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消屍求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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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屍走出沒有大門的屋子，雖然他知道他的手碰到屋子不會怎樣，但是經過時還是
緊握拳頭，不讓它與屋子的任一部份接觸到。
門口外的不遠處有一棵翠綠的大樹，對他而言是這塊黯淡絕望土地上唯一的生機。
他從沒喜歡過植物，甚至不認同它們的重要性，但住到這裡時，才漸漸喜歡這些刻
滿歲月的大樹，愛上它們強韌的生命力。
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他這雙手能比得上的。
他坐在樹下，輕靠著粗糙的樹幹，閉上眼享受難得的平靜，他居住在一個寂靜無聲
的地方，只聽見自己的踅音回聲在空氣中來回傳動。不會有其他屍體願意靠近這裡，
因為就是他們排擠他，將他驅逐到這個地方。
不過最近倒是有一個很吵的屍體住到這附近的山丘上，雖然不知道那位屍體為何來
到這個放逐之地，但是他喜歡那位屍體的吵鬧，為這地方添加點生氣，讓他覺得自
己還活著。
很可笑，一個屍體談什麼「活著」，但是他就是有這種想法。
他起身面對著大樹，做著每天離去時都會做得舉動：他緩慢地伸出手顫抖地靠近樹
幹，就差那麼一點空隙時，他的手停住了，再怎樣都無法前進。
他太害怕了，害怕地不敢摸，深埋的恐懼依舊讓他怕這樹會跟其他物品一樣慢慢化
掉，最後消散於風中。
「還是不行…」他縮回他的手，看著緊握拳頭雙手，他憎恨這雙手，帶給他一切苦
難的手，「為什麼？我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說啊！」
他挫敗地對著自己的雙手大喊，而他的雙手依舊憤怒地握緊拳頭，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以前，還沒有住到這個放逐之地以前，他也曾與屍體們一同生活過，那時剛出土的
他照著棺材管理處的指示到居住地，學習打理自己的一切，摸索陌生的環境。
剛開始，他對這一切感到格格不入、感到不自在，心中充滿著疑惑，不知道為什麼
自己會成這個樣子，時間一久倒也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學著適應這裡比懷疑這些還
要重要。
或許是這裡的屍體比較親切，很多屍體紛紛拿出小禮物來與他交換香燭，那些屍體
已經在這裡待的太久，久到收不到自己的香燭，他也不介意，反正他的香燭夠多。
待那些屍體離去時，他高興地動手整理禮物，拿起一個盒子正要打開時，盒子卻快
速地在他手中崩解。從觸碰的角落開始龜裂成小碎塊，小碎塊持續碎裂化成一堆沙
子，接著沙子又化成細小的粉塵，最後消散於空氣中。
他傻看自己的手，胡亂地在空中亂抓，「不見了？」再看看那堆禮物，不死心地再
拿起一個，還是一樣的結果，第二個禮物很快地就在他的手中消失不見了。
他感到委屈又憤怒，抓起其餘的禮物恨恨地丟出去，他手一碰到那些禮物，它們立
即紛紛碎裂成細灰不見了，好像這些禮物從來沒有在他的屋子裡過。
「太令人生氣了，故意換這種禮物捉弄我。」他好心地讓他們換取家人給他的香燭，
他們居然拿這種禮物欺負他，想起他們那時「親切」的笑臉，他突然覺得噁心、虛偽。
消屍氣沖沖地找他們理論，他們卻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你不喜歡我們交換的禮物
沒關係，雖然家人的香燭難得，但我們也不需要你這樣來質疑我們，還你就是了。」
不高興的屍體們拿出當初交換的香燭扔回消屍身上。
