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拉拉
天微微亮，為數甚多的星子仍掛在天幕上不願離去，她從睡夢中驚醒
滿頭大汗的看著天花板上的風扇不住轉動...
起身梳洗，她認為自己應該好好把握悄悄流失的每一分每一秒
拉開陽台的落地窗，她看見盆栽枝葉上栩栩如生的人造鳥雛
她想起了，拉拉曾經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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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隻鳥兒做的好生動，好像是真的鳥停在那裡呢 "她說著
"妳可知道，只要有人真心的希望牠活著，也許牠就真的會活過來呢 "拉拉一臉認真
拉拉總是可以突然冒出一些天方夜譚的話語，但信口捻來卻又不失真誠動人
若非他說出口的乃是連三歲小孩都不信的鬼話，只怕誰都要著了他的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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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回過神來，天早已亮透，早晨陽光透進窗灑了一地金黃
她紮起馬尾，看著鏡中的自己精神亦亦
她走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看著桌上忘了收的咖啡，甚至嗅得到那餘溫盡失的苦澀
拉拉總是在煮了咖啡之後這樣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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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煮的咖啡怎麼都會有一絲與眾不同的苦味呢"她秀眉微皺
"因為我煮的這種咖啡，名為詩人的眼淚，若妳嚐到了詩人淚中的苦澀，妳便是他的知音"
"又在鬼扯了，你不就是用我的咖啡豆泡的嗎，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她看著他淡淡笑著
多年以後她才明瞭，倘若拉拉是不欲人知的詩人，也許他早已悄悄將眼淚抹在了杯緣
就像是她嚐到的那一絲苦澀，在沁入心中後集結成一種巨大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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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之中有人輕扯她的衣角
她回頭，原來是自己剛滿六歲的小姪女
"姨姨，爲什麼陽台樹上的鳥兒不會飛走呢 "小小孩疑惑著
"這個阿，因為我們都不想要牠走阿，如果小麗妳想要牠飛走的話，牠自然就會飛走啦"
她心想這孩子必然不會希望小鳥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去的，沒想到...
"可是如果牠會飛的話，牠不是就可以飛去找牠的朋友了嗎 "小麗明理得不像是個六歲
的孩子
"也許吧，只要小麗妳希望牠飛起來的話，牠就會飛起來的 "她感到有些無力
"真的嗎，那我就希望牠可以趕快飛去找牠的朋友們囉 "小麗有點開心
突然，一聲鳥鳴傳來，她轉頭向窗外看去，卻發現枝葉上早已沒了鳥的影子
她揉眼，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搞錯了，也許那是隻貨真價實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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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小麗送回她家已是下午的事，現在她獨自一人走在市中心的綠色隧道裡
經過其中一顆鳳凰木時，她的腳步收起，她細細打量這棵樹...
她與這棵樹交情匪淺，因為它而遇見拉拉，曾經她以為，拉拉會這樣一直保護她直到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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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十歲的時候，她爬上樹想摘取樹上的木鞘，腳下一滑，就從半層樓高的樹上掉了
下來
當時就是拉拉接住了她，事後她慌張的跑走，留下不知所措的拉拉...
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再次經過這棵樹下，這次她看見一隻小貓被困在樹上
她以為長大之後爬樹對她來說已經不成難事，沒想這一次她跟小貓一起被困在樹上
這次拉拉又出現了，他一言不發爬到樹上將她們倆救了下來
這次她向拉拉道了謝，卻沒有認出他來，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二十歲那年，她在深夜經過樹下時，被歹徒行搶，又是拉拉出手救了她...
這一次，她請拉拉吃了頓飯當作道謝，在談吐中方發現原來拉拉是救了自己三次的人
"每次都那麼剛好是你出現在那裡，莫非你是鳳凰木的精靈嗎 "她笑問
拉拉則是笑而不語，彷彿默認了這個事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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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她眼前突然一黑，幾欲不醒人事，一雙手從背後托住了她
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誰，就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已身處在隧道盡頭的醫院裡，旁邊坐的就是許久不見的拉拉
"我走之後，就不曾好好照顧自己了嗎 "他語中帶著幾絲責備
"不好意思，我心裡夢裡全都是離去的你，無法平息，這才連吃飯睡覺都忘記了，失禮了"
她倔強回道
兩人陷入一片沉默，良久
"妳可知道自己的健康狀況差到什麼地步?"
"知道，自己的身體怎麼能不知道，在走之前終於等到你出現，我已心滿意足 "
無可救藥的堅定，拉拉終於露出一絲妥協的神情...
他們就在醫院裡這樣呆著，而她就這樣日夜躺著
看著拉拉...削蘋果的拉拉...唱搖籃曲的拉拉...看著她看到睡著的拉拉...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仔細的看過他
於是拼了命要將他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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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拉看著她的身體日漸消瘦，原本勻稱的臉龐都已凹陷下去
再這樣下去，不日後的分離已成定局，要讓她活下去，只有那個方法了
許一個願望，一個願意付出自己去實現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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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她身邊，輕輕喚醒熟睡的她
"妳想要我一直陪在妳身邊嗎，不論在任何情況下 "
"恩，可以的話我本來是想如此的，不過現在看來，我們時間有限了 "她苦笑...
"別怕，我有辦法，只不過妳將有一段日子看不到我了，妳就好好的生活，等我去找
妳好嗎 "
拉拉身上散發出一股懾人心神的氣魄，她不住點了點頭...
"恩，我現在要許一個願，那就是，希望妳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那是一個，只爲一人許下的願...
那一夜過後，拉拉又像以前一樣消失得不留痕跡...
要不是他已經付完她的住院費，她可能會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奇怪的是，她的身體的的確確是康復了，好得像沒病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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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的她，又走進了隧道裡...
來到鳳凰木前，她靜靜挨著它，想在它身上尋找一些思緒，關於將來...
觸摸著它粗糙的軀幹，她的手指撫到一些細微的刻痕
不知道是誰在樹上刻著，事實上，她也忘了是自己年幼時這樣刻著
而他卻將它拿來，作為自己這一世的名字...
恍惚間，微風輕拂，捎下許多鳳凰木的微小細葉
金黃細葉灑在她的四周，一如詩人的眼淚般，閃耀灼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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