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諾貝爾文學獎家族

看板story作者ikumisa (尾巴)時間14年前 (2010/04/22 14:56)推噓19(19推 0噓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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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得諾貝爾文學獎啊！不！應該說我一定要得到，為了不負我爺爺…不是，為了不負我家族的名聲。有些人家世代是醫生、警察或是老師，可是我家比較特別，世世代代都得到諾貝爾文學獎，從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爺爺開始就一直拿到我爸爸那，尤其是我爸爸更是個天才，他以中文打進諾貝爾，這更是前所未聞的殊榮，最特別的是，他是史上第一個以『未完成』的作品得到獎項的作家。他所寫的『歸』主要是描述一個旅人所遇到的事情，寫到旅人發現世上最美麗的是家庭時，他便發生車禍死了。『歸』這部作品的後續至今無人寫得出來，很多人嘗試要完成這部品，但卻到達不了那個境界，很多人期待我『子承父業』完成這部『歸』，可老實說，我對爸爸一點都不瞭解。我對爸爸的印象就只有他坐在書桌前寫稿的背影，還有脖子上這條傳家之寶的項鍊，這項鍊其實只是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爺爺在地上撿到的，但項鍊上的珠子裡面凝結的形狀卻像個獎盃，從此我們家便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家族』人家不是說『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嗎？為什麼天才老爸在二十五歲就得到文學獎（雖然得獎時他已經死了），我這兒子三十五歲卻還是得不到？要不是在爺爺過世前發過誓一定要寫到得獎為止，我早就放棄了。得獎有什麼好？老爸為了得到那個獎，連老媽過世時都沒到，比較離奇的是老媽過世的隔天老爸也走了。這些都不重要啦！我真的必須要得到獎項！我自暴自棄的躺到床上，也許明天就會有靈感了。我能感覺到我慢慢進入夢鄉中，身體緩緩的進入放鬆狀態，這幾年是太累了，世俗的壓力，大家都在看著我這『文學獎家族』的最新一代作家什麼時候會寫出可以得獎的作品。我感到我的身體像是浮了起來，慢慢的往下墜、往下墜… 往下墜！？我猛然睜開眼睛，天啊！我真的在往下墜。「救命啊～～～～～」我不停的在空中揮舞著手腳試圖抓住些什麼，可是徒勞無功，眼看我就要掉到下面那座湖裡了。「還好下面是湖啊～～～～～」這是我掉到湖裡前最後一句話。噗通一聲！在湖水中我滑動手腳力爭上游，終於探出水面，我驚慌失措的爬回岸邊。我全身發抖的瑟縮著，這是哪裡啊？怎麼到了一座森林，中間還有一個湖？等等，好像有個童話故事叫… 「請問你掉得是左邊的金色等身大人形，還是右邊銀色的等身大人形？」我的天啊，湖裡真的出現一個女神，手上拿著金色和銀色的我，我知道，我只要誠實就可以拿到金色和銀色的我，哇賽！「我掉的是一個得不到諾貝爾文學獎的我…」可是我最想要的是文學獎啊～～「你很誠實。」女神微笑「所以我決定送你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真的假的？」我興奮的站起來問。「假的啦！哈哈哈。」女神頑皮的對我做出個鬼臉，順手把金色和銀色的我丟回湖中。「…不好笑。」我臉垮了下來，現在這是在夢裡嗎？壓力這麼大的我夢到這麼俏皮的夢，看來我快發瘋了。「我是你們家族的守護神，人在最絕望時便會遇到家族守護神。」女神朝我這走來。「不要再耍我了…讓我好好的睡覺…離開我的夢裡。」「我不是騙你的，雖然我不能給你諾貝爾文學獎，可是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得到獎項。」女神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既然你認為你是在夢裡，那聽聽我說又何訪？」她說的沒錯，聽聽也不會少一塊肉，或許還可以當作題材。「除了最開始得獎的那些祖先以外，我見過你們家族的每個得獎人，你們家的人真是太容易陷入絕望了，害我變成家族守護神的眾神中最忙碌的一個。」女神向我抱怨「切入重點我可以讓你許一個願望，製造一個機會讓你得獎。」「我希望得到諾貝爾文學獎…」「就說了不能直接這樣吼！」女神用力的打了我的頭，好痛…「我只能給你一個機會，寫作必須要靠你自己。」「那不如就讓我回到過去見見我老爸看他怎麼寫的…哈哈。」。「我實現你的願望。」女神站起來轉向湖面，她手往前一揮，湖水便從中間開始激出漩渦，那漩渦越捲越大，最後整個湖像是成為水上龍捲風。