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 《銀髮詩人》 第三章之二
傳送咒語結束之後，蕊之娜很輕鬆地著地了，這是個很熱的地方，
空氣中迷漫著有硫磺味的空氣，在《常用五十種魔法材料採集》中有提
過，在採硫磺的地點通常都有溫泉，周圍如此溼潤，想必就是溫泉了吧。
不過她倒還沒真的去過溫泉地呢，一般魔法材料在商店都買得到，
不需要法師自己去找。
「這種地形叫什麼名字？請回答。」師父法西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這是常見的口頭測驗。
「溫泉。」蕊之娜回頭，看到法西富從背後走來，聽到她的答案，
他點點頭表示答對了。
「那麼，現在所處之地有什麼特別之處？請回答。」
「嗯……維度吧，」這回蕊之娜可沒這麼確定了：「高級空間魔法
……原理不太記得了。」
「還不錯。這是在一般空間和時間之外，用魔法扭出的空隙，沒辦
法維持很久。」法西富粗略地解釋，蕊之娜點點頭。
「不過妳還是要把《濟爾斯的秘密》再看熟一點。雖然妳現在離施
高級法術還很遠，但是這些原理需要花很多時間才有辦法看透的。」
「是。」蕊之娜嘆氣，濟爾斯寫的東西根本就是天書。
「再來，妳對曼徹‧非這個人的看法如何？請作答。」
「咦？」蕊之娜面露疑惑，這是第一次口頭考試出現這種偏離學理
的東西。
「請作答。」法西富催問，表情是一反常態的嚴肅。
「嗯？一個歐爾達，是個盜賊，滿有禮貌的。」蕊之娜回答，事實
上，沒認識多久的人，豈知從何說起。
「別太相信他。」法西富簡單扼要地說：「曼徹‧非，是一句地侏
語。」
「嗯？」
「那意思是，騙子。」頓了頓，他比了一個方向：「魔法空間要消
失了，大家會在那兒集合，去吧。」
蕊之娜朝著師父所比的方向走去，濃霧果然開始漸漸散開。
騙子，是嗎？
＊ ＊ ＊ ＊ ＊
當法達念完傳送咒語時，曼徹‧非進入了一個溢滿霧氣的地方，感
覺有點像在某個大浴室裡，熱氣迷濛。
不過濃霧並沒有持續很久，在他還搞不清楚什麼狀況時，已經漸漸
散去，他看見一個人影躺在地上，靠近幾步看，竟然是弗蘭！
「佛瑞塔先生？佛瑞塔先生！」他蹲下身子，搖搖弗蘭，弗蘭才漸
漸轉醒。
「你怎麼了？還好嗎？」曼徹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弗蘭甩甩頭，試著回想剛剛發生什麼事，可惜的是，他一點印象也
沒有，只記得叫法達的老精靈念了傳送咒語，然後呢？
「你發生了什麼事？」曼徹問。
「傳送咒語之後，就到這了嗎？」弗蘭總覺得哪裡不對。
「是啊。」曼徹回答。
濃霧散去了，只剩下地面上不斷冒出的熱氣，這是個溫泉地，弗蘭
張望四週，熱氣是從不遠處的溫泉池裡冒出來的，他從不知道薩必歐林
裡有溫泉，不過，誰又能保證他現在一定還在薩必歐林內呢？
「我想，大概是撞到什麼吧。」弗蘭隨便塘塞，對於剛剛發生了什
麼事真的沒印象了，總覺得在咒語之後好像還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聽曼
徹這麼說，也只能認為是他多心了。
霧散了，他也重新看到那群人，人人都一臉迷茫的樣子。
「歡迎薩必歐林內的溫泉地。」法達的聲音相當有威嚴：「為了某
些原因，這裡受魔法保護，一般人進不來，要說話也比較方便。」
眾人自然而然地在他面前聚集。
「突如其來地把各位找到這裡，我感到十分抱歉，現在，想先請各
位聽我說一個很長的故事，也許有些人已經聽過了，但容我再講一次。
」法達慎重其事地。
「站著聽太累人了，請坐吧。」法西富口氣則依舊吊兒啷噹，口中
喃喃念出一串聽不懂的咒文，接著地面就出現了一張藻綠色的大毯子。
「隨便做的，別客氣，差不多也快到蕾格，該吃午餐了。」又喃喃
念咒，一頓簡單的糧食就出現在毯子上。
前頭曾說過，一個早上，從我們所謂的子夜到中午，共有八軌，這
是布薩亞第一紀元的計時方式，一天有十六軌時，兩軌為一「格」，每
個「格」都有自己的名字，像中國的辰巳午未，在茂格和蕾格的交替時
間，就是正午十二點，一般的用餐時間。
因為法西富的好意，大伙兒坐定，開始了中餐，法達也開始講起了
這個古老故事。
在這個故事裡，布薩亞大陸還處於第一紀元，這個紀元，是人類發
