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天下無敵 27
男人緩緩放下高舉劍的手，朝著跌坐地上的小無憂冷哼一聲，憤然拂袖而去。
藏青色的男人身影漸遠，小無憂的哭聲逕自在樹林裡迴盪，幽幽的啜泣，像
無主的鬼魂一樣，而後，哭聲竟越來越大，瞬間轉為淒厲，就像是有千百個
厲鬼同時在哭喊，炙熱的火光刷一聲地燃燒了起來，霎時，景色已非原本的
翠綠樹林，而是一座正被火焰燃燒包圍的大宅院，四周是黑色的濃煙、橘紅
色的大火、哀叫逃命的人群，地上滿是斷肢殘骸，鮮血流淌成一道又一道彎
彎的河流。
熊熊烈火之中，一名蒙面黑衣人手持鋒利的彎刀，正朝著一名丫鬟的背部瘋
狂砍殺，丫鬟踉踉蹌蹌地逃往書羽與無敵的方向，她驚恐而扭曲的臉孔瞬間
貼近書羽的臉，流滿鮮血的雙手求救似的抓緊書羽的衣領，她雙目暴凸圓睜
，像死魚一般合不上的嘴，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救……我……。」接著身一軟，便癱倒在書羽的腳邊。
書羽失聲尖叫了起來，黑衣人不消一瞬也來到書羽面前，森冷的刀光一閃，
黑衣人揮動彎刀砍來，無敵眼也沒抬，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腰間的掩
月劍，金屬相擊，鏗鏘一聲，擋下了攻擊，黑衣人如老鼠一般的眼睛，猛然
升起陰狠的殺意，他高舉彎刀意欲再砍，眼前卻有一道寒光劃過，讓黑衣人
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定格。
黑衣人緩緩將眼光調往下方，看向自己的身體，嘩啦啦地，亂七八糟的內臟
和腸子一鼓腦地從肚子的裂縫掉了出來，黑衣人虛軟地眼一閉，雙腿如上了
鉛，重重跪落在地，接著砰一聲，倒臥在自己紅白夾錯的腸子上，嚥下最後
一口氣。
書羽不忍地偏過頭去，將目光調離黑衣人的慘狀，即使對方是壞人，但這種
死狀也太淒慘了，有必要作到這個地步嗎？
「羽兒！跟緊我！還有……小心。」無敵將背緊抵著書羽，並低聲警告，因
為眼下有十來名黑衣人發現這裡的情況有異，迅速地手執武器，團團包圍住
他們兩個人。
不讓書羽有反應的機會，其中一名黑衣人，使出一記長鞭便往書羽的臉上甩
來，無敵眼明手快地將書羽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讓她躲過了第一道攻擊
，其它的黑衣人見狀，紛紛發出暴吼，高舉兵器朝兩人殺來。
「羽兒，記得一件事就好，不准閉眼。」無敵沉聲交待，眼眸殺意畢現，這
些黑衣人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一群待宰的活動肉塊，等會，他就會讓他們的屍
體像被打亂的拼圖一樣，散落一地、拼湊不全。
不准閉眼，書羽聽到這四個字，連忙把原本已經害怕得閉上的眼睛睜開，她
心裡明白為什麼無敵說不准閉眼，因為無敵的手還牽著她，代表他只有一隻
手可以對付敵人，對方人數這麼多，他即使武功再高，也無法一邊殺敵一邊
護她的周全，她只能自己睜大眼，看清楚敵人的刀劍從何處來，能保護好自
己不要受傷，不要給無敵添亂，就是對他最大的幫助了。
她深吸一口氣，心裡充滿了害怕，怕得渾身發抖，而無敵牽著她的手卻很用
力而沉穩，彷彿在告訴她，用不著害怕，一切有他。
黑衣人像蝗蟲一般紛紛撲了上來，書羽緊貼著無敵，睜大雙眼，半步也不敢
走遠，殘忍的廝殺就此展開序幕。
只見無敵運起體內真氣，將真氣導向劍鋒凝聚，猛然向前劃出精光四射的一
道光圈，強大的氣爆震飛三、四個黑衣人以及手裡的兵器，同一個時間，一
