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山佬十四

看板story作者XIMIX.時間15年前 (2010/08/10 02:01)推噓11(11推 0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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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了。沒有了。消失了。不存在了。曾經名為寧靜的那個女人，那個從小飽受歧視欺凌與孤苦驚恐，歷經坎坷才得到貴人相助安然成長，好不容易能夠自修成巫又育有一女，有幸品嚐到了一點點生而為人應有的喜悅及溫暖，人生卻終究還是因為山佬的糾纏不清，而徹底肢離破碎灰飛煙滅的女性人類，已經完完全全在這個世界上消聲匿跡無影無蹤，只留下了無數說也說不盡的遺憾仇恨，和那些千絲萬縷欲理還亂的恩恩怨怨。人類與非人最大的差別，就在於距離物質和能量之間的屬性界線。非人的存在定位，通常是很清楚跟明確的。不論是軀體以物質為主的有形妖與怪，或著是型態成能量系統的無形魔和鬼，都不過是靈魂與軀體所佔組成比例上的不同而已，總是能夠有一個大致上的脈絡可循。非人的思緒跟記憶，直接附屬在靈魂之中，算是魂魄的部分組成，若有缺損，同時便也代表了自身的傷殘與衰落，不只會影響生存能力，更往往是再也無法逆轉修復的嚴重大事，雖然依舊能夠藉著補充所需彌補魂魄，但失去的記憶跟性格卻已經化為煙塵散入時空，永遠也找不回來。看似孱弱無力的人類，卻反倒是複雜難懂多了，存在於世間的定義，除了與非人所相同的生命、靈魂、軀體三大要素之外，還更多出了精神這項第四要素。換句話說，人類的思維和記憶，是獨立於靈魂自成一格，人類的記憶或思考能力即使受創減少，也未必就絕對會影響到生存的能力，甚至還可以因此而無情無欲或不悲不喜，造就出某些轟動不凡的歷程跟故事。最重要的是，如果人類的思想跟記憶有所喪失，還是可以依靠所殘留的稀少既有部分，自我進行呼喚聯想，彼此共鳴重生互補，將復原的機率逐步朝向百分之百無限靠近。還有一點，也是人類與非人間的關鍵差異，那便是不同個體之間的力量總合跟分配比例。對於非人而言，即使是同族同宗同齡同源的同胞，每名個體之間力量強弱的總和多寡，天生就注定是大相逕庭天差地遠，但分配在生命、靈魂、軀體三大要素上的比例，卻又都遭受到相同的規範法則，不可能突破違背種族上先天的條件或特色限制。反觀人類，雖然每位個體之間，把各種力量換算成總量相加後通常差距不大，但四大要素的比例差異性，卻又都各不相同自有優劣，才能造就了人類社會如此多采多姿變化無窮的巧妙跟演變。舉例來說，部分身強體壯的人可能較為不善思考，某些體弱多病的人或許意志特別堅定，至於內外兼備才貌雙全又堅忍不拔的傑出人士，又往往生命力異常低迷虛弱，最終引來人們一句天妒英才的不勝唏噓。當然，人類的潛能無窮無盡。古今四界放眼望去，天地間確實有不少幸運或不幸的罕見人類，成功依靠日積月累的知識跟練習，再加上難以想像的努力和耐心，順利打破了天生既定所能擁有的力量總和，終於讓自己得以脫胎換骨超凡脫俗更上一層，求得心中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與眾不同，忐忑踏上原先難以窺其奧妙於萬一的修行康莊大道。例如巫，例如寧靜，那個原本應該是能達到如此境界，卻終究與成巫無緣的可憐寧靜。可惜天無成人之美。山佬為求一吐怨氣，不惜兩敗俱傷，將自己跟寧靜已經混雜結合的靈魂跟意志，化成了足以毀滅一切消除所有的恐怖災難。這樣的做法，確實能夠滿足山佬的最終心願，將後山上老巫所殘存的點點滴滴都抵銷殲滅，卻也連累了寧靜一同歸於虛無，同步將寧靜的靈魂跟精神消耗殆盡。失去了靈魂跟精神，寧靜當然已經不是寧靜。不是人類，不是非人，甚至不能算是某個具體而完整的存在，最多最多，只能說是寧靜所遺留下的一具行屍走肉，一道傷痕累累的殘破軀體。但是為求敘述方便以及聊表惋惜跟思念，又何妨容許我姑且鄉愿一些，繼續將這樣詭異違理，又不該存在於天地的奇怪東西稱為寧靜？雖然無論如何，我們都心知肚明，寧靜已經永永遠遠自天地之間徹底消失，是再也再也不會回來了。沒有輪迴，不能重來，不生不滅，不有不無，就只是無數時空裡奔騰洶湧的洪流光點之中，某個一閃而過轉瞬即逝的模糊燦爛絢麗。