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不性世界（中）
「不過，『一夜情』』和『常用型』價格差好多。」
「日拋本來就比較便宜啊，買一個來玩玩看好了。」
「買？黎姿麗，你別忘了我們的貸款還沒繳清呢！」
「唉唷～有什麼關～係～嘛！科技既然已經進步到能讓我們如此廉
價的享受幸福，就該好好利用一下咩～～～」一個性感的聲音突然從水
果籃對面傳來，搭配和這個聲音不協調的語調，這就是雪珊的同事小王
最大的特色。
「王格爾什！」
小王笑著搶過黎姿麗手中的型錄，指著他們剛剛看上的P-57391號複
製人如數家珍：「這個呀～我勸你們最好不要買～～～我們辦公室的人呀～
阿就霈和布里塔他們啊～一～～～堆人都是買這個型號的呢！還有啊～
我告訴你們喔～千～萬～～不要買日拋型的，他們沒什麼大腦，常用型
的還可以陪你談～心喔～你們買常用型的嘛！」
雪珊和黎姿麗對看一眼。
「算了，那我們買萬能男管家L-2238型好了。」
「你們好壞喔！故意忽視人家的意見唷！討厭！」小王嘟著嘴，搖
搖屁股走掉了。
—一個禮拜後—
雪珊與黎姿麗家的門鈴響起：「叮咚！客、客人、人、人來…嘰～
叮咚！客、客人、人……」
「黎姿麗！不是要你叫人來修訪客答鈴嗎！」雪珊有點惱火的從廚
房跑出來，順手把圍裙解下往沙發上一丟。黎姿麗在房間裡嗯啊了幾聲
表示回答。
「你、你是？」門一開，只見一個長相俊美的古典男子站在門外，
是他們那天訂的萬能管家L-2238型。
「對不起，這裡好像剛澆過水有點滑，所以我不小心跌倒了。」男
子有些靦靦地說道。雪珊仔細端詳管家的面孔，覺得很新鮮，原來這就
是傳說中的「男人」該有的樣子，好像比百科書上畫的古代人照片還好
看些，或多或少還是有經過改造的吧！簡單說起來他跟雪珊還有黎姿麗
長得也差不多，但似乎又有些說不出的異樣。
「誰來啦？」黎姿麗穿著鬆垮垮的睡衣出現在客廳，兩眼佈滿血絲。
當他看到年輕人的時候嚇得倒退一步，趕緊按了下睡衣上的鈕釦，那衣
服像是被時空隧道扭曲了般，發出淡淡的螢光後，瞬間變成一套極為體
面的晚宴服。雪珊看黎姿麗成天關在家裡，連社交能力都退化到不懂得
看場合穿衣服，不禁啞然失笑：「黎姿麗，你怎麼穿成這樣？這位是我
們買的萬能管家呀！」
黎姿麗聽了，放下心，他看管家的褲管有些濕，便問是怎麼一回事？
雪珊回答說是跌倒了。
黎姿麗聽了，輕蔑地說：「跌倒？真是可笑，你不是萬能管家嗎？
連走路都走不穩了，真的能做好家事？你該不會連洗碗機的按鈕在哪裡
都不知道吧？」年輕人臉上一陣紅，但他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萬能管家，
因此就算不悅也絕不表現在臉上與主人為敵。
而黎姿麗則因為自覺得花錢的是老大，彷彿自己就是複製人的神，
她看年輕人不敢反駁，態度更加跋扈起來，嘲弄數落了管家一番之後，
還不忘恐嚇他要是把家務搞砸了就馬上送回原廠報廢。
年輕人從頭到尾是一派溫和謙遜，「連『個性』的配方都調配得這
麼溫和呀！」雪珊心想；老實說，比起刁鑽又喜歡鬧脾氣的黎姿麗，家
裡能有這麼一位新伙伴倒是很不錯。黎姿麗原本不諳家事，每次雪珊出
遠門的時候都很放心不下，他深信無論科技如何發達，黎姿麗還是會把
晚飯錯放進洗衣機裡加熱，然後把宵夜送進沒插電的烤箱裡。如今，多
了一個家事萬能管家，雪珊也終於可以放心到宇宙不同星球出差了。
「但是，過於完美的個性，到底不像個人呀……」雪珊有一天突然
感嘆地說著。他側身斜倚在正對著電腦處理複雜程式的黎姿麗背上，一
邊用剉刀修平指甲邊緣，一邊說著，然後對自己的手指滿意地吹了一口
氣，就像古裝片中那些女人會做的事。黎姿麗有時候覺得雪珊是古代原
始人，什麼事情都要模仿古人：明明有「從洗衣、烘衣到燙好衣服晾起
來」的自動衣櫥，雪珊偏偏要把洗衣機跟衣櫥分開買；還有，黎姿麗永
遠搞不清楚為什麼同樣把食物放進去，烤爐可以變出一整套豪華料理，
但洗衣機卻不行。
「他本來就不是人。」黎姿麗簡短地答說。
雪珊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他怎麼不是人？就算是複製人，
也有個『人』字呀！」
黎姿麗抖了抖肩膀，說：「他是我們創造出來的『物品』，是商品，
是東西。」
「黎姿麗！」雪珊語帶責備。
「雪珊，別生氣嘛！他不過是個複製人罷了，要多少有多少。工廠
大量出產的東西，不就是商品嗎？」
「但…」雪珊晃了晃手中的剉刀，說：「畢竟他有血有肉，還是跟
這把剉刀不一樣啊。」
「喔？」黎姿麗笑了：「剉刀？我看他的命比這把剉刀還賤呢！」
「為什麼？」
「因為這是你用過的剉刀啊！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用這把剉刀去
提取所有關於你的記憶，然後再複製一個你。」
雪珊大笑：「哈哈，那麼，我也是『商品』囉？」
黎姿麗故意裝作驚恐地樣子，猛然轉身抱住雪珊，雪珊被他撞了個
肩膀差點從床邊滾下去，幸好黎姿麗穩穩地拖住他的身子，說：「怎麼
可能？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貝呀！」
不知是不是黎姿麗的玩笑開得太過火，雪珊忽然感覺頭腦一陣暈眩，
黎姿麗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說：「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最近一直覺得好累，做什麼事都沒精神。」雪珊皺著眉頭嘆了口
氣。「我說，你呀，……」黎姿麗神秘兮兮的附在雪珊的耳邊，表情活
像是樂透七碼差一碼未知就可以中頭彩了：「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不會吧？」雪珊驚呼一聲。這年頭，要懷孕可比中樂透還難呀！
兩人當即興沖沖地預約了婦產科。檢驗報告出爐後，醫生開心地程
度不下於黎姿麗與雪珊：「恭喜兩位！」那滿堆的笑臉配合著牆上巨大
的匾額上寫著：「不孕終結者」，看來他很想把這兩個人當成活廣告。
在這個半數人口不孕的年代，每個懷孕的人都是稀世珍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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