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壞心女配角

看板story作者mohlue (莫旅)時間13年前 (2010/12/13 21:07)推噓5(5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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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戀愛運很差。　　這麼說並不是因為她長得不好看，或者總是有眼無珠遇人不淑，碰到了只想著要怎麼剝削她直至最後一分一毫的同時還不忘對外發展的對象。相反的，她擁有即使同為女性看到也不得不承認的美貌，而過往她所喜歡上、所交往的對象，也無一不是堪稱極品的上等貨。　　不論樣貌、人品、氣質、背景、工作，甚至是個性乃至個人人格，都是上上等沒話可講。最重要的是，無一例外的專情。　　這樣的極品，哪怕只碰到一個，都讓人覺得自己一定不只上輩子燒了好香，今生才會換來這樣的機緣。　　然而她只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十惡不赦，這輩子才會被這樣子懲罰。　　如果說男性向女性告白時，被以「你是個好人」婉拒叫做收到好人卡，那麼她大概就是更進階一點點的……被安置在名為女配角，而且還是壞心女配角這個萬年席上面了吧。　　初戀的交往對象是高中校草，溫柔體貼相貌堂堂，穩定交往了兩三年，結果後來對方喜歡上了小兩屆的學妹，兩個人牽著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在她的面前哭著請她原諒，明明被劈腿、該哭的是她，倒頭來卻是她變成別人愛情中的壞人，內心糾結鬱悶的要死，還得成全他們。　　而後來，陸陸續續交往的、喜歡的對象，也總是在與她發展了一段還算穩定的感情後，紛紛找到了他們生命中的真命天女，或冷漠地提出分手、或者是溫情的求她自己離開、更甚者是順其自然就這麼散了算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詛咒了。　　當比自己還矮上半個頭，長得甜美可人清純秀麗，悲天憫人的女孩子淚眼汪汪地看著她跟她男友──更正，原男友在一起時，好一點的什麼也不說只是噙淚離去，可怕一點的就很戲劇化，一邊搖著頭哭喊著「我不相信」，一邊還要淚奔之餘對著追上去的她的原男友開始一長串的「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時，不要說別人，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瓊瑤劇中那個介入兩人之間的第三者，見不得男女主角好從中破壞，即使得不到男主角的心也要得到他的身…… 　　可天知道她才是那個被人第三者的人！　　當她有了喜歡的、想要追求的對象時，又總是發生那種惡俗的，反正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她在欺負無辜可憐的女主角、死纏著男主角不放的事情……身為主管吩咐工作下去，大家都沒問題，可一到了她欣賞的長官所喜歡的新人小女生或者工讀小妹那裡，就成了她惡意刁難、百般刁鑽，派了一堆不合理不合宜的工作給人……小妹做的辛勞、長官看的心疼、她被莫名其妙的流箭流彈打得一愣一愣，總之一大堆問題。　　小說的女主角總是說，愛一個人有什麼錯。那些讓人看了就很想好好呵護好好疼愛的小女生們也總是說，她們只是喜歡一個人而已。　　那為什麼她不管喜歡誰好像都是錯的？　　每個人都說羨慕她長得漂亮工作能力又強，可即使長得美麗，她的戀愛運還是差到可怕的地步啊！工作能力強，事業上受到老闆重視又怎麼樣？她才二十七歲，二十七歲！為什麼她的戀愛次數已經是她的年紀乘與二，只差沒再加幾個數直接湊整數六十了？　　就連相親都可以相出一場足以寫滿十萬字狗血言情小說的惡俗狀況 ──當然，女主角仍舊不是她她只是個配角還是必須要冠上壞心兩個字的那種──她都快看破紅塵了，這什麼跟什麼啊！　　