消屍拿著香燭，這香燭好好地待在他手上，沒有任何龜裂崩解的現象，讓他更加認
定是他們的禮物有問題，他的香燭一點事情都沒有。
他拉住一個離開的屍體，要向他們辯解，沒想到才剛碰上，那位屍體的衣服從他觸
碰的地方開始分解，衣服的碎塊還沒有機會沾地，就已經消散在空氣中了。
那位屍體生氣地轉過來罵消屍，「我與你有仇嗎？不過就是幾個香燭而已，為什麼你
要扒光我的衣服？」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沒有發現到消屍扒了他的衣服，害他來不及遮
掩，這…丟臉丟大了！
啊…他又傻看自己的手，「對不起…」老實說，他比這位屍體更疑惑這事情到底是怎
麼發生的？不是禮物有問題才會不見嗎？怎麼連這位屍體的衣服也發生同樣的情況。
「哼！」那位屍體卻不願接受他的道歉，氣沖沖地轉身離去。
自此之後，大家看到消屍必定遠離三步，深怕不小心惹到他的下場會與那位屍體一樣，
那多羞人啊！再加上他又無意間毀壞了其他屍體的衣物或是物品，住在這地方的屍體
們逐漸疏遠他了。
對於這樣的情形，讓他對這塊居住地的一切感到憤怒，明明是他們的東西有問題，至
少他碰自己的東西不會消屍不見，為何要這樣對待他？為什麼他要委屈自己與這群屍
體相處？
於是他著手準備離開這塊居住地，請棺材管理處替他尋覓另一個新的居住地，他要離
開這塊與他風水不合的土地。
他抵達第二個居住地，這塊地方的屍體也向他交換香燭，由於有了前車之鑑，他婉拒
這些屍體們的要求，當然也是有些屍體不死心，依舊試圖與他交流，希望能換得一些
家人的香燭。
消屍被煩到受不了，生氣地說：「你們煩不煩啊！家人的香燭有這麼重要嗎？」
被消屍這麼一兇，纏著他的屍體有些不知所措，楞楞地站在那好一會，有些落寞地說
道，「你還不懂吧？我們無法抗拒『家』的味道、『家』的思念，我們只是想藉著你
的香燭來懷念我們不太記得的東西…」
似乎是被感染一樣，他吶吶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他拿出自己的香燭遞給那位屍體，
「唉！好吧！交換就交換。」
「多謝。」那位屍體感激地猛道謝，「對了，既然是交換，那我得要給你個禮物。」
那位屍體掏出了一包東西，消屍才一伸手接過，那包東西立刻崩解不見了，那位屍體
還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時，消屍卻憤怒地大吼。
「出去！我再也不要跟你們換香燭，出去！」消屍推著那位屍體出去，那位屍體的衣
服也立刻崩解不見了。
「消屍，你這傢伙…」那位屍體嚇壞了，哭哭啼啼地向其他屍體訴說自己的委屈。
很快的，一群屍體聚集到消屍家門口叫囂，「出來，快出來解釋，出來啊！」
消屍家的大門緊閉不開，這群屍體將這舉動視為挑釁，開始砸起消屍家的大門，正在
火頭上的消屍生氣地打開大門劈口大罵，「解釋什麼？怎麼不問他為何故意捉弄我？」
那位屍體帶著哭腔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故意捉弄你。」
「怎麼會沒有？」消屍生氣地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只是一個墓碑棋而已。」那位屍體也生氣了，「多少屍體碰過它都沒事，怎麼只
有你碰才有事，就是你有問題。」
胡扯！這是狡辯，「你跟他們一樣，你們是一起的，新屍體難道就該被你們欺負嗎？」
這下眾屍體不高興了，「說什麼欺負。我們到底哪裡欺負你了，我看是你在欺負我們
吧！」
「你們倒是誣賴起人了。」
這句話就像個導火線，眾屍體紛紛往前拉扯消屍，消屍與他們推拉扯打，每個被消屍
碰到衣服或其他東西的屍體，很快就發覺不對勁，怎麼打著打著他們就光溜溜的？
大家紛紛住手，注意到除了消屍，每個屍體身上「乾淨」的不得了，大家面面相覷了
好一會兒，尖叫著逃離消屍家門口。