明用來紀事的，在人類還未掌握布薩亞大陸的主控權之前，布薩亞大陸
的主人，是精靈族。
在以魔法為主要能源的布薩亞大陸上，精靈族因為有天生對魔法的
高領悟力、適合魔法的體質以及智慧、長壽等等先天優勢，很快就成了
整個大陸的主宰。
他們建立了龐大的王朝，以為數最多的人類為奴，自己尊為貴族。
然而，精靈的人數不多，又個性太過獨立，強調個自的獨特性的精
靈們，一直不夠團結，王朝又太過龐大，很快的，不到兩代的時間，精
靈王朝內部就出了很多問題，各個邦國各自為政，大一統的精靈帝國搖
搖欲墜。
精靈的平均壽命大約都有六百多歲，壽命太長，讓政權無法交替，
於是一批精靈轉而研究新的魔法動力，利用人心（精靈亦同）的猜忌、
嫉妒、憎恨等種種負面的力量，開發了另一種魔法能源，也就是後來所
稱的紅月教。
「紅月教運用情感的黑暗面，發展了各種強大殺傷力的傷害法術。
」法達說。
「這些法術都屬於司古洛的一部份，但是是極具危險性的一部份。
」法西富補充，他手一揮，空中出現了魔法變成的立體影像。
「最強大的就是黑縛陣了。」
立體影像中出現幾個小小的人影，隨著法西富的聲音而動。
「黑縛陣可以分為三人、六人、九人三種形式，施法方式都一樣，
需要圍成三角型、六角型或九角型，每人距離相等，大約兩步，超過則
無法成陣。」
立體影像中出現了九個人，在空中圍成一個九邊型。
「人越多，傷害力越強，被包圍起來的範圍之內，都會受到施法傷
害，九人陣的傷害力，就算一隻老虎也會瞬間死亡。」
眾人一陣驚呼。
「在六人黑縛陣之下就很難留活口了。」法達補上一句。
「黑縛陣唯一的弱點是施法時間，越大的黑縛陣，需要越久的時間
，只要在這段時間內打斷，就無法使出黑縛陣。」
立體空中影像的小人影們排成九邊型，過了一會兒，中間出現一個
半圓型的黑影，像個碗缽倒扣在地。
「這就是施法時的情形，假如法術已經放出來，就沒辦法中斷了，
就算你在當下殺了法師也沒辦法中斷，法術會維持一段時間，當法術消
失後，地上就會留下……」
空中影像的黑碗消失，角度一轉，地上留下一個褐紅色的印記，是
個紅色的弦月，印記旁的泥土都燒成了焦黑。
「紅月。」依吉說。
「沒錯。」法西富點點頭：「另外，紅月教徒也有很多和一般法師
類似的法術，例如魔法飛彈和燃燒之手等等，但他們的魔法飛彈是紅色
的，其餘與一般法師無異，相信大家都還記得。」
空中的景象變成一個穿著普通法師袍的人影和一個全身用黑布包裹
的紅月教徒。
「紅月教的燃燒之手距離，則是一般法師的……」
空中影像中的「一般法師」施展了一種雙掌化成火焰的法術，之後
，黑衣紅月教徒的手向前一比，噴出一道火光，直逼依吉眼前。
「呀！」依吉給這逼真的畫面嚇一跳，縮了一下身。
「五倍長。」法西富看依吉嚇一跳，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所以呢？」弗蘭問。
「紅月教的強大力量，使精靈內部分崩離析，最後因為一件事情，
而起了動亂。」法達接著道。
「什麼事？」弗蘭再問。
「精靈公主，和一個人類私奔了。」
「喔……」依吉皺起眉頭，應該是猜錯了。
「高傲精靈普遍的觀念，是瞧不起任何非精靈的生物的，因此，精
靈公主和人類私奔消息一出，立刻讓各方勢力有為亂的藉口，長期醞釀
獨立的人類趁勢而起，最後就開啟了第一紀元的時代。」法達說完，停
了下來，告了個段落。
「然而，精靈王國唯一的一名祭司（他一反常態地活了將近一千年
）曾經預言，精靈王朝會滅亡，紅月教會興起在各地危害，唯一能夠消
滅紅月教的，只有精靈王朝的遺族。」法西富緩慢地說著，「戰亂中，
王族正支被趕盡殺絕，除了滅國前就已經失蹤的……」
「私奔的公主。」弗蘭漸漸聽懂了。
「是的。」法西富一攤手，做出了一個「答對了」的動作。
「因此，紅月教徒四處追殺半精靈，害怕政權被推翻的人類貴族也
對半精靈不怎麼友善。
因此，半精靈的親生父母，往往為了讓小孩安全長大，不能把孩子
留在身邊。」法達說，眼神直勾勾的看進弗蘭眼裡。
弗蘭和他對望一會兒，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他的身世，只
是一句「不能留在身邊」，不過，無所謂，他對他真正的生父母並沒有
興趣。
