甦醒，人車喧嚷點亮了北城一天的開始；文湖線橋下他穿著淺灰紫色的長袖制服指揮交通，一夜無眠出門尋找靈感的她經過路口。綠燈亮了，他引導著兩側行人通過，她踩著高跟鞋經過他身邊。行人的喧嘩鼎沸、空氣在漂浮著城市的微浮粒子、他的哨音在路口很響，她的鞋根音在很低的路面上迴盪。時間在兩人交肩而過的瞬間靜止，回頭時毫無間差的找到對方的眼。「醒了？」在那個靜止的一瞬間，她彷彿見到他開口，這麼說。然後嗡地一聲城市回到原本的軌道，時間又開始走動，行人在他們之間穿越交織，人影交錯時沒有擋開他們的眼神。他拿下含在口中的哨，只是有點疑惑，微笑。「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看著他，耳邊吹過一股微風。眼眶湧出淚珠，她卻也笑了。「我終於...找到你了。」「呀？」他不解。行人號誌紅燈亮起，對街的來車已蓄勢待發；他對她禮貌一笑，按回哨子再次站上車水馬龍的路口。她越過馬路在街口站定，看著他的身影被左右兩邊一來一往的車陣隱沒。她就這樣直挺挺地站著，看著，像生長在忘川水邊的彼岸花。有心無口，只能那樣靜靜看著。累積了好幾世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落下。站在BR4百貨公司旁，她把手圈在嘴邊，對遠遠的他喊著：「沒關係，等你孟婆湯醒了，你就會想起來了！」人海中，他似乎回頭看了她一眼。 -- The City＊寂寞城市　　　　　　　　　　　　　　　 http://www.wretch.cc/blog/rainmie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音姊【不過靈魂以及心理上應該是個帶把的沒錯】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1.80.131.8

推

chiu791118

11/08 02:04, , 1^F

11/08 02:04, 1^F

謝謝

推

Kirschmaple

11/08 12:44, , 2^F

11/08 12:44, 2^F

推

catlike016

11/08 16:23, ,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