之後，這個居住地的屍體們冷落消屍，把他當作一團空氣，對他視而不見，即是東西
不小心被消屍弄不見了，也只會淡聲說「剛剛這裡有東西嗎」之類的話。
這種漠視比辱罵更難受，消屍的心中有一股壓抑的憤怒，為何只有他遭遇這種事情？
為何每個屍體都用這種態度對他？他不知道是他有問題還是他們的東西有問題，沒有
人告訴他答案。
於是他再度向棺材管理處提出搬家的要求，來到第三個居住地，但情況依舊與前兩個
居住地一樣。無論他搬到何處，最後搬離時不變的只有屍體們對待他的冷漠和遭受曲
解的憤怒。
消屍在家中走來走去，「一定不是我的問題…一定是…絕對是他們的問題…我的東西
不會消屍…不會…」他咬著指甲喃喃自語，「為什麼他們要說我壞？明明是他們的錯…
怎麼可以說我壞！」
既然他們認為他才有問題、是他壞，那他就如他們所願，要壞就壞到底。
他開始到處破壞，用他的手觸碰每一樣物品，看著它們在手中消屍，一陣快感湧上，
讓他的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他快步地奔進每個屍體的家中，沒有屍體敢拒絕他的進入，雖然還沒有發生過，但每
個屍體心中恐懼會消屍在他手上，所以只能縮在一旁，對著消失不見的東西欲哭無淚。
「這是什麼？」消屍撿起一根香，逼問角落的屍體。
「香…香…香…香香。」角落的屍體抖聲說。
「不，它不是，它應該要消失。」消屍對著那根墨黑的香大吼。
這根香哪裡不像香？從頭到尾都是啊！角落的屍體嚇到不由自主解釋香的來歷，「那…
那是以前我家人…送來的香，這根香最黑，我…我捨不得用…」
消屍慢慢地轉頭直視他，「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思念越深的香越黑…」在消屍的瞪視下，他越說越小聲。
這根香為什麼不能被摧毀？可以好端端在他手上？他端詳一會，瞥見角落屍體的瑟縮
樣，那短暫的疑惑又被破壞的心情取代。
「哼！」他丟下那根香，又繼續他的破壞大業。
他狂肆地摧毀這個居住地的物品，但有些東西就像那根墨黑的香一樣，他無法令其消
失不見，像是某些蠟燭、銀紙、墓碑棋之類的，在他的逼問之下，這些東西都是家人
或是屍體贈送給他們的。
最後他累了，雙手抵著大樹的樹幹，身後是滿目瘡痍的居住地，他仰天狂笑，那笑聲
充滿澀意。
這起破壞事情極為轟動，一個居住地傳到另一個居住地，這裡的屍體們已經知道有這
麼個奇怪的屍體，當消屍再度向棺材管理處提出搬家的要求時，管理人委婉地拒絕他。
「抱歉，消屍，我沒辦法再替你安排新的住處。」管理人語帶歉意地說道，並不著痕
跡地與消屍拉開距離。
「為什麼？」消屍惡狠狠地瞪住管理人。
「這個…這個…」管理人為難地搔搔頭，「其他居住地暫時都滿了，沒辦法再收留新
屍體。」
言下之意就是沒有居住地願意收留消屍，消屍明白管理人話中的意思，「我以為你也
是公正的，沒想到你卻聯合他們一起來欺負我，為什麼無法替我安排？這裡的屍體每
天來來去去，這裡的地這麼大，怎麼沒有我能去的地方？」
消屍對棺材管理員怒吼，而管理員心中暗嘆口氣，他總不能告訴消屍是沒有居住地願
意讓他搬過去。
第三個居住地的屍體們不願意讓消屍繼續住在這裡，他們聯合起來驅逐消屍，而其他
得知消息的居住地，也不讓消屍住入，他在各個地方流浪，想替自己找到一席之地。
「你看，是消屍耶！快走快走。」遠方的屍體看到消屍走過來，原本相交談的他們立
刻一哄而散。
走什麼？他會對他們怎樣嗎？他們這些惡劣的屍體，他連碰都不想碰。
「快快快，快把東西收起來，消屍要來了！」看到消屍走近的屍體們，紛紛將身上的
物品藏好，絕不讓消屍碰到一分一毫。
他們這是什麼口氣？他是虎姑婆還大野狼？他對他們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
有！那種戒備的眼神令他更生氣。
他的臉漸漸變得面目可憎，他的眼神有種憤世嫉俗，他變得容易暴躁、多疑，不相信
