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詐騙二

看板story作者XIMIX (XIMIX)時間14年前 (2010/06/14 16:26)推噓13(13推 0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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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回家之後沒有揍她，所以少女知道到手的那幾個序號是真的。「喂！魚還在鉤上嗎？」中年男人在兩天後的凌晨才出現，回到家便倒頭就睡，睡醒的第一句話就是對金錢來源的深深關切。中年男人雖然腦子空空，卻好歹也看過不少下載來的盜版電影，其中最讓中年男人欣賞的作品，就是敘述精彩詭局的瞞天過海系列。雖然電影的中文字幕總是消失太快，害他要一直暫停才能看懂劇情，不過對於識字不多又不清的蠢笨男人來說，這是每一部外國電影都有的共通缺點。中年男人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天才，天生就應該要當帥氣又性格的智慧型罪犯，不只是讓黑白兩道都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佩服，還可以在屬於騙徒的神秘黑暗世界裡呼風喚雨，一呼百應，成為有錢又有權的地下頭目。所以雖然用的詞語不倫不類引人發噱，中年男人還是很喜歡以一些亂七八糟的譬喻或暗示，來代表他偉大事業裡的各個角色或步驟，因為這樣可以讓他感覺自己更為專業。當然，姑且不論中年男人媲美黑毛豬的噁心外型跟氣味，光是考慮到中年男人符合申請殘障手冊標準的卑微智商，絕對不是多投胎幾次就能把腦袋長好這麼簡單。詐騙對中年男人來說，根本是遠遠超出腦力負荷極限的艱難任務，要不是有少女一力承擔作業流程，讓男人只需要負責出門找大目仔兌現，男人絕對連一毛錢都騙不到手。順道一提，中年男人之所以沒有去申請殘障手冊，每個月多領政府幾千塊的福利補助當作賭本，並不是因為中年男人良心未泯，而是因為中年男人蠢到根本不知道有殘障手冊這種東西。「恩，他還在，現在是顯示忙碌。」少女打開MSN，點開了其中一個帳號的對話視窗。「我不在家的時候有收穫嗎？」中年男人大嘴一張，打了個臭氣連天的汙濁哈欠，揚手胡亂抹了抹汗水淋漓的燥熱身子，覺得這間套房沒附冷氣真的是有夠差勁，特別是在現在這種炎熱悶濕的大夏天裡。「沒有……」少女小聲回應，心裡知道鐵定又要被臭罵一頓，不過應該不會被打，因為中年男人剛睡醒的時候肚子都很餓，很少會把其他例行公事排在吃東西前面。「幹！廢物！懶成這樣子，主動一點賺錢都不會，老子辛辛苦苦養妳幹嘛？」中年男人憤怒不滿的轉頭一吼，大言不慚的以為自己才是家中的經濟支柱，完全忘記了自從跟少女同居以來，就主要是靠少女當初帶來的幾千塊錢、少女好不容易才變賣成功的一些零碎雜物，還有由少女獨力作業的詐騙所得維持生活。至於男人對金錢上的唯一貢獻方法，就只有在被強制搬家之前，把居所內能賣的所有東西盜賣一空，還給氣到跳腳的倒楣房東，一間家徒四壁卻塞滿垃圾的骯髒臭房。當然，這件事依然需要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大目仔牽線幫忙。「對……對不起！」少女連忙道歉，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劈哩啪啦的打起字來。「我現在就連絡他，叫他再去買點數卡。」「糙！急個屁？自作聰明。」中年男人鄙視又不屑的否決了少女的配合與積極，而且還破天荒的說出了一句發音正確的成語，雖然中年男人並不會寫自作聰明這四個字，甚至就連用電腦選字都還很可能選錯，但這已經是他在用字遣詞上的重大突破，說真的，值得鼓勵。「沒聽過放長線釣大魚嗎？笨女人，沒有老子教就什麼都不行，點數卡不好啦！」中年男人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摸了摸肥大的肚子。「點數卡還要給大目仔抽，根本划不來，老子辛苦這麼久，結果讓大目仔那個臭俗辣躺著賺。幹！想到就賭爛！賺錢還要看他臉色，幹他媽的逼！」或許是情緒激動的緣故，男人身上汗水越流越多，像隻體表佈滿噁心黏液的肥胖癩蝦蟆，在渾身黏膩的不適感催促下，男人終於不情不願的蠕動下床，打算離開這個汗臭燻天的密閉小空間，出去找點東西填飽鬆垮垮的肚子。「叫大魚轉帳給妳，用那個……那個什麼ABC的機器，這樣就不用再給大目仔賺一手。幹！老子真是天才！」中年男人自滿得意的粗鄙聲音，從正要闔起的門縫外模糊傳來。最近中年男人的心情特別好，覺得這應該就是人家所說的時來運轉。中年男人摸摸口袋裡最後的七八張千元大鈔，在以前久久才能拜訪一次的廉價私娼酒店裡左擁右抱，把自己想像成民間故事中腰纏萬貫的王侯貴族，選妃似的睥睨調戲著身旁幾個口音明顯的外籍女人。或許男人身上的幾千塊錢，在知名的某些高檔大酒店裡連酒錢都還不夠，但是在這種隱蔽簡陋陰暗老舊，單純只為了社會底層階級發洩獸慾而存在的非法小店裡，幾千塊錢已經夠男人當上好一會的大爺，還能對過鹹水的舶來品小姐們挑挑撿撿嫌東嫌西的囉嗦一番。男人已經很多天沒有回家，所以少女也很多天沒有被罵或被揍，連房間裡男人身上濃厚的騷臭體味，都好像不知不覺淡了不少。