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 親愛的，宇 09
親愛的宇，
今天，媽咪燉了一盅香菇栗子雞湯。
滿滿一碗擱在我面前，香氣四溢、熱氣蒸騰。氛霧繚繞間，我用筷子撥著碗中
的栗子，短暫的失了神 ── 風乾又泡發的栗子，硬了些、脆了點，不及新鮮栗子
的鬆軟，你比較喜歡的口感……
眼前迷濛著，湯的熱氣、實在太重了些……
一口一口輕輕啜飲著，緩緩將滾燙的湯送進口中。嘴間因為熱燙而漸漸失去味
道，只覺得浮浮的、腫腫的。
發覺餐桌上原本還算熱烈的閒聊漸漸安靜下來，我匆匆收拾了未吃完的碗筷，
清洗乾淨後迅速躲回房間，只為了避開家人們關心的眼神。閉上眼把自己往床被裡
摔，眼底的水氣融進米黃色枕巾 ──
沒有喔，我沒有哭……
那年，和你在一起之後第一次下高雄找你，我在租賃的、沒有附廚房的小套房
裡，用唯一堪稱廚具的大同電鍋，第一次克難的為你燉了一鍋雞湯。
還記得那整個星期，你都因為我的第一次南下而興奮異常；每每通電話，都有
不同的遊玩行程提議。對高雄一點也不熟的我，通常只是靜靜聽著、笑著，對著你
的每個想法說好。
是呀，去哪都好。只要在你身邊，就好。
早早訂好的高鐵車票，準時下班去坐車，讓我在星期五晚間八點就在左營高鐵
站的出口前，看見你。
第一次，可以不用在見面前輾轉難眠睡不安穩；第一次，可以不用等到星期六
天亮才能看見你。
只是，我的笑容因為在出口等我的你深鎖的眉頭，消失在唇邊。
心跳不聽話的加速，我慌張又不熟悉的手幾乎找不到出站匣門的車票插口。好
不容易出了站，不顧來來往往的人潮，你抿著嘴一把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怎麼了？我的聲音忍不住輕顫，你的短暫沈默卻漫長宛若生生世世……
氣悶的聲音從我髮間傳來，聽著你苦惱的語調，我卻輕輕鬆了口氣 ── 原來
是下班前臨時被通知，專案進度落後，明天得再去公司加班半天。
沒關係呀，只有半天而已。
我掙開你的懷抱，微笑望進你懊怒的眼裡 ── 我們還有今天晚上、明天下午
、明天晚上、星期天一整天……只有半天看不到你的笑容沒關係，其他時間我都要
看到你笑著喔……
握緊你的手，我笑著撒嬌似的搖著你，終於搖出了見面後你的第一個笑容。
你笑著摸摸我的臉頰又偷捏了一下，才接過我小小的旅行袋，牽著我去騎車，
一起去吃遲到的晚餐，然後返回你的住處。
第一次進你的小套房，嘴角的笑差點噙不住。
即使眼前的小空間看似整齊，寫滿了你努力整理的痕跡；但邊邊角角些些小小
細節，還是藏不住這是一個大男生獨居住所的事實。
小心隱住笑意，我看著你又緊張又生澀地跟我介紹環境，招呼著我把東西擺放
在你預先安排好、特別留給我的置物空間……
其實，你眼底的忐忑，比房間的狀況更惹我發笑。
拒絕了你精心安排的活動，我堅持著不願出門。盥洗過後的兩人併肩坐著看著
電視天南地北地碎唸亂聊，然後在我的堅持下十二點準時熄燈睡覺。
躺在你床上，蓋著充滿你味道的被子，透過小夜燈暈黃的光線看著在地上打地
舖、眼裡還寫著不解與失落的你的臉，我動了動唇，卻始終沒有說出心裡的話。
不是我不想出門，只是心疼你忙了一週，星期六還得放下我辛苦出門加班；不
出去玩真的沒關係，只是不願你為了今晚陪我，明天沒有精神應付加班；只要可以
看著你，就算只是看著你睡著都好。
真的，這樣很好。只要你在身邊，就好。
初春的南台灣果然驕傲，高雄的朝陽熱的嚇人。
你帶我到附近吃早餐，回家時把特地為我打的鑰匙放在我手裡，依依不捨的叮
嚀再叮嚀，才不甘不願地出門加班去。
待在失去你的溫度的房間裡，短短一瞬間，我彷彿停止了呼吸。
搖搖頭甩去腦袋裡的胡想，轉頭看著你怕我無聊而匆促間找出來、散落在桌上
的ＤＶＤ及書本，我走到桌邊，一張張一本本地慢慢撿起，整齊的排列好。
收好ＤＶＤ，我開始收拾起你散放在桌上的筆、便條紙、廣告傳單……一項項
檢查、分門別類的或收好、或資源回收。
從書桌到置物櫃，從置物櫃到床頭小桌、從床頭小桌到衣櫃……
挽起長髮捲起衣袖，我像隻小小的工蜂，開始在你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忙碌；房
間裡只剩你離開前放進床頭音響裡的，小野麗莎的輕柔歌聲，迴盪著。
將廁所也刷洗好，我伸直因為一直彎著而略感痠疼的腰，嘴角揚起滿意的笑容
環視著屬於你的、變得更加乾淨清爽的小小空間，彷彿在整理時讓我偷偷埋進了一
些些屬於我的味道，悄悄融入你的氣息裡……
拎著換洗的床被單及整理出來的垃圾，我換上外出服鎖好門，先將垃圾丟在大
樓垃圾集中處，走到樓下大馬路邊的自助洗衣店，打算將床被單洗淨烘乾。