任何接近他的屍體，認為每個靠近他的屍體都是故意要整他，他們一定是別有居心。
有個屍體…他不記得名字，曾經不畏懼地靠近他，認真地看著他許久，他也莫名將視
線與那個屍體對上，最後那位屍體對他說。
「一重江水一重山，前途此去路又難；求神問卜難得過，恰似行船上高灘。」那位屍
體晃頭晃腦地說道。
「什麼意思？」
那位屍體雙手一攤，「我不知道，自己猜吧！」那位屍體見消屍兇惡的靠近，「等等
等，你先站著，對對，就是這樣站著，很棒的姿勢。」不知為何，消屍真的竟照他的
話做，停下腳步看著他準備要做什麼事情。
沒想到當消屍一站好，那位屍體立刻說，「我們有緣再相會。」說完立即跑得遠遠，
瞬間不見屍影。
消屍對那位屍體消屍的方向怒吼，要是再次遇到他，一定要讓他的東西通通消失不見，
用他這雙可惡的手毀掉那些屍體的所有物。
他惡狠瞪著自己的手，對，就是這雙可惡的手，他快要被這雙手逼到發瘋，為什麼他
無法拿起任何東西？為什麼別的屍體不會像他這樣？這些日子的流浪，他心中已得到
一個結論，但他就是不願意承認。
他在他的複雜心情中掙扎的同時，他也找到了一塊空地，附近沒有任何屍體鄰居，是
一個適合居住的地方，後來又來了一個整天砍樹的屍體，過著互不交集的生活。
雖然他孤獨住著，有時他還是會走到最近的居住地，遠遠看著他們的生活。
「啊！我的球。」一個小女孩不小心將球踢到樹上，垂頭喪氣地看著她勾不著的大樹。
消屍沒想到這麼偏僻的地點會有屍體來玩，他裝作沒聽到，想快步離去，但他的衣服
卻被拉住，回頭一看小女孩正淚眼汪汪仰望他，他下意識握緊拳頭，不讓雙手碰著小
女孩。
「叔叔，你可以幫我拿下來嗎？」小女孩請求著，為什麼她要在這麼矮的時候來到這
裡呢？高一點就可以自己撿球了。
「…不行。」他狠心拒絕小女孩。
「嗚…好吧…」小女孩放開抓住他衣服的手，頭低低地說道。
接著小女孩獨自走到樹下，努力地跳著想要勾住最低的樹枝，但怎樣她都勾不到，她
又去搬一小塊石頭當作墊腳石，沒想到石頭沒放好，她反倒摔下來。
看到小女孩這個樣子，他心中湧起一股柔軟和憎恨，「我來吧！」小女孩才從地上爬
起，他已經快手快腳俐落地爬上大樹，轉眼間已經抵達那顆球面前。
「好棒唷！」小女孩高興地在樹下歡呼，這位叔叔人真好。
消屍也難得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撥掉那顆球，當消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卻已
經來不及，那球從離開樹枝時立刻崩解成碎塊，再從碎塊化成灰，很快地這顆球在落
地前就已消屍不見了。
「啊…」小女孩輕呼一聲，還好那不是她的球，球沒了就沒了。
「可惡。」消屍用力搥樹，他怎麼會一時得意忘記了？他立刻跳下大樹，快速地跑離
這個地方，他不想看到小女孩眼中對他的譴責。
「叔叔，叔叔，你等等啊…」小女孩在後面追消屍，但消屍頭也不回，最後小女孩累
得停下來，「怎麼不等我道謝呢？」
消屍躲到自己的房子中，無助地抓著自己的頭髮，「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對我？」最後崩潰的大喊，「不要啊！不要消失啊！留下來啊！我叫你留下來！」
他跪在地上，用力的猛搥地板，放聲哭嚎，深埋已久的恨意、委屈、孤獨、言語在這
刻爆發出來，「為什麼我要有這雙手？我要毀了你，我要打爛你。」他拿起一旁的燭
台正要砸向自己的左手時，燭台瞬間在他右手中消散。
不敢回頭的他，不敢看到小女孩凌遲眼神的他，他不能承受下去，他沒有自己想像的
堅強，他不想再承受下去。
這燭台他已碰過成千上萬次，卻在今日毀了，「現在你連我家人送的燭台都毀了，接
下來你還要毀掉什麼？」為什麼他要有這雙手？該消失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他！是他！
