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刷牙經濟學：刷牙、人力資本與所得分配
刷牙經濟學：刷牙、人力資本與所得分配
作者：李誠 出處：2008年6月號 ／ 金色俄羅斯
做為一個經濟學家，我最怕別人告訴我：經濟學是一門很艱深的學科，他在大學上經濟
學時，老師只在黑板上畫了一大堆圖表，寫了一大堆數學方程式，他根本不知道經濟學
有什麼用。其實經濟學與我們日常生活有密切的關係，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教授Alan
Blinder，在1970年代曾撰寫了一系列文章，以經濟學來分析人民日常生活中的小事
。比如梳頭經濟學，他分析為什麼有人總是喜歡隨身帶一把頭梳，有些人則從來不管他
的頭髮是什麼形狀。又比如刷牙經濟學、洗手經濟學、剪指甲經濟學，說明這些都是與
人力資本、勞動市場競爭力有關的經濟行為，而不是因為媽媽叫我刷牙，老師叫我洗手
，心不甘情不願的行為。
美齒、人力資本與所得分配
今年1月，哥倫比亞大學有兩位公共衛生政策的教授發表了一篇
「牙齒的健康與薪資關係報告」。在美國有些城市的自來水會加氟，有些城市則沒有，
自來水加氟的目的在保護市民的牙齒。這兩位教授比較這兩類城市的就業人士
，在控制了所有其他因素以後，他們發現在有氟城市長大的員工的薪資比無氟城市長大
的員工高。自來水加氟對婦女，特別是低所得家庭長大的婦女的影響最大
，因為他們的平均薪資比無氟城市的婦女高4％。
為什麼前者的平均薪資會比後者高？其主要原因是，有氟的自來水對任何人的牙齒都有
同樣的維護功能，因此在牙齒的美觀程度上窮人與富人的子弟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在
自來水沒有加氟的城市長大的人士則不一樣。因為沒有加氟自來水的保護，富家子弟的
牙齒如有問題時，他們有財力很快地找牙醫，治療牙齒的毛病。相反地，窮家子弟的牙
齒如有問題時，他們沒有財力去找牙醫加以治療與矯正，於是長大後會比富家子弟有更
多的凹凸不齊、暴牙或缺牙等不美觀的牙齒的問題。
不美觀的牙齒會影響到人們選擇工作的權利，因為電視主播、名模、電影明星、律師、
公關、行銷人員、企業部門的高層主管等高薪的職位，雇主都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雇用
有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的雇員，以便顧客對他們有好的印象，在經濟學上稱為
「顧客歧視」，此種歧視不是任何法律所可以規範的。
因此沒有美麗牙齒的人士只好去尋找與顧客沒有直接接觸的後台工作
，如生產線的工作、倉庫裡的工作，這些工作的平均薪資都比較低。
再者，有美麗牙齒的員工會比較有自信，會經常微笑，展露出他們潔白又整齊的牙齒，
同儕與顧客都會覺得他們很友善、很親切，以致人際關係佳，易受上級的欣賞
，擔任主管的機會自然多，升遷的機會也自然佳。 相反地，牙齒有缺陷的員工不敢隨意
微笑，以免展露他們的缺陷，於是被同儕認為不友善、不親切、太嚴肅、太拘謹，甚至
被認為太高傲，導致人際關係差，擔任領袖的機會自然少，升遷機會自然低。
社會地位與刷牙經濟學
自來水加氟既然對貧富家庭人力資本的分配、一國所得分配有改善的功效，那為什麼不
是所有的政府都在自來水中加氟呢？其主要原因是，有研究指出加氟的自來水可能致癌
，因此有些政府希望人民可以透過勤刷牙來保護他們的牙齒，而不需使用加氟的自來水
，但實際上並非所有人士都願意勤刷牙。
什麼因素決定人民刷牙的意願？這就是刷牙經濟學。刷牙是一種提升人力資本的投資的
行為，牙刷、牙膏雖然很便宜，但刷牙需要時間，因此有機會成本的問題，人民要比較
一下刷牙的成本與收益。最有趣的例子是芝加哥大學的研究，他們發現大學教授中助理
教授刷牙比副教授勤快，副教授又比正教授勤快。因為研究人員是醫學院的教授，所以
他們的解釋是，助理教授比正教授年輕，不同的年代的人口對口腔衛生有不同的認知。
但其實正教授與助理教授的年齡沒有差那麼多，正確的解釋是，助理教授必須要有良好
的教學評量，與同儕有良好的關係，以便他們能順利地取得升等。為此他們必須要勤刷牙
，以維持口腔的衛生、清新的口氣及良好的人際關係。但對正教授而言，他們已有自己
的聲譽（已建立的人力資本），沒有升等的壓力，因此對他們而言，刷牙不是一項高報
酬的投資行為。滿口爛牙的大牌教授，還是有接不完的研究計畫，與搶著要跟他們做研
究的博士生。
刷牙經濟學的啟示
正確的刷牙行為能維護健康與美麗的牙齒，因而有提升個人的人力資本的功能
。對貧家子弟而言，更有保障他們日後在職場上公平選擇職業的功能，是一項高報酬的
投資行為。為改善一國的所得分配，縮短城鄉所得的差距，社會團體可以提倡刷牙運動
，學校也可以在中、小學提倡午餐後全體學生刷牙運動，建立經常刷牙的好習慣，政府
也可以透過稅收的機制，鼓勵牙醫們每月抽出若干時間為貧窮子弟醫牙或下鄉義診，以
縮短貧富者美齒的差距，因而改善一國所得的差距。勤刷牙雖然是一件小事，但它卻可
以在人力資本的提升、職場歧視的減低、與所得分配的改善工作上，小兵立大功，因此
不宜勿略。
（作者為中央大學管理學院溫世仁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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