記出其不意的長鞭掃向書羽的雙腳，書羽的眼角餘光只補抓到一瞬黑影，她
慌亂地收起一隻腳，另一隻腳躲避不及，刷一聲，竟被長鞭緊緊纏死。
書羽咬住下脣，忍住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不能……不能……讓無敵分心，她
的腳踝被長鞭纏住的部份，像是被火燒著，又像是被毒蠍螫到，傳來陣陣燒
辣的刺痛，痛入心肺。
另一名黑衣人，見獵心喜，手執銀斧便朝書羽的右肩砍下，無敵眼角感應到
斧光一閃，以及身後書羽傳來的微顫，他反射性地轉身快劍一揮，硬生生地
削飛了黑衣人持著銀斧的手。
那斷手緊抓著銀斧在火光艷艷的空中旋轉了好幾圈，斧身才直插入先前被震
倒在地的幾名黑衣人身邊的泥地，讓這幾名黑衣人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無敵一劍斬斷鎖住書羽腳踝的長鞭，接著劍勢再起，朝著剛才失去手臂的黑
衣人胸口捅去，掩月劍便直直插穿了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口噴鮮血，慘叫
哀嚎，無敵眼睛瞬也不瞬，劍沒有拔出，腳步向前逼進，運氣用力將劍插得
更深，恰好再插進另一名衝上來的黑衣人的胸口，像在烤肉串一樣，一把劍
串殺了兩個人。
「兄弟們，上！咱們一塊兒殺了他。」一名黑衣人手執黑色大錘，發出怒吼
，其餘的黑衣人隨即一湧而上，想利用人多的優勢，一舉為兄弟們報仇。
但接下來的一切，書羽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去回憶，刀光四閃，血肉紛飛，飛
濺的鮮血，噴了她滿臉都是，有些腥濃的血從她的額頭流淌而下，流進刺痛
了眼睛，她卻還不敢閉眼，不敢閉也不能閉，只能讓放大的瞳孔不斷地接受
這些血腥的畫面，她把腦袋放空，心臟卻像被恐懼的黑暗緊緊包住，她想叫
，想把體內滿滿的恐懼發洩出來，但喉嚨卻像被人掐住，發不出丁點聲音，
只能任由那些驚恐噁心的黑色恐怖感在她的身體裡亂竄，卻找不到出口，她
的靈魂被禁錮在這個脆弱不堪的身體裡，逃不出去。
而整個過程裡，她清楚明白了一件事，無敵為什麼會天下無敵，一個不害怕
死亡不害怕痛苦的人，當然會無敵，不論這個死亡這個痛苦是他自己的，或
是別人的，他的眼睛都不曾動一下，他的眼裡只有殺，殺盡眼前的每一個人
，黑衣人的劍即使已經刺入他的身體，他卻避也不避，好像那劍刺到的不是
他的身體，而是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他只是以更快的速度，迅速殺掉眼
前的人，一個接著一個。
半晌，所有的混亂都沉澱了下來，只剩宅院正被焚燒的剝裂聲，還有強風吹
過火焰間隙的聲音，書羽一臉茫然地看向滿地殘缺不全的死屍，像是作了一
個很長很長，卻醒不過來的惡夢。
她身上有很多血，但她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她眼神像是失去了焦距，
茫茫地看向無敵，他的臉上身上都是血，手裡的掩月劍也沾滿了敵人的血，
成了一把鮮紅色的劍，他的呼吸沒有一絲紊亂，平靜地像從來沒有擁有過呼
吸，惡鬼怎麼會需要呼吸，他只要舔食敵人的血就能夠生存下去，他的眼神
殺意未退，就像野獸的眼神，充滿了毀滅的快感，沒有一點人類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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