「該死的，我不要手了，我沒有手可以過得更好，你害慘了我，你害慘了我！你這個
爛手！臭手！」他每拿起一樣東西要砸爛自己的手時，每樣東西皆快速地在右手中消
失。
「你以為我治不了你嗎？我要砍了你，有本事你就連我整個人一起消失。」他對著自
己的手瘋狂大罵，瘋狂地摸著自己，「消失啊！你怎麼不讓我消失？消失啊！」
「你聽好。」他對著自己的雙手說道，「你再毀一次東西，我就砍掉你。」
他拿起一把刀，這把刀居然沒有消失，他緊握住刀柄，他想把這實實在在的感受在掌
心中停留久一點，他靜靜地等待，想知道這場拉鋸戰的贏家是誰。
突然他意識到刀柄開始鬆動，「你以為我的威脅是假的嗎？」他趁刀子還沒消失前快
速地刺進左掌中，而刀子一接觸手掌立即加速崩解，連皮膚都還沒劃破就不見了。
他衝出屋子到另一邊找那位整天砍樹的屍體，「樹屍，快用你的斧頭砍斷我的手，我
不要這雙手。」
樹屍停止砍樹，冷冷地看著消屍，看到消屍臉上的堅決，「確定？」
「砍下去！」消屍大聲喊，樹屍二話不說直接抄起斧頭砍下去。
「你這什麼鬼手，賠我一把斧頭。」看到這種情景，樹屍處驚不變，只惦記他的斧頭。
消屍完全不理樹屍，逕自對自己的手說道，「會怕嗎？看來你是不能離開我身上，我
告訴你，若你想好好待在我身上，最好合作點，有多少屍體想砍我，我很樂意讓他們
砍下這雙手。」
消屍再看向樹屍，「我會再找一把斧頭賠你。」
「找一把可以砍爛手的斧頭。」
「我會的。」消屍難得笑了，「下次，你直接往我的手肘或我的肩膀砍下去，俐落、
乾淨地砍下去。」
「嘖！」這是樹屍的回答。
消屍走回門口前的大樹，抬頭望著綠葉和樹椏交錯的濃密，風輕輕地吹拂樹葉，發出
沙沙的聲音，他顫抖地伸手碰上粗糙樹幹，露出一個笑容並感受著，他的雙手慢慢地
環上大樹，擁抱著、哭泣著。
後來，在消屍的威脅下，他與他的雙手一直和平共處，雖然他依舊住在放逐之地，但
他已不覺得孤獨，他享受這份寧靜。
這天，忽然有屍體上門來，「是消屍嗎？我是墓碑管理處的墓屍。」
「什麼事？」消屍皺眉反問，他聽過這個屍體的名號。
「我聽說你的手可以美化環境，我那裡有一些不要的木材，你可以幫我解決掉嗎？當
然，不會讓你做白工的。」
「…」美化環境…還可以這樣形容他的手，這老傢伙也真是絕了。
「如何？」墓屍笑瞇瞇的詢問。
「…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墓屍退開身體讓消屍看到門口堆的廢棄物，那足足有一層樓的高度。
消屍在廢棄物堆揮舞他的雙手，從沒想過他的手能這樣使用，對他而言倒是挺新鮮的，
一旁的墓屍饒有興味地觀看每個崩解消失的廢棄物，最後滿意地看的逐漸變矮的廢棄
物。
墓屍的拋磚引玉讓一些屍體開始雇用消屍清理物品，消屍怒瞪那些上門雇用他的屍體，
張牙虎爪地趕走他們，嚇得那些屍體立刻丟下廢棄物跟酬勞逃跑，消屍看著那些背影
倒是笑了笑，撿起酬勞開始清理那些廢棄物。
消屍的新生活就是這樣開啟，後來他又迷上了種植樹木，初芽在沙沙的樹葉聲中萌發，
讓這塊放逐之地被廣大的蔥鬱包圍住。消屍坐在樹下，頭輕輕地靠著樹幹，凝視遠方
許久。
「我一直以為你的目的就是破壞一切，現在我瞭解並不是這樣，其實你只是想要擁有
更多的這些，只是我以前不懂，你因為這樣很生氣吧！」
他翻翻口袋，翻出一個垃圾，把垃圾放在手心，「我們來談條件吧！你看，我替你種
一顆樹，你就聽我的話一年？」
垃圾開始有些龜裂的現象，「你不喜歡，那半年怎樣？」
龜裂的速度慢了，但持續進行著，「還是不滿意，那就三個月好了。」
垃圾開始崩解，要仔細觀察才看得出它正在化成細沙，「我告訴你，一個月已經是我
的極限了，不能再討價還價。」
最後一顆崩解的沙子落在消屍的掌心，消屍盯著手上的垃圾許久，微笑，「那就這麼
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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