這樣的結局雖然令人悲戚扼腕，但或許對於寧靜來說，能夠永恆地深眠沉睡在宇宙浩瀚無垠的懷抱裡面，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求之不得又難能可貴的解脫跟輕鬆？至少，往後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或存在，可以去傷害這個一生即便倉促短暫，卻依然充滿過多無奈和孤寂的可憐女孩。山佬以與寧靜共有的靈魂和精神作為能源，轉化成復仇的死亡炸彈，卻終究沒有辦法物盡其用，百分之百消耗掉這樣規模龐大誇張的強烈能量。從哪裡來，便到哪裡去。剩餘的微薄殘留能量，又自行物歸原主匯集回流，徐徐填塞充滿著寧靜的軀體。只是被強行轉化淬煉過的能量過於純粹跟原始，不可能在沒有任何外力幫助的狀況下，無緣無故逆行還原成先前的靈魂跟精神。所以能量的第一選擇便是自作主張，開始修補起寧靜遍體鱗傷的身軀。雖然只不過是意外殘存的一小部分，但回流的能量已然是極為龐大，肉體的復原又消耗不了多少能源，在將所有受創帶傷的皮肉筋骨都還原修復之後，不知要何去何從的大量能源，便只剩下了最後的唯一選項，轉化成寧靜體內源源不絕旺盛強烈的生命力量。只是這樣的生命力量，畢竟是由仇恨憎惡等等陰邪負面的情緒而來，雖然理論上來說，應該只是一股讓肉體遵循生物本能而行動，中立且中性的單純生存力量，卻因為極少部分轉化不全的零碎雜質，變成了更為接近狂猛獸性的兇殘饑渴。寧靜舔了舔手腕，發覺那道深可見骨的嚴重撕裂傷，已經差不多完全康復癒合收口，原本外翻綻裂的糜爛皮肉，都不知不覺就乖乖自行內縮平復，交相構組成一條粗糙略鼓的蜿蜒痂疤，不時傳來陣陣若有似無的淡淡搔癢。在自死亡一般的昏迷深淵中甦醒以後，寧靜就成了一隻批掛著髒濁人皮的茫然兇獸。餓，是寧靜口裡所吐出的第一個字，也是唯一一個誤打誤撞用對地方的字。失去了人類的思考能力跟邏輯法則以後，寧靜縱使還保留著說話的能力，卻也早就失去了對文字跟詞語的認知跟需求，雖然偶爾還是能夠口吐人言，講出一些零碎片斷又雜亂無章的斷續字句，但對於寧靜來說，那些言語的脫口而出，只是以往的生活習慣使然，以及體內混亂力量的殘留跟反射，並沒有任何意義性或代表性。寧靜在後山上生活了好一陣子，只靠捕食野獸茹毛飲血和生飲山泉露宿荒野而活。寧靜的身體雖然像獸，有著令人望之生畏的銳利指爪與如刃獠牙，但本質上卻是半人半妖又不人不妖。這樣的改變給了寧靜很大的好處，讓寧靜的身體不但沒有人味，也同樣沒有妖味，是一種彷彿濕潤泥土混著大量青草的平淡味道。只有在寧靜大口喘息呼氣的時候，才會從齜牙咧嘴的猙獰口鼻之中，發散出一股肉類腐敗後特有的惡臭死亡血腥味。對所有依賴嗅覺保持警惕的野生動物而言，寧靜根本就是個來去無蹤的恐怖隱形殺手。姑且不論寧靜在接受山佬的妖能轉換之後，獲得了更勝虎豹的兇猛殘暴，超越豺狼的迅速敏捷，以及媲美熊羆的力大無窮，光是體內由強烈生命力量所賦予的卓越狩獵本能，還有那遠遠強大過正常程度的悍猛身軀復原能力，就足以稱霸山林飽食無慮，過著自給自足的野獸人生。但是寧靜始終無法滿足。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一股來歷不明的力量或是聲音，在寧靜的腦內鑽來竄去糾纏不清，不停催促逼迫寧靜到某個地方去，某個有很多很多人類聚集在一起的好地方。所以寧靜終於採取了行動。或許是身體裡的某些基本記憶，並沒有全都被山佬奪取消耗，也或許僅僅只是上天所刻意安排的惡劣巧合，在狩獵本能的教導之下，寧靜趁著夜色掩護潛行，並沒有費上多少時間跟力氣，就輕而易舉摸進了夜闌人靜好夢正酣的平靜東村。在寧靜此次不請自來之前，生活和平簡單的東村，已經有好久好久都沒有設員守夜。但是在寧靜悄然無聲的屠殺肆虐之後，往後的每一個漆黑夜晚，東村都固定安排了男丁輪流值勤，否則家家戶戶都只能在恐懼跟害怕之中相擁而眠，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好好的安穩休息。寧靜其實是很想吃人的，尤其是那些稚嫩年幼的孩子們，身上總是有一股濃郁芳香的誘惑甜美，不停挑逗勾引寧靜身體裡屬於山佬的那一部分。但是穿梭在每戶人家的門前窗後，寧靜卻怎麼樣也不能真的放諸實行痛下殺手。