在等待洗衣機運轉的同時，我走向同在附近的生鮮超市，打算撿選幾樣水果幫
你補充雖然小但空間還很多的冰箱。在蔬果區裡看見一小袋網紗袋著的新鮮栗子，
想起那鮮嫩甜美的味道，你房間裡那個灰塵超厚讓我擦了好久、感覺上好像從來沒
用過的大同電鍋，忍不住拎起一袋，又選了切塊的土雞腿、乾香菇及老薑，這才連
同選好的水果一起結帳。
我想，在自助洗衣店的長椅上，用小小水果刀一顆一顆剝著堅硬厚實的栗子皮
的女子，應該很引人側目吧。
但就算只是聽著烘乾機隆隆運轉，小心奕奕操控著剛買的銳利水果刀重覆著剝
栗子皮的動作，卻在我的心裡，寫著滿滿的幸福。
只有為你，只要為你，任何事都是幸福的。
收拾起只是烘的暖熱也讓我覺得好幸福的乾淨被單，我回到屬於你的小空間。
在浴室的洗手台邊困難的把薑、雞肉及香菇分別處理好，量好水量按下電鍋開
關的同時，手機響起了專屬於你的鈴聲。
沮喪的你滿口抱歉，東西弄的不順利得再晚二個小時才能回來。我笑著安慰著
已經很不開心的你，拒絕了你先幫我帶午餐回來再趕回公司奮鬥的提議，堅持要等
你回來再一起去吃飯；並向你保證我會先吃一點你的存糧墊肚子，這才結束了匆促
短暫的通話。
看著櫃子裡你所謂的存糧的泡麵跟餅乾，我笑著搖搖頭，很認真地思考著該不
該把它們都丟了呢？
暫時壓下心中的念頭，我繼續把所有栗子剝好，電鍋也開始咕嚕嚕冒出香氣；
打開鍋蓋查看湯的狀況，撈去浮渣並將栗子放入，我在外鍋又多加了些水讓它繼續
燉煮。然後回頭處理剛才買的水果們，一種一種地洗好切好，用塑膠袋或保鮮盒裝
著放進小冰箱，讓你想吃時直接拿出來就可以吃。
關上冰箱的門，看看時鐘也已經午後一點，你還要一個小時才會回來。有點疲
倦的我簡單沖了個澡，坐在床邊打開剛才隨手放在床腳的衣物袋，將猶有餘溫的床
被單裝好，坐在乾淨溫暖帶著洗衣精的檸檬香氣的軟床上，忍不住誘惑地把忙碌了
一早上的自己揉進裡面，一邊閉上眼想著休息一下就好，一邊已經不由自主地沈入
迷糊夢鄉……
朦朧之間，檸檬香混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柔軟的枕頭也被厚實的肩膀取代；
臉頰邊一陣陣麻癢讓我漸漸轉醒。
慢慢睜開眼睛，發現你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不知何時也爬上床，將我整個人牢
牢圈在你懷裡；發現臉頰的麻癢，是你細碎的輕吻；發現雖然滿屋子都是雞湯的香
氣，但充斥在我鼻間的，是你身上熟悉的味道。
你回來囉？怎麼不叫醒我？眨眨眼，我慵懶模糊地對著你笑，輕聲問著。
小芷……你用右手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欲言又止的低語著，大大的眼睛裡盛
滿一種我說不出的、陌生的熱切情緒……
嗯？怎麼了？偏過頭惡作劇地輕咬一下在我臉側的你的手掌，我試著起身。
你吃過飯了沒？我燉了雞湯喔！那個電鍋是多久沒用啦，灰塵厚到可以種草皮
，我刷了好久耶！唔 ──
碎碎叨唸，被吞沒在你的唇間。
你緊緊抱著我，前所未有的用力抱著；嘴唇也緊緊纏著我的，前所未有的用力
需索著。剛睡醒的我迅速淪溺在你引起的激情波濤裡，任你在我唇間肆意掠奪，然
後往下探索著我的肩頸、為你而顫抖炙熱的身軀……
依然炙熱卻帶著一絲溫柔的高雄夕陽從窗戶潑灑在我倆赤裸相擁的身上，我貼
在你寬闊的胸懷裡，漸漸平息的呼吸與心跳兩兩相映，仍然火熱的臉頰與雙唇緊緊
相依。我閉著眼感受著你的雙手在我背後溫柔撫觸，還有你依然在我身體裡的部份
……心裡盈著滿滿的愛意與幸福，卻又羞澀的不敢抬頭看你。
第一次坐高鐵南下高雄尋你，第一次為你洗手做羹湯，第一次把自己毫無保留
的全部交給你，第一次坐在南台灣的夕陽下伺候你喝下一碗香濃的雞湯……
那個下午的我，擁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幸福。
真的，這樣就好。只要在你身邊，就好。
只要在你身邊，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雖然這樣的幸福不再，但我會努力再去找尋其他的，可以相比擬的幸福。
你一直希望我可以無慮無憂，不是嗎？所以，我得好好加油才行。
宇，你知道要找到同樣等級的幸福真的好難嗎？總得想著你才能繼續往前……
愛你的誼 201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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