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亞亞：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奇怪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杯珍珠奶茶，這杯珍珠奶茶，被裝在一個透明的塑膠杯裡。在這
杯珍珠奶茶之中，有三千顆粉圓。在這三千顆粉圓鎮日在奶茶中飄來飄去，過著悠閒自在
的日子。他們都是從同一家粉圓工廠被製作出來的粉圓，所以他們常說：「大家都是好朋
友。」
可是在這三千顆粉圓之中，有兩顆粉圓長的特別奇怪，雖然其他粉圓並沒有因為他們
奇怪的外表而排擠他們，但是關於這種團體中的異類的故事，異類心裡最清楚。這兩顆粉
圓，到底哪裡奇怪呢？
第一顆奇怪的粉圓，叫包心粉圓，他的體積是一般粉圓的好幾倍，所以在奶茶中游泳
的速度特別快，因為他在他的粉圓外皮底下，還包了一顆紅豆，看起來非常的帥氣，所以
不論他飄到哪裡，總是吸引一堆女粉圓的目光與尖叫。
第二顆奇怪的粉圓，叫阿怪，他之所以叫阿怪，是因為他缺了一角，在奶茶中飄來飄
去的時候，常常因為失去平衡而撞到其他粉圓，粉圓們表面上不說，可是心底對這顆粉圓
都是又嫌惡又鄙夷。
關於阿怪為什麼缺了一角，也是有故事的。話說有一天，這杯珍珠奶茶的主人忽然口
渴，於是他拿起了桌上的珍珠奶茶，用力的吸了一口。那時阿怪（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
叫阿怪）剛好飄到吸管的下方，忽然感覺周遭的奶茶之中出現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他被這
吸力一帶，瞬間就滑過了吸管，進到了珍奶主人的口中。
阿怪在珍奶主人的口中，看到他的身邊還有好多他的同伴，一起混著奶茶飄浮在珍奶
主人的舌頭上，接著，他看到一顆又一顆的粉圓滑過了珍奶主人的喉嚨，消失在沒有光的
黑暗之中。
最最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些粉圓們從珍奶主人的喉嚨中消失時，臉上的表情。他
們有的表情痛苦、面目扭曲，不斷揮舞著他們以為他們擁有，其實並不存在的雙手，大聲
的呼喊著：「我不想死！」他們有的面無表情，好像早就預知了這一切的到來，只用一種
很小很小，小到幾乎只有他們自己才聽的到的聲音說：「下輩子別再做粉圓了！」然而有
的粉圓，臉上的表情卻非常的平靜，像是他做為粉圓的這一生，已經完全盡了一顆粉圓應
盡的本份，可以不帶任何遺憾的離開這杯珍奶。
粉圓消失的速度非常的快，很快的，阿怪也被奶茶捲到了靠近喉嚨的位置。那一刻，
無數個畫面電光火石般自他的腦中浮現，他想起他還是一粒小麵粉的時候，粉圓工廠中的
老爺爺用他那滿佈皺紋卻異常溫柔的雙手一邊擠壓他，一邊說：「你長大以後，一定要當
一顆驕傲的粉圓，知道嗎？」（他其實並不懂當了粉圓後又有哪裡值得驕傲，只覺得有點
痛）他想到，他第一天被倒到裝滿沸水的大鍋子裡，被高溫燒煮的滋味。他想到，當大鍋
子中，忽然被倒入大量的冰塊，那種前一刻還置身在撒哈拉大沙漠，下一秒卻跑到北極圈
，那種冰火交替般的快感。他還想到，他從大鍋子中被撈起，接著，被倒入奶茶之中。然
後...
然後，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記得他被倒入奶茶之後，每天什麼事也不做，就是飄來
飄去、飄來飄去、飄來飄去、飄來飄去......
一個溫柔慈祥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張開眼，只看到一顆老老的粉圓，從他的面前
流過，很快就要被吸入喉嚨了。「奶奶？是奶奶嗎？」阿怪大聲的對那顆老粉圓說（其實
粉圓是沒有奶奶的）。老粉圓沒有回答，只是衝著阿怪笑了笑，然後說：「無論如何，不
要放棄，努力的活下來！」
聽到老粉圓這句話之後，阿怪忽然像著魔般，奮力地往前游，正當他游到舌頭的正中
央時，忽然被珍奶主人咬了一口。然後，奇蹟似地，珍奶主人忽然童心大發，對著杯中的
珍奶，吹起了泡泡。親愛的亞亞，接下來的故事，不用我說你一定也都猜到了，阿怪僥倖
地逃出生天，回到了奶茶之中，雖然幸運地撿回一命，卻因為身上缺了一角，從此多了『
阿怪』這個外號。
親愛的亞亞，看到這裡，也許你會一頭霧水，不知道你爸爸為什麼忽然發神經，和你
講一個你可能一點也不感興趣的故事。但是我要說的是，如果你夠耐心，將這個故事繼續
往下看，就像之前一樣，你會知道我要跟你講什麼的......。
那顆名叫『阿怪』的粉圓，回到奶茶之中後，又開始了他飄來飄去的生活。有一天晚
上，當所有粉圓都睡著了之後，他獨自一個粉圓靜靜地飄浮在奶茶的茶面上，透過半透明
的塑膠杯，看著杯外的世界。
『被粉圓工廠製造出來，送到珍珠奶茶專賣店，然後被裝入一杯又一杯的珍珠奶茶之
中，被客人買走，在奶茶裡飄來飄去，直到被喝掉。』阿怪心想：『這就是一個粉圓的一
生嗎？』
阿怪的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彷彿他一眼就可以看穿一顆粉圓的盡頭，這種想法
包圍住他，令他再也無法思考，只想就這麼隨著奶茶，靜靜地飄浮...飄浮...