「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嗎？」
「是。」法達回答。
又是一陣靜默，這話題太沉重。
直到法西富說話，這安靜才停止：「惡咒是太危險，伊克索公會的
立場，當然是予以禁止，因此我和蕊兒想找法達商量看看有什麼線索，
沒想到路上就遇到非先生一行人被紅月教徒襲擊。」法西富指了指曼徹。
「事實上，卓格先生和我，我們都在進行針對紅月的調查，我們也
聽過預言，因此到處在找半精靈，希望能找到真正的遺族。」曼徹表明。
「這麼說，就是同道中人了。」法西富笑。
「我們最近得到一個半精靈的線索，本來想到卡法洛做進一步調查
。」曼徹說。
「所以紅月知道你們要調查，為了怕被搶先一步，只好殺了你們來
阻止？」蕊之娜問。
「是的。」
「那麼，我想我們可以一起走。」依吉在聽這段歷史時，已經領悟
，師父要她找的那個半精靈，一定就是所謂的遺族了。
「我，也在找那個人。」依吉很快地瞄了一眼師父，看到師父肯定
的眼神，她的推想果然沒錯。
「其實最重要的是分辨是否為遺族的線索，怎麼樣才能知道誰才是
真正的遺族呢？」曼徹點出了問題所在：「我聽說伊克索公會也不知道
真正的遺族是誰，有些城鎮甚至會以不實謠傳來當作招商手段。」
「印記。」法達說，「知道這個印記是什麼的人並不多，為了避免
有人假冒遺族，印記是個秘密，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如果能找到精
靈王朝的遺跡，也許就會有答案了。」
聽到遺跡時，蕊之娜眼睛一亮。「遺跡又在哪兒呢？」
「精靈王朝的幾個熱鬧的大城都有可能，從這往東北找找看吧，大
戰時破壞了很多，也不知道有留下來幾處。」
法西富點點頭表示同意：「精靈王朝時的大城離這很遠，用馬車少
說都要走上幾個月，既然卡法洛有半精靈的線索，先問問看也不錯，往
精靈廢城的路上，卡法洛應該是必經之路。」
午餐進行到了尾聲，法達站起來準備收尾：「那就這樣吧，趁著現
在才剛過早八軌，午餐也吃得差不多了，快點上路，在日落前應該走得
到卡法洛。」
「不可能吧。」弗蘭說：「我從森林東北走下來就要走個一天了。」
「我可以幫你們傳送。」法達：「不能直接傳送到林邊，不過可以
傳送到最靠近東北的點，那兒走快點的話半天就能出林子。」
眾人重新站定在法達面前。
「你們去吧，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必須先回奧格拉城。」法西富不
急不徐地說。
「那…我呢？」蕊之娜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蕊兒，身為一個法師，可不是學者，每天都躲在屋子裡是不行的
。」法西富笑了：「我在奧格拉等妳，回來時記得捎信到伊克索總會。」
「等一下！」
話還沒說完，法西富已經不見了，剩下他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溫泉
地，聽起來有這麼點俏皮。
「你說什麼啊！」蕊之娜不知該說是生氣呢，還是害怕，她可從來
沒獨自在外過夜過，連這次從奧格拉城出發的遠行，也是師父用傳送術
傳直接送達卡法洛城……而他現在竟然丟下她一個人一走了之!?
「放心，只要到了卡法洛，回奧格拉不會太慢的。」曼徹安慰她。
蕊之娜卻突然想起法西富的話，曼徹‧非，是騙子的意思。
「法西富有時候會為所欲為。」法達笑了笑。
蕊之娜大嘆一口氣，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準備好了嗎？」
四個人都點了頭。
「願光明之神、太陽之鄉，魯斯的力量，帶你們前往所欲往之地！」
法達以宏亮、威嚴的聲調念完咒語，四個人被亮光包圍，又再度消
失。
他依然望著剛剛站著四個年輕人的位置，不知道把這麼重的歷史重
擔壓在四個孩子身上究竟適不適合，但願，這事能一切順利。
溫泉的熱氣帶著平靜的力量，依然將法達包圍，他的面容卻顯得蒼
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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