雖然感到有些孤單跟寂寞，但少女一直渾渾噩噩的堵塞腦袋裡，好像有某些名為理智，卻嚴重生鏽卡損的歪斜齒輪，又偷偷咕嘰咕嘰的掙扎著開始互相咬合運轉，讓少女漸漸開始覺得就算男人不在身邊，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少女面無表情的跟肥羊聊著MSN。是的，現在正在跟少女即時互動的聊天對象，就是那位在六千元的點數卡之後，又在一周以內用ATM轉帳方式，陸陸續續乖乖貢獻了超過十多萬元的笨蛋金主。從少女已經取得的訊息裡面，知道金主是台灣第一高等教育學府中，某個嚴重缺乏自信的理工科系大學生，剛剛才跟劈腿的前任女朋友分手不久，而且還是個老實又容易緊張害羞，因此苦於無處發洩求偶本能的慘綠少年。簡單來說，這位苦主的人格特質跟生活側寫，除了交過女友這點以外，根本就是批踢踢上鄉民們時常拿來嘲諷揶揄的理工宅，而且還是標準型的那一種。其實少女很喜歡跟這頭肥羊聊天，除了很容易騙到豐富的收入以外，對方毫無心機的誠懇談話，更是讓少女想起了世界上還有朋友這種名詞存在。對方不懷疑少女生病了缺錢看醫生，對方不懷疑少女手機掉了缺錢買新機，對方不懷疑少女想出門見面缺路費，只是在拿到錢以後，因為不小心坐錯車而把錢花光了，而且還是連續三次。對方全然信任少女，還有少女所提出的每一個漏洞百出的荒誕藉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著了魔一樣，不停把數位化的新台幣轉帳匯入，像是個鎖定對象狂發紅包的慷慨財神爺。其實很多次在跟肥羊聊天的過程中，少女都會不經意露出睽違已久的溫暖笑容，只是在發現自己臉上所盪漾的輕鬆表情之後，立即又迅速轉換回冰冷平板的一貫面容。「詐騙守則中，最基本又最重要的其中一點，就是絕對不能憐憫目標，絕對不能對目標產生同情或愧疚，絕對不能忘記這是一場詐騙。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要把對方『詐』乾，『詐』到連最後一滴油水都擠不出來為止，不只是對方過去跟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最好是能把對方未來的收入也一併提前『詐』到手，把對方視為一張可以無限提領或預借現金的神奇信用卡，才能讓每一個目標發揮出最大的利益價值潛力。」少女翻開網路上下載列印而來，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所編寫的詐騙聖經，低頭喃喃念誦著某頁紙張上芝麻一樣的小小黑字，只是隨著少女難以言喻的心情起伏，小芝麻們好像都變成了黑螞蟻，開始亂七八糟的扭動起來，文章中狼心狗肺沒血沒淚的殷切叮嚀，也漸漸越來越模糊不清失去意義。「我沒有愧疚，我沒有愧疚，我沒有愧疚，我沒有愧疚，我沒有愧疚，我沒有……」頭越垂越低，呢喃也越來越急的少女猛一咬牙，隨手把擺在大腿上的詐騙聖經往地上一甩，終於下定決心似的，以義無反顧的堅定氣魄，在MSN聊天視窗上打出了一句話。「我們見面吧，這次我不會再迷路。」對方沉默數秒，然後給了一個讓少女內心複雜萬分又啼笑皆非的回應。「太好了！我馬上轉帳路費給妳，一樣是五千塊吧？路上要小心喔！」「笨蛋，真是個笨蛋。」少女口中輕輕的罵著，眼眶卻緩緩的紅了起來。 -- 最美麗的詩歌是最絕望的詩歌有些不朽篇章是純粹的眼淚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0.203.4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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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9020103

06/14 16:27, ,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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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XIMIX 來自: 210.203.42.53 (06/14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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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guest

06/14 16:38, , 2^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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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Miiao

06/14 16:44, , 3^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