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倒垃圾
倒垃圾
倒垃圾，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鄭人豪，垃圾車快來了，趕快去倒」老媽大吼著。
「好啦，等等啦」我正忙著打死這支BOSS。
「等等等，已經說了幾次，再不去倒，換我把你丟垃圾車」老媽已經怒氣沖天了。
當然，我不敢反抗這個慈禧太后，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的遊戲裡角色被邪惡魔王反敗為勝，
倒在冰涼涼的地上。
左手和右手很不情願的拿起兩包垃圾袋，走到巷口。
「明明還有十分鐘的時間，才會出現少女的祈禱音樂」。
「打死那隻BOSS剩不到三分鐘而已，唉」。
由於很無聊，只好一邊碎碎念一邊東張西望，看到我的旁邊站了一位女生，看起來像是高
中生吧。
手上拿著當然不用想，一定是垃圾。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好像是對我笑了一下。
為什麼用好像來形容？因為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對我笑，我往後看，看看是不是後面有人。
像電影一樣，前面有一個美女走過來打招呼，而影片中男主角也跟她揮揮手，當兩個越來
越近的時候，那位美女竟然越過了他，原來是後面還有一個人，讓男主角非常尷尬。
「疑，後面也沒人阿」我轉過來看著她，手指比向自己。
她點頭著，並再對我笑了一下。
媽媽說對人要有禮貌，於是我也回笑了一下。
只是她是一笑傾城，我是一笑連垃圾袋都要自動爆開……
自從那一次之後，我每一次倒垃圾，都會看到她，並且給我一個微笑當作打招呼，我也是
很有禮貌的點了頭。
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對我笑？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西漢‧李延年）
一個月之後，兩條沒有交點的線，開始有了變化。
「鄭人豪，倒垃圾時間快到了」老媽還是跟往常一樣。
「喔」我簡單回答著，並且左手和右手已經拿好垃圾。
「真迅速」感覺她有嚇了一下。
一樣走到熟悉的巷口，一樣看到熟悉的微笑，卻有一件不熟悉的事情。
她給了我一張紙條。
「我叫王郁涵，你呢？ PS：明天用紙條寫給我吧: )」我看著手中的紙條。
我抬起頭看著她，她再一次對我微笑。
或許，她是一個愛笑的女生。
或許，她只對我微笑的女生。
那一張紙條，開啟了我跟她交流的橋梁。
「我叫鄭人豪，根據我的判斷，妳應該是高中生」。
「聰明，給妳一個大大微笑: )，我知道你是台南一中」。
「妳的微笑還真大，怎麼知道我是一中= =？」。
「因為我看到你穿制服，笨蛋: )」。
「痾……我笨了，那妳是哪間高中？」。
「天主教的學校，猜猜看吧」。
「德光女中」。
上面的對話，是很簡單又基本，可是也花了好幾天。
誰也不先開口，完全靠一張紙條來傳達。
「為什麼我們要用紙條來傳達，不直接開口呢？」。
「不覺得這樣也是一種浪漫嗎: )」。
「浪漫是什麼？可以吃嗎？」。
「女生都很愛這一套的喔」。
「妳是說傳紙條這一套嗎？」。
「不一定，依人而異: )」。
上面的對話，也同樣花了好幾天。
問我為什麼不開口跟她講話就好了，何必這樣每天都傳一張。
大概是我的處女座再作孽，別人不開口，那我也懶得開口。
浪漫是什麼？可以吃嗎？
這樣的生活，持續了一年，我房間的書桌其中一個抽屜，放滿了紙條，我預估已經可以推
成一個小山了。
今天晚上八點，跟往常一樣，是我倒垃圾的時間。
不知道何時開始，再也不用老媽提醒，就會自動自發拿起垃圾，走到巷口。
或許這是一種制約，我被她制約了，期待看著那一張紙條。
她也是被我制約了嗎？也是在等著我的紙條吧。
我走到巷口之後，應該跟往常一樣，會看到她對我微笑，然後把紙條放在我手中。
但是……她今天沒有出現，第一次她沒跟我「一起」倒垃圾。
或許，有事情耽誤了吧。
或許，感冒了吧。
或許……
想太多也沒有用，丟完垃圾後走回家途中，還東張西望看著，看會不會後來又出現。
很可惜，沒有。
隔天，還是沒有出現。
再一次隔天，仍然沒有出現。
正確的說，已經一年都沒出現。
而我還是一樣，晚上八點準時出現在巷口，希望她會突然出現，跟我持續傳紙條。
八月十五號的今晚，”她”出現了，是一張紙條和一捲錄音帶。
拿紙條和錄音帶給我的人，並不是她本人，一位自稱她的哥哥。
「拿去，我妹給你的」他講完這句話後，就走掉了。
我驚訝著看我的左手一張紙條以及右手一捲錄音帶。
左手的紙條，我打開來看。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吧，不過以後我可能再也不會陪你倒垃圾嚕: )..」
我看著文字的微笑，感覺是臉上有眼淚的微笑，一種很勉強的微笑。
晚上我爸媽睡著以後，我拿起隨身聽，可以放卡帶的隨身聽，耳機塞進去，然後按起
SATRT。
嗯，好像第一次讓你聽到我的聲音。
這樣感覺好怪喔，鄭人豪你說對不對？
我也聽不到你的回答，我就當作你說對好了。
應該不會跟我計較這個吧，哈。
現在切入重點吧，我要跟你說，之前我不能出現的原因是因為……
嗯，就是我得了癌症。
所以我開始做化療，頭髮都掉很多，真討厭。
哈，不想給妳看我醜陋的一面，所以就不出現。
我跟我哥形容你的模樣喔，只要看哪個人很笨、很呆，就是你了。
你應該不會生我的氣吧，仍然聽不到你的回答，也當作你說對好了。
最後，我想你應該也不會想要聽到我說這句話吧。
不過還是要跟你說，心理準備好了嗎？
當你心理準備好了，我怎那麼自言自語阿，哈。
嗯…就是當你聽到這捲錄音帶的時候，我也去當天使了。
我跟我哥說過，要是我哪一天走了，要他把這捲交給你。
鄭人豪，現在我好想聽聽看你的聲音喔，大概也聽不到了吧。
我要來睡覺嚕，晚安，給你一個大大的微笑，看不到就用想像的吧。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同時也是最後一次。
我的眼淚，正在潰堤的邊緣，努力忍著，絕對不給她。
因為她就這樣不明不白的就奪走了我的一部分，也不明不白的離開了。
後來某一天，我第二次遇到她的哥哥，他說這東西在抽屜裡面找到的，然後交給我。
我就潰堤了，眼淚像洪水般停不住。
她成功了，再度奪走我另外一個東西，我的眼淚。
手上握著一張紙條
「鄭人豪，我很喜歡你，好希望每天都給你一個大微笑」。
我叫王郁涵，你呢？
~END~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8.166.166.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