「你往漩渦中心跳進去，就可以回到過去了。」女神轉過來大聲對我說。「我是開玩笑的耶…」我倒退著，不敢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不管是不是開玩笑，你已經許了願，不去就沒了喔。」反正是在夢裡，頂多就嚇醒而已，怕什麼！我慢慢往前走。「對了，有些事情要提醒你，回到過去只有三十個小時，時間一到不管你在哪裡都會立刻被拉回現代，請你注意時間，時間快到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還有就是，切記，千萬不能改變過去，也不能對任何人說出你來自未來。」「我知道啦！不過就是夢，有必要這麼認真嗎？」我大吼著，咬緊牙往那漩渦跳下去。「順便告訴你，你爸爸許的願望是有個不缺靈感的腦袋。」女神在我跳下去的那一瞬間說著「祝你好運！」「靠…」我有種被騙得感覺，我這白痴，選回到過去要幹麼？我就像是被沖下馬桶往下一直轉一直轉。轉轉轉，好運旺旺一起來… 轉轉轉，文學獎你快快來… 我在腦海中不斷重複這首歌… 等我張開眼睛，人居然躺在地下道裡，我快速站起來將身上的灰塵拍掉。耶！？這裡是我家附近的地下道，可是這…我記得五年前就拆除了啊！難道我真的回到過去？我快馬加鞭的朝自己家的方向走，我心臟跳得越來越快，我看到那熟悉的大門，不加思索的掀開腳踏墊下拿出鑰匙打開大門。屋內靜悄悄的，隱隱約約我聽到鍵盤的聲音。我往書房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我從門縫中看去，一個莫約兩歲的小男孩坐在地上玩球，他的脖子掛著和我一樣的項鍊，那有獎盃花紋的傳家之寶。那是我，我真的回到過去了！我把門稍微推開了一點，一個男的坐在書桌前打字。多麼令人熟悉卻又陌生的背影，記憶中的爸爸總是只有背影，他現在就坐在那裡。我想見他，我不想見他。我想問他，可是又不知如何開口。「叔叔，你是誰？」兩歲的我看著我問著。坐在書桌前的爸爸轉過頭來。他就跟照片上一模一樣，我心中波濤洶湧。「尤先生您好，我是貝爾出版社的新進員工，總編請我來看看您的進度。」貝爾出版社歷年來一直為我們家服務，只要這麼說老爸就一定會相信。「那你隨便坐。」老爸轉向電腦繼續打字。我看著兩歲的自己，對，總是這樣坐在老爸背後自己玩，難怪我只記得他的背影，我是不是也該寫一篇背影？「請問你現在在寫什麼？」我可不能忘了回來的目的。「總編沒告訴你？」老爸頭都沒抬「我在寫『歸』。」我嚇了一跳，這麼剛好回到這部作品起步的時候，實在是太好了。但說學歸學，也只是看著他手不斷的在鍵盤上飛舞，只會偶爾站起來上廁所和沖咖啡。我想，女神把我送到他已經許了不缺靈感的願望之後了，這樣我是來幹麻的啦！我和兩歲的自己躺在床上，摸了摸他的頭，這孩子還不知道他的未來會是這麼慘。回來一點意義也沒有，不論過去還是現在，我記憶中的老爸依舊只有背影。我待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我站起身來準備找個地方渡過剩下的幾個小時。在離開房間的時候，我順勢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日曆。全身像是被電到了一樣，六月二十四日！我怔怔的往書房走去。「你老婆呢？」「怎麼？」老爸連頭都沒回。「我問你老婆呢！？」我大吼。他緩緩轉過身體來「她在醫院，總編什麼都沒告訴你嗎？」說完他又轉回去打電腦。六月二十四日，是我媽媽的忌日。「寫書會比家庭重要嗎？得獎對你真的這麼重要？」我感到一陣鼻酸，回來後再一次讓我體驗媽媽離去的那一天嗎？爸爸回過頭看著我，我在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前轉身奔往醫院，希望還來得急，當年的我沒見到媽媽最後一面，拜託，現在請讓我趕上。我站在白色的長走廊，快速的跑向角落的病房，我不會忘記隔天的我是怎樣哭泣的走到這裡，是怎樣的不明白為什麼搖不醒媽媽，是怎樣的記得，這天爸爸沒來。我輕輕推開門。「阿啦，你是哪位？」我終於再次見到妳了。媽媽坐在病床上，很有精神的吃著水果。「我…我是貝爾出版社的，來看看夫人…」我忍住哽咽。媽媽一聽到我是出版社的眼睛亮了起來。「我先生有很認真寫作嗎？」「老師他…很努力。」我用力的說出每一個字「夫人，就我所知，老師很少來探望您，難道您不會…」媽媽伸出手叫我停下來，我淚水在眼眶打轉，這是迴光返照，我知道的，精神亦亦是假的，媽媽今天就會離開。「我想你還沒結婚吧？」媽媽溫柔的看著我「的確我是有點寂寞，可是，支持我所愛的人的夢想，那才是我最需要的。」「可是妳…」今天就會死啊！「我先生來陪伴我也不會使我病情好轉，不如趁這時候盡情寫作，我告訴他在完成那本『歸』之前都不准來，要他拿個諾貝爾文學獎讓我當出院禮物。」媽媽臉上泛起紅暈。他會拿到，可是你們兩個都看不到。我淚水滴了下來，我無法理解媽媽的想法，我也沒辦法原諒照做的爸爸。「你怎麼…啊…」媽媽臉色瞬間慘白，水果掉到地下。「妳沒事吧？妳怎麼了？」