在第四次相親論及婚嫁甚至禮服都看好，卻莫名其妙的發現自己又成為了別人故事中的壞心女配角，而原男友又因為各種千奇百怪但總歸一句就是為了愛的理由分手後，她的怒氣值終於累積到了臨界點，讓趴在陽台上喝著啤酒的她忍不住一手用力捏扁鋁罐，然後大罵一句「女主角去死吧！」後往月亮的方向用力地丟了出去。　　還裝著少許啤酒的罐子，在月夜中短暫地違反了地心引力，停在半空中閃閃發亮，並在轉了半圈後，朝著地面快速掉了下去。　　「什麼東……好痛！」　　靜謐的黑夜裡，從樓下公園傳來的呼痛聲，讓半醉的她嚇醒了大半，也嚇掉了下巴。　　※ 　　被半夜從天上掉下來的酒罐砸到的苦主，是住在她家樓下的鄰居，姓李。　　李先生是個好脾氣的人，即使被砸的滿頭啤酒，面對著驚慌下樓道歉的她，也沒有表現出不悅或者憤怒的反應，只是錯愕的在手上的罐子以及不斷彎腰道歉的她之間來回看著，然後發出笑聲，希望她能在他上樓稍微梳洗整理後，告訴他她把啤酒當暗器丟出去的原因是什麼。　　雖然在聽完她漫長而血淚的原因後，那一臉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努力忍耐著深呼吸才不讓自己嘴角上揚的模樣讓人有些挫折而無力，但總體來說，李先生還是個好人。好脾氣、好相處的人。　　所以，因為這個意外，她跟本來完全沒有交集互動的樓下鄰居有了交集。偶爾回家在樓下碰到時會打個招呼、聊個天問候一下，又或者老家寄來的水果食物太多吃不完時會拿去借花獻佛做個順水人情，心情不好想在頂樓喝酒時多了個人可以找來陪，一次又一次的失戀時，對著天空揮拳大罵女主角是混蛋的，也多了一個人。　　不曾為此而跟她抱怨過什麼的李先生，真的是個好人。　　慢慢的認識慢慢的交熟，慢慢的，她發現了自己似乎有一些、超出自己想像的喜歡李先生。　　對她而言，這真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依照過去經驗，一旦她喜歡上了某個人並且有所表現後，就會出現各種天災人禍意外計謀，她喜歡的人會碰到他真正愛的對象，而她會成為對方跟心儀對象之間的絆腳石也是墊腳石，華麗麗而且無視於她意願地成為壞心女配角，被用來映襯女主角有多麼善良天真無邪毫無心機具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以及聖母瑪利亞的情操── 　　再加上，通常當她的角色從「女配角」升格為「壞心女配角」以後，為了讓可憐無助的女主角安心，通常即使本來關係不錯，男主角們後來也不會再跟她往來聯絡了…… 　　好不容易有個能夠聊得來的男性友人，這真是太糟糕了。　　糟糕到，她好幾次忍不住對著李先生嘆氣抱怨只恨李先生不是女兒身，要不她作為男兒身也還算過得去……然後搞得李先生一頭霧水臉上清楚寫著疑惑還要擔心她是不是發燒或者哪裡有問題。　　這悲催的世界喲…… 　　搖頭嘆氣復嘆氣，懷抱著既希望李先生能夠因為她的關係找到自己的真愛，又不希望因為自己這災難體質的關係，從此跟這樣一個好人斷交，她最近，真的很煩惱。　　然而，也不知道幸也不幸，她的煩惱並沒有維持太久。上天彷彿知道她的心事般，沒多久，他們住的公寓便搬進了一戶新住戶，就住在她家對門，是名意外的新鄰居。　　新鄰居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個性有些獨立、有些大剌剌的灑脫以及迷糊，但很愛笑也很善良，會為了一些與自己不相關的事情而激動、情緒有所波動。雖然算不上是美人，笑起來卻有著迷人的酒窩，嬰兒肥的臉孔以及略微圓潤的體型，看久了也還滿可愛的。　　最重要的是，她看的出來新鄰居喜歡樓下的李先生。　　條件完全符合，看來新鄰居應該就是李先生的真愛沒錯了。她嘆了口氣，很有自知之明地在發生什麼之前默默退出。　　遠遠地看到李先生，她閃。有多餘的水果跟食物，她拿去對門慫恿新鄰居拿去跟李先生分享促進感情。爬上頂樓靠著陽台喝酒的習慣也盡量克制，不靠近不碰不聽不理會，只求即使是萬年女配角，至少這次不要再是壞心女配角了吧。　　只可惜，這賊老天從來就不肯放過她。　　當她跟新鄰居在樓梯間閒聊，李先生剛好打開門往樓上看來，她因為心虛嚇了一跳結果碰到新鄰居，新鄰居就這麼咚冬咚的一路滾下樓梯，摔到李先生跟前時，她心想：完也。　　