忽然，一顆巨大的包心粉圓從阿怪身旁的奶茶底下竄出，來到了阿怪的身旁，他對阿
怪說：「我知道你和別的粉圓不一樣。」
包心粉圓一直是這杯粉圓中最耀眼的粉圓，阿怪不懂為什麼包心粉圓會找上他，『自
己有什麼特別呢？難道就只因為我缺了一角？』
包心粉圓說：「你知道嗎？所有從吸管爬出去的粉圓，都會變成一條龍，可以自由自
在的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再像其他粉圓一樣，每天飄來飄去。」
阿怪抬起頭，看到了那根，有半截沒入奶茶中的，巨大的吸管。
包心粉圓說：「只要爬出吸管，你就再也不只是顆粉圓了！」
包心粉圓說完，潛入奶茶中，一下子就從阿怪的眼前消失；過了一會，阿怪發現，包
心粉圓已經潛到了珍奶的底部，吸管的開口。阿怪急急忙忙潛入吸管口，「欸欸！你還沒
把話講完啊！」
阿怪飄浮從吸管口往上望，他看見包心粉圓將自己的身體靠著吸管口內壁，用一種怪
異的姿勢緩緩往上，很快的就爬到了吸管口。
包心粉圓開心地呼吸著珍珠奶茶外的空氣，他大喊：「這個世界，我來了！」下一秒
，包心粉圓就變成一條龍，飛走了！
親愛的亞亞，你知道嗎？當時在珍珠奶茶底部的阿怪看著包心粉圓變成一條龍的時候
，他好羨慕。他羨慕那種自由自在飛翔的姿態，他覺得那就是他所嚮往的生活！
亞亞，看到這裡，也許你會問，那阿怪呢？後來阿怪有離開那杯珍奶，過著他所嚮往
的生活嗎？我必須告訴你，在包心粉圓離開塑膠杯的第二天，阿怪就離開那杯珍珠奶茶了
。只是阿怪不像包心粉圓，阿怪離開了那杯珍奶，卻沒有變成龍消失在風中......
※※※
在我升上大二的那一年，我大學最要好的同學，高手，忽然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做
了什麼，去了哪裡。後來，我們幾個好朋友透過各種管道，終於聯絡上他。當我們幾個好
朋友與他相約在台北的某家麥當勞，像他詢問他的近況時，他這才告訴我們，他已經參加
了台北某個知名的重考補習班，打算重考。
大一的高手，不但是校內的風雲人物，第一個大一就可以打先發的籃球隊隊員，同時
還交了一個長的十分漂亮的女朋友，可是他卻毅然決然的放下這一切，選擇了重考這一條
路。當我們班上這一群朋友在麥當勞聽著他的決定時，沒有人能知道，未來的他，會考上
更好的學校，活的更加精彩，當時的他，只是默默地承受了我們對他的不諒解。
後來，在一次電話中，我私下問了他重考的原因，他告訴我：「我想給自己一次機會
，我不想以後後悔。」同時他也鼓勵我重考。我跟他講最想讀的系是中文系，可是我沒有
改變一切的勇氣，畢竟大學都讀了一年，安逸了太久，離高中那種每天K書的日子已經很
遙遠了，而且重考必須休學、補習，家人不會支持。他告訴我沒關係，那你可以準備轉學
考，這樣可以一邊上學一邊準備考試。雖然他給了我很多建議，可是我卻沒有馬上下定決
心，還說了很多現實生活中會遇到的阻力，沒想到他忽然說：「你不用再說了，你這種人
不足以為謀。」我被高手這句話狠狠敲醒了！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其實我對高手說的
那些理由，都只是藉口，因為我害怕挑戰，我害怕改變現狀，我沒有勇氣面對自己，我連
試一試的膽都沒有，我很懦弱，又不敢承認，卻被高手一語道破。
於是，我開始準備轉學考。
過了一年，結果揭曉，余成鴻考上了理想的大學，我也考上了想考取的學校，我們各
自在新環境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我輾轉得知余成鴻過的很好，不但再度成為新學校裡的
風雲人物，還活的更加精彩，更加發光發熱。
而我呢？
※※※
親愛的亞亞，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奇怪的故事，一個關於兩顆奇怪的粉圓（包心
粉圓與阿怪）的故事，在故事的最後，包心粉圓化身成龍，飛上天際，而那顆奇怪的粉圓
阿怪，則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最愛你的爸爸 楊耀東 2008/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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