我連忙攙扶住她，太快了，我還沒心理準備。「不好…意思…幫我叫…護士…小…」媽媽殑殘的說。「借過，血壓急速下降！」護士和醫生匆匆忙忙的從外面近來，人群把我推開。「先生！請到外面等」護士拉起圍廉。我看著媽媽蒼白的臉被戴上氧氣罩，在圍廉拉上的一瞬間，她把氧氣罩往下來，看著我。「請我先生…好好的…寫…」圍廉被拉上。我知道，我知道的，救不活。媽媽會多重器官衰竭而死。我潸然淚下，不要，我不要。我拔腿狂奔，至少我要讓爸爸見到媽媽最後一面，我要讓媽媽見到爸爸最後一面。我衝回家中，在爸爸來不及反應前把他拉起來。「快跟我走！」「你幹麻？不要妨礙我」爸爸氣急敗壞的反抗。「你老婆要死了！」我怒吼。爸爸瞬間定住，他僵在那，嘴唇微微發抖，一副不可置信。他緩緩的坐回座位上，居然轉身繼續打電腦！「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打？這比見老婆最後一面重要嗎？」我發狂似的捶著爸爸的背。他不為所動，任由我的捶打與責罵。他只是一直喃喃自語著「不會的，她答應過我會等我寫完，只要我快點寫完，她就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連力氣都沒有了，坐在爸爸的身後，就像以前一樣，我始終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我們的心，始終沒能凝聚。太陽曙光照了進來，我的媽媽再次離我而去。爸爸依然坐在前面不斷的寫不斷的寫。我悲憤的看著我爸爸的背影。一個小時，只剩不到一個小時我就要回去了。我走到爸爸後面看著他的螢幕。『旅人發現他流浪了一輩子，居然不知道真正重要的是什麼，微小卻溫暖的燈光，在他胸口慢慢擴大，那就是家。』眼前的文字讓我尤如晴天霹靂，我居然忘了，媽媽死的隔天，爸爸也會死。爸爸的小說就是打到這裡而已，就只打到這裡。「為什麼讓我回到這時候…我不是要這樣…」「你說什麼？」爸爸轉過身看著我，眼睛卻定在我脖子上。「這項鏈你哪來的？」他看著我一臉震驚。「爸爸…尿尿…」兩歲的我從門口睡眼惺忪的進來，爸爸眼神移到他身上的項鍊，再轉過來看著我的項鍊。他眼裡有說不出的驚恐。「我對你的唯一記憶，就是你的背影，你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我們吧？」我淚流滿面，推開爸爸往外面跑。快讓我回去，讓我回去，我不要再經歷一次親人離去的痛苦。「不要走！兒子！」爸爸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我停住腳步回頭，我不敢相信他會追出來。「我一直很愛你們，對不起！我…」「不要！」碰的一聲，爸爸飛了起來，一輛轎車煞車不及又撞上他一次。「不要！不要！不要！」最後印入眼簾的爸爸看著我的眼睛，還有嘴角的笑容。世界天旋地轉，眼前景象開始扭曲。時間到了，時間到了。不要！我的爸爸媽媽。「歡迎回來。」女神在草地上對我笑著。「妳為什麼把我送去那時候？」淚流不止的我在湖中瞪著女神。「你知道你爸一開始是許什麼願嗎？」女神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他可以放棄諾貝爾文學獎，只要我把你母親救活。」我瞪大眼睛，這是老爸許的願望？「生死有命，我只能給你們機會，所以你爸希望靈感源源不絕，因為他相信只要完成那部作品，你母親就會痊癒。」女神難過的說著「人在脆弱時，信仰是支撐他們的一切」我嚎啕大哭，記憶中的爸爸總是坐在書桌前，記憶中的媽媽總是孤單一個人在醫院。可是他們的心是相連的，他們彼此都在身邊，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對方。他們沒有錯過彼此，一直是我誤會了他們。爸爸的背影，原來是充滿這麼多的愛。我止不住淚水，哭的筋疲力盡，肝腸寸斷。等到我再次張開眼睛，我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我站起來翻開爸爸所寫的那本『歸』。發現家才是最美的旅人，之後究竟又發生什麼事情？我坐到書桌前，決定完成這本爸爸來不及完成的作品。正打算開始寫時，家裡的門鈴聲響起。「你好你好，我…我是要寫論文的大學生，想請教你一些問題。」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站在門口對我行禮。大學論文為什麼需要採訪我？猛然我看見戴在他脖子上那條熟悉的小項鍊。那條傳家之寶。我嘴角泛起微笑，這不知道是第幾代的子孫。「請進。」我側身讓他進來。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諾貝爾文學獎，ＹＥＳ！Ｉ　Ｇｅｔ　Ｉ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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