眼前的景象，不論怎麼看都像是她故意將女主角推下樓梯，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啊啊啊── 　　相較於她內心已然呈現孟克〈吶喊〉的不安以及慘叫，李先生不愧是李先生，淡定又好脾氣的問了新鄰居能不能站起來，撥了通電話叫了計程車，抬頭又看了她一眼後扶著新鄰居下樓去醫院檢查，以免不小心摔了個腦震盪或者扭傷什麼的。　　那個鎮定啊…… 　　真真是連解釋的力氣也沒有了，垮下肩，走到樓下的7-11買了幾手罐裝啤酒後，她爬上久違的頂樓，靠著陽台扶手坐了下來，清脆響亮一聲「啵」地開了啤酒，仰頭以灌蟋蟀的方式猛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無酒明日愁。　　一罐接著一罐喝著，由一開始的迅速逐漸緩慢，日暮西山，而夜色漸濃。　　當月亮升至天空中央時，李先生回來了。手上掛著件外套，站在頂樓的門口那，微微歪著頭，用她看不清楚的表情看著她，然後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李先生這麼說著，有些緩慢、有些溫吞的聲音在夜晚裡顯得有些不真切，卻很安慰。「我知道妳最近在躲我，不希望自己又被誤會成壞心的女配角。」　　「可是我發現，我好像忘記告訴妳了……」他遲疑了一下，在她因酒醉無法順利拔開鋁罐上的拉環時，接過她手中的啤酒替她開好再放回她的手中，兩手包覆住她有些冰涼的手，握得好好的。「我啊，不喜歡那種可愛、悲天憫人，好像沒有什麼煩惱可以難得倒她、好像集世界上所有的無私以及良善於一身的女主角。妳怎麼會以為我會喜歡那種像是從書裡走出來，人格情操標準完美到可怕的人呢？」　　「我喜歡的，是明明什麼也沒作卻總是被人誤會，即使是好心也會造成反效果，會打人、會破口大罵、會把啤酒當水灌、會陷害女主角、會搶男主角、會想方設法拆散別人、會因為受了委屈而滿肚子苦水，一個人躲在這裡喝酒解悶、會抱怨自己的戀愛運差的可怕 ……最重要的是，會因為生氣而將鋁罐往天空丟，發現砸到人後，顧不得大半夜的鞋子都沒穿好頭髮也沒梳，慌慌張張的就跑下來拼命道歉；也會因為怕被我誤會而難過到把樓下 7-11的啤酒都搬光，坐在這裡喝著酒……我喜歡的，不是溫柔可人的女主角，而是故事裡面，那個壞心的女配角喲。」　　從被酒灌砸到的錯愕、面對有女性朝自己不斷道歉的無所適從、第一次聽到那個壞心女配角的故事，因為太有趣了於是忍不住開始注意，到後來陸陸續續的相處之後，確定了比起其他，更吸引自己、令自己心儀的，是這個總是在別人故事中成全別人的壞心女配角。　　將外套披上，把睡著的她擁入懷中，看著天上明亮的月亮，想著等她醒來後再跟她說一次的話，她會嚇到跳起來還是驚喜過度結果忍不住放聲大哭……想著各種可能性，以及她可能會有的各種表情，李先生微微笑彎了眼。　　也許，也可以告訴她，她不必再擔心了。故事裡那些壞心的女配角，都是因為沒有人喜歡，所以才必須去搶女主角喜歡的人嘛；那麼，只要他喜歡著她，也努力地讓她喜歡上他，即使仍然是個配角，她也不必再當那個總是必須介入別人感情的壞心女配角了。　　輕輕吻上她帶著酒味的微涼唇角，笑著將她擁的更緊一點之餘，李先生這麼想著。　　　　　　　　　　　　　　　　　　　　　　　　　【壞心女配角．完】 ---- 我喜歡寫奇怪的故事。只是因為某個時間，某個點，某個因素突然對到了，很想寫某個場景，不用太多的對白以及人物複雜的關係，甚至連名字也不必有，就只是短短的紀錄性的故事。不過自己寫的很開心也很滿足，所以，我想這樣也沒關係吧。 -- 如果愛情就像躲貓貓，我們只是太習慣躲藏在離鬼最近，卻最容易被鬼忽略的那個地方，蜷曲著身體默默地數著時間，期待著什麼時候會被發現而已。　　　　　　　　　　　　　　　　　　　　　　http://mohlue.blog125.fc2.com/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2.117.8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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