因為腦子裡還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告訴寧靜絕對不能放縱自己如此瘋狂，不然無異於樹立死敵自取滅亡。那是寧靜屬於人類的最後一絲渾沌理智，混雜在生命本能之中，成為了寧靜宣洩殺戮欲望跟滿足口腹之慾的阻礙防線。本來寧靜的潛行是完美無瑕的，就連耳朵貼地而眠的警覺獵犬都毫無所覺，放任寧靜在村中來來去去行動自如，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悠然自得。但是思想上的猛烈掙扎跟強硬對抗，還是讓精明野獸應該無聲無息的輕柔步伐，不小心出現了一點點多餘且錯誤的累贅動作。大灰猛然睜眼揚首，鼻頭用力吸抽著夜霧仔細過濾分析，卻又實在嗅聞不出任何異常。但方才那明顯不屬於人類的詭異輕靈腳步聲，還是讓大灰決定要立即起身搜尋，查個究竟。身為村中獵頭的獵犬，大灰自然是眾多獵犬之首，雖然吠吼示警刻不容緩，但若是因為判斷錯誤而胡亂吵雜擾人清夢，不只是要受到主人責備懲罰，更會讓大灰臉上無光顏面掃地。所以大灰必須要謹慎行事，在清楚實際狀況之後才有所行動。大灰先是四肢伏地保持不動，綜合了視覺聽覺跟嗅覺所提供的訊息，確定週遭沒有埋伏或敵人以後，才緩緩撐起身體轉動關節，打算悄悄調整方向巡邏視察，卻突然發覺到一股致命的壓迫感由後襲來。大灰猛然轉頭張口就咬，卻還是慢了一步，即使有著紮實濃密的體毛覆蓋保護，喉嚨上還是瞬間被橫開了一道刺痛的冰涼，隨即湧泉般噴灑出瀑布一樣的大量豔紅血霧。可是大灰依然沒有停止攻擊。大灰是獵犬，生來就是要與獵物搏鬥的命，只要沒有主人的號令跟允許，大灰就絕對不會自行退縮放棄，即使明知不敵，就算命在旦夕，也依然要跟敵手拼出個你死我活，至死方休。為了不辜負主人的信任和飼育，大灰巨口閃電一般狠狠咬合緊閉，將一口能咬碎獸骨的尖銳利齒，全都深深嵌入了寧靜還未能及時收回的纖細手腕。寧靜吃痛，手腕毫不遲疑立即後縮回抽，卻怎麼樣也掙脫不開獵犬穿肉入骨的兇狠獠牙，只是把傷口徒勞撕扯出更多灼熱的椎心劇痛。大灰不敢鬆口，用盡了身上各處肌肉還能擠出的每一分力量，以及身體裡每一滴還沒被迫流失的失溫血液，將牙齒一點一點的，一分一分的，緩緩往對方傷口的更深處穿刺壓進。因為大灰知道自己已經是強弩之末，要是一旦鬆開了口，就絕對沒有多餘的力氣，也不會有下次的機會，可以再重新抓住傷到這鬼魅一樣狡詐厲害的可怕偷襲者。如果不是大灰的脖子被深深割斷，傷重到連一點最細微的聲音都再也發不出來，聰明機靈的大灰肯定會選擇鬆口，用最後的力氣猛吠狂吼示警，哪怕只有一聲，也能讓全村裡的人們跟獵犬，都知道有不速之客潛入侵犯。但是大灰不能，所以牠只有退而求其次，盡量能多傷敵人一些就是一些，讓自己這半條必死無疑的重傷殘命，徹底發揮出身為一頭盡忠職守的負責獵犬，所應該要能做到的最大用處和責任，用那骨子裡凜然無懼的高貴驕傲，當作自己死亡前的無聲悲壯怒嚎。寧靜手腕皮開肉綻，筋斷骨碎，卻還是強忍著傷痛絕不出聲，趕忙舉起另外一爪呼嘯猛擊，把眼前獵犬的整條脖子都扯爛抓斷，才算是真正擊斃殺滅了這條名副其實的兇猛悍獸。寧靜咬牙切齒，明白血腥味很快就會瀰漫全村，到時候就算反應愚庸的人們自己不醒，也還是會被嗅覺靈敏的獵犬們大吼吵起，要是等到陷入了這般情境，即使沒有負傷，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也照樣可想而知。但是自己明明什麼都還沒做，就莫名其妙地吃了大虧，如果就此撤退又實在不能甘願。所以寧靜別無選擇，只有趁著其他獵犬尚未察覺之前，把握時間對大灰的同類發洩復仇，施展身手將村中獵犬全數屠殺殲滅。不是寧靜的寧靜算計著，即使這次的時間跟傷勢，都已經不允許自己再對人類下手，能殺光獵犬也好過空手而回，至少可以當成為下次的突襲預先鋪路，掃除障礙。 -- . ★ 用 ‵三三 [Ⅱ] From: 210-203-42-41.hya.dynamic.apol.com.tw 故 ~ ／︷子之思 ╭─╮ Origin: 交大次世代(bs2.to) SDstory/SDcoffee 事 ╯│圭＿＿＿與子偕＿夕╰ > XIMIX 轉錄至